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姰點點頭,接著講下去:河藏部知道此事之後,覺得不是壞事。不僅免了管理之責,還能從中漁利。雙方約定,河藏承認大夏國,是河藏的屬國,不僅年年供奉,而且還從事勞役,戰時也得出兵。另外還有一條附加的條例,大夏國王的血脈不能中斷,萬一中斷,大夏國王一職就由河藏部派人擔任。


    國王一死,血脈一斷,河藏就以此盟約為據入駐大夏國。


    河藏王的第二個兒子須蒙,被任命為大夏國的國王。須蒙性情殘暴,對待大夏的國民,異常苛刻,又一心想要奪取河藏的王位,所以不停地加重大夏國的徭役、兵役,搞得大夏國民不聊生。


    這時,大夏子民開始想起來了,曾經的女宮留下的遺言,二十年後,她的私生子會重返大夏,成為大夏國王。他們掐指一算,二十年的年限就在此時。於是,他們開始派人秘密尋找那位私生的後裔。千辛萬苦,沒有發現一絲關於私生子的蹤跡,隻得到了一個神示:能夠找到那個私生子的人,隻能是命中為他妻子的熏華女子。於是,他們又四處開始尋找熏華女子,很快又得到一個神示:熏華女子將於某時某刻,出現在大夏的神祠之中。


    於是,在那個時刻來臨的前夜,他們聚集在神祠麵前,慢慢地等待那個時刻。那個時刻終於到來,他們推開祠門。首先,撲入鼻中的就是熏華的香氣,然後,他們看到了端坐在熏華氣息裏麵一臉惶恐的女姰。


    12


    “於是,你就被委托去找失落的王子,然後嫁給他,對吧?”陸離俞說。


    女姰點了點頭,又看了季後一眼,眼神裏的含義是,我多想那個人是你,但是可惜,你不是他。


    女汩聽完後,得到了閨密分享了秘密之後的滿足,開始替女姰出謀劃策起來:“你打算怎麽去找呢?像現在這樣東問西問、東碰西碰麽?”


    女姰說:“一切都有賴神示。既然神指示我出現在大夏國的神祠之中,神也會指示我找到命中注定的人。”


    “可是,你一個女子,這麽走來走去,難道不擔心麽?”


    “有人護送我,就是最有勇力的啟。可是,遇到了亂兵,啟為了救我,與一百多個玄溟的士卒搏殺,結果還是寡不敵眾被抓了起來。幸好,遇到了他。”


    陸離俞覺得有一件事是亙古不變的。一個女子心儀某個男子,最親密的表達莫過於省去名字,直接稱呼一個字——他。


    他問女姰:“你知道神衣是什麽樣子麽?”


    女姰想了一下,說:“我問過,誰都說不清。隻能相信神示了。神示告訴過大夏子民,我要嫁的那個人,會隨著神衣一起出現。”


    陸離俞心想,女姰的故事裏有一件衣服,我的故事也有法衣。可惜法衣已焚,不然,倒可以拿出來讓女姰看看,是不是她在尋尋覓覓的神衣。


    可要是同一件衣服,就該季後倒黴了。裹在神衣裏的私生子,才是女姰命定要嫁的人。箕尾方門師告訴季後,法衣之所以具有神力,是因為箕尾方末師出生時,身上就裹著它。法衣難道就是大夏國的神衣,女姰要嫁的人就是還不知道是誰的箕尾方末師?


    季後該不會還認為自己就是末師?他想,不太可能,他與季後走過的一路,他都在打消季後的想法。季後總算承認了,他不是末師。雖然開口還叫他末師,不過是改不了口。看季後現在的樣子,他唯一期望的應該是陪著女姰,能走多久就算多久。


    剛才建立的親密關係逐漸發酵,女汩開始盡心盡意地替女姰謀劃起來:“你的神,有沒有給你指示,該往哪裏走?”


    女姰搖了搖頭:“我不能直接得到神示,能得到神示的隻有啟,通過他的那隻獨目,才能看到神示。他被抓了,我就沒辦法知道,下一步該去哪裏。”


    女汩脫口而出:“你先跟我走吧,一起去蒼梧。路上到處都是玄溟的士卒。靠一個小方士,對付一兩個人還可以。”說到這裏,她嬉笑地看了季後一眼,說,“如果遇到一群人,可就難辦了。要被他們捉住,玄溟人荒淫好色,跟他們的主子是一模一樣的。到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還不如跟我先回蒼梧,慢慢地等著神示來臨。等我帝父打完仗,再叫他派一隊人護送你,想到哪裏就到哪裏,想找多久就找多久。”


    女姰想了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她看了看季後,目光裏充滿了信任:“你說呢?”


