“以後也隻有你。”司泫笑著說,“真奇怪,你以前好像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些事,今天是怎麽了?”


    妻子想想,好像也覺得自己有點誇張,就笑了笑。停了一會兒,妻子又說:“其實這還不是最難受的。”


    司泫心想,這事還沒完啦。


    “最難受的是,就算你到了他的麵前,也是人非其人。人非其人,即使萬般表達,也是情非其情,算不上得償所願。對方聽到的、看到的、一念所係的,都不是你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司泫聽到這裏,覺得不明所以:“這話從何說起,我聽不明白。”


    妻子隻是又緊緊地抱住了他,眼神熱烈:“自己慢慢想吧。”


    黎明時分,司泫的妻子從床上起身穿好甲胄,回頭就看見司泫半依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得回去了。晚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妻子解釋道。


    “我覺得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司泫若有所思地說。


    “誰?”妻子一臉警覺地問。


    “有點奇怪,不過,你說話的舉止、表情、神態,倒是越來越像姬月了。”


    “相處久了,難免會有點相互習染。你看著吧,以後還會更像的,說不定連樣子都會一模一樣。”妻子又抱了一下司泫,“你就慢慢等著吧。”


    司泫的妻子戴著青銅麵具,離開了司泫的宅邸。出門的時候,她朝左右看了看,天色尚早,門外空蕩蕩的。


    她轉身朝著一條僻靜的小巷走去,小巷的盡頭,一個侍女牽著一匹馬,在清晨的寒風裏等著。司泫的妻子上了馬抽了一鞭,不久就來到了帝丹朱的帝宮。司泫的妻子策馬來到了後門,下馬在門上輕叩了三下,兩重一輕。門開了,幾個侍女側身站在門邊。


    司泫的妻子下了馬,把馬交給侍女。


    司泫的妻子取下青銅麵具,幾個侍女跪在地上,齊聲說道:“恭迎帝後回宮。”


    青銅麵具摘下後的那張臉,明明白白地是帝後姬月。


    “以後不要那麽大聲。”姬月慢慢地說,“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說完,她抬腳就朝自己的住處走去,手裏還拿著那個青銅麵具。


    “帝來過了麽?”她問一個侍女。


    侍女連忙答道:“照常,按照帝後的吩咐,說你已經睡了。帝聽了就走了。”


    姬月停住腳步,略顯惆悵地自言自語:“一夜一趟,他倒真是盡心。”


    姬月回到住處放好青銅麵具,坐下定了定神,然後站起身來朝臥房走去。


    推開門之後,她走到床邊的側門。打開側門,裏麵是一條長長的向下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圓形的石室。石室的正中,端坐著一個女人。


    聽到通道上的腳步聲,女人抬起頭來,分明是司泫妻子的臉。


    “你來了?”司泫的妻子說。


    姬月沒有回答,走到司泫的妻子前,麵對麵地坐下。


    “帝後今天不太高興啊,司泫的原因麽?”司泫的妻子問。


    姬月點了點頭。


    “怎麽會?”司泫的妻子笑著說,“司泫對待女人,一向都很溫柔,何況那時,你還是他的妻子。”


    “就是這個原因。我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他還以為身邊的是自己的妻子,一旦他發覺是另外一個人,不知道他該怎麽承受這一切!”


    “所以,你就不要讓他發覺這一切嘍。”司泫的妻子貼心地說。


    “當初,你讓我把你許給司泫的時候,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讓我來代替你?”


    “當初並沒有這個想法,隻是看出你有這個想法,我願為此而獻出自己。帝後每念及此,是否應該感謝我女與。”


    一年之前,姬月正困悶煩躁,一個女子登門拜訪。女子自稱女與,她來拜訪姬月,是想請求姬月能讓自己嫁給司泫。條件就是,她能生一法,可使姬月與司泫夜夜相見。


    女與當場演示了一回。她拿出一個青銅麵具讓姬月戴上。等姬月摘下之後,姬月的臉,就變為女與的臉。


    “你是天符門的人?”姬月說。


    女與點點頭。


    青銅麵具是天符門的法器之一,也是天符門與神巫門的區別所在。神巫門也擅長使用符圖,不過都是以丹砂塗寫在帛布上,天符門的符圖卻是青銅鑄刻而成。


    據說,天符門的青銅符圖有七十二種之多,每一符圖製成一個青銅器具,每一青銅器具都能成就一種異術。女與的麵具就是七十二種符圖之一——青銅麵具上有一個半人半魚的圖形。


    姬月看不明白,問女與這是什麽意思。


    女與解釋說:“這張青銅麵具有個名字,叫魚婦半枯。據說太子長琴目睹洪水之中,有魚枯身之後,即化為婦,以此領悟到了萬物通化。施之於人,也能以人易人。此術是否靈驗,全在此青銅麵具。此麵具乃取當日不周餘火,加以女媧煉石之烘爐煆製。世間唯一,不可能再有第二件了。”


    姬月問道:“神鬼天地一向隱秘修行,現在卻來料理人間私情,意圖何在?”


    女與笑著說:“帝後明鑒,我願成就帝後,的確是有所圖。想必帝後也能清楚,所求何事。”


    姬月冷笑一聲:“不用打啞謎了,大概也離不了懸澤二字。”


    女與笑著默認了。


    姬月說:“天符異術,姬月一向久聞,就是無緣盡知其詳。你能留在這裏也好,有空可以給我多講講。至於司泫之事,且請靜待時機。”


    女與表示感謝,然後提醒姬月:“還是盡早促成此事為好。司泫之心,已在一人身上。”


    “誰,女汩麽?”姬月問。


    女與點點頭,然後說:“我對司泫部首仰慕至深,不過,我向帝後保證,新婚之夜,躺在司泫身邊的女人,非帝後莫屬。”


    姬月矜持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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