    對季後來說,最重要的是能陪著女姰。


    他衝著女姰點點頭。於是,女姰也衝著女汩點了點頭。


    女汩站了起來:“出發!去蒼梧。”


    第十章


    1


    就在陸離俞一行朝著蒼梧城進發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在行動——地煉門的黔荼。


    玄溟的部隊已經離開戰場,黔荼走過屍橫遍野的戰場,來到了雨師妾荒廢的軍營。滿山的石穴裏,隻有殘破的旗幟、扔下的軍械。


    黔荼走進軍營,走到他曾經被關押過的死牢。黔荼可不是來故地重遊、追古思今的,而是來找一件東西。


    黔荼站在死牢的洞口,辨認了一下方位,蹲下身刨開洞口的灰土,地麵露出一塊燒過什麽的痕跡。他掏出一把短小的開刃,在土裏挖了幾下,一塊石頭的一角露了出來。他繼續挖,直到石頭完全被挖出來。


    如果季後和陸離俞也在現場的話,肯定會覺得驚奇,這塊石頭的形狀,和他們逃出箕尾方時帶走的神位石一模一樣。隻是體量縮小了,和掛在衣服上的飾佩石差不多大小。這塊神位石被人拿走的時候,季後和陸離俞都在睡覺,所以,他們自然不會知道,一個女人拿走了它,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把神位石變成了這般大小。


    黔荼知道這一切。這塊神位石是怎麽到了土裏,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件衣服,平放在那塊燒過東西的地上,把神位石放在衣服的中央,然後,他點著衣服下擺,念了一句訣。那件平攤在地上衣服,就勢不可擋地熊熊燃燒起來。騰起的焰火,遮擋了黔荼的視線。他退到一邊,眯起眼睛看著。


    沒過多久,最後一縷焰火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低下頭,神位石還在原地,下麵依然壓著一件衣服。


    如果季後和陸離俞現在也在現場的話,他們會再次感到吃驚。神位石下,現在壓著的這件衣服,就是雨師士卒從陸離俞身上扒了下來,然後當著他的麵燒成灰燼的那件法衣……


    陸離俞當時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這件被焚燒的法衣身上,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另一件同時發生的事情。老樹皮黔荼的衣服也被扒拉下來,扔到同樣的一堆火裏。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在此之前,老樹皮一個細微的動作:老樹皮把神位石放進了自己衣服的袖袋裏麵。他不擔心,衣服燒完之後,神位石會被發現,因為神位石有避火的特性,一遇到火,就會縮進土裏……


    利用神位石,他能確認火燒法衣的地方,接下來,利用神位石加上火,還有一件衣服,他就能從灰燼中,收回了那件被焚燼的法衣。這一切,都是一個厭火國的人,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告訴他的。


    這個人就是箕尾方的門師之一,門餘。


    他早就聽說箕尾方燒衣防邪這事,覺得可能有什麽秘密。於是,每年到了燒衣的時候,他都會潛藏到箕尾方裏,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終於有一年,他發現燒衣隻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利用火浣之術保存法衣。不過,怎麽從灰燼中尋回法衣,倒是費了他一番工夫。幸虧,幾年之後,他又發現了另外一個秘密,門餘的秘密。


    門餘這個老屎橛,特別迷戀年輕男子。箕尾方一個很有前途的方士就是被他給弄瘋了,還得了個外號叫瘋方。黔荼以此威脅門餘,門餘隻好把火浣的方法告訴了黔荼。


    門餘告訴黔荼:“法衣複原的秘訣在神位石上。”


    黔荼發現另一個門師門器把神位石看得很緊,他下不了手。箕尾方被毀的那個夜晚,他也在箕尾方,他趁機潛進大殿,正想取下神位石,突然看到一個帶著青銅麵具的女子走了進來。


    看到女子之後,黔荼就退出來了。他知道不用自己動手,神位石就會送到自己手上。


    當晚,他就離開了箕尾方。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神位石、法衣,一前一後都到了自己手裏。


    黔荼收起法衣和神位石,離開了帝丹朱的軍營,轉身朝著十幾裏之外的獄法之山走去。。他要去找到一個人。黔荼之所以要混入雨師妾的死士中,目的之一就是想要確認這個人在不在。一番苦心沒有白費,他果然確認了,這個人在。


    而且他不用擔心帝丹朱敗退時,會把這個人一起帶走。


    第一,帝丹朱還不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在他的心目中,這個人隻是先帝時的叛臣。第二,就算帝丹朱仁慈為念,想要帶走此人也是徒勞。此人遭受的是天刑,以帝丹朱的能力是沒有辦法解除的。所以,即使軍隊已經撤走,這個人肯定還留在原來的地方。


    獄法山也空了,跟所有的戰敗之地一樣,關押的囚犯終於等到了最好的逃走時機。黔荼走進獄法山時,隻有零零散散、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判斷了一下方向,選中一條通道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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