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就聽見門禁的老頭說:“進去吧。”


    我看見他看了一眼我的身後,我於是也細心地看了一下,我發現我身後並沒有什麽異常,有一個拖得很長很長的影子,我再看向他,卻發現他沒有影子。我頓時就明白了什麽,也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看我,但我依舊不動聲色和他告別。


    我臨上車的時候,他似有所指地和我說:“人人都以為黑暗才是藏汙納垢的地方,卻不知道被光照到的地方甚至更黑暗。”


    我隻能朝他一笑,就開車進去了。


    整個殯儀館除了門禁的地方,是一片黑暗和沉寂。對於門禁老頭,其實我已經存了疑影兒,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我思量著等我回去了有些事需要好好證實一下才行。


    到了廣場裏之後,我從車上下來,徑直走進殯儀館裏麵去,可是我並沒有走到任何地方,而是一直傳過來這一棟大樓,到了後麵的焚屍房,當我站在焚屍房門口的時候,我明顯感到身邊有些異樣的動靜,你真要說有什麽,說不上來,隻覺得像是有什麽人在走動,有人跟在你身邊似的。


    我上前一步,將焚屍房推開,緩緩走進去,我能感到混在黑暗中的一種異樣氣息,我沒有去管,而是徑直到了焚屍爐邊上,然後就站在了焚屍爐旁邊,一直沒有再動。


    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尊雕塑,但是我做了一個細節,就是沒有將焚屍房的門給關上,我知道要跟我回去的那個人一定會來,而且我知道他就跟在我周圍,那個地上的影子就是證明,那不是我的影子,而是他。


    在我穿過了殯儀館的大樓到了焚屍房邊上的時候,他沒有繼續跟著我了,我能感覺到跟著的那種感覺忽然消失的感覺,其實是因為他害怕了,或者是弄不明白我這是要幹什麽,所以存了忌憚。


    無他,因為喬傑,因為我在焚屍爐這裏驅散過喬傑,他怕我忽然動手像驅散喬傑一樣驅散了他,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嘴角劃起一陣微笑,以前都是別人暗地裏算計我,現在也輪到我算計別人,讓他們捉摸不透了。


    果真,很快我就看見有個黑影兒出現在了殯儀館的門邊上,然後竄了進來。我站著的位置幾乎是貼在焚屍爐邊上,不靠近焚屍爐根本看不見,可我看見進來的這個黑影對焚屍爐很是忌憚,始終離了遠遠的,而他遠離了焚屍爐就不可能看見我。


    最後我看見他繞到後麵了一些,我才緩緩從焚屍爐邊上走出來,我沒有要隱藏自己的身形,他聽見腳步聲我看見轉過了身子,這時我已經走到了焚屍房門邊上,將門合上,然後拿出一支蠟燭用打火機點燃了,我點燃蠟燭卻將蠟燭對著門縫的位置,將蠟淚一滴滴滴上去,完全不去理會焚屍房裏的這個人,因為我早已經知道他是誰,從他走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證實了猜測,根本不用去看。


    我隻是一點點將門給封起來,最後將蠟燭放在旁邊的台子上,畢竟活著的時間久了,忽然成了亡魂一樣的東西,還不適應這種黑暗的環境。


    我看向他說:“怎麽樣,雖然你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但是不確定還是讓你進了來,無他,就是因為你想要的太多,要是你不想著要和我一起回去,也不會進這個局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有種莫名的恐懼,他說:“你明明沒有這樣的頭腦的,也不可能想得到這個地方的,是誰教你的,還是誰告訴你的?”


    我說:“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和你確認一件事。”


    第八章 醒來


    他問:“什麽事?”


    我說:“我來的時候單蘭金可能是覺得我不會在這裏停留到手表轉動十二個小時之後,所以就沒有和我說後麵的情形,我想知道,這個手表在轉足了十二個小時之後,是否就這樣停止轉動了。”


    他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笑一聲說:“你還有的選嗎,在這個殯儀館裏你無所遁形,否則也就不會被門禁老頭看見了,到了這裏,你更是無法隱藏自己,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害怕我。”


    他隻是看著我,問我:“你把我引到這裏來倒底是要幹什麽?”


    我往前走了兩步,我走一步他就退一步,但是卻始終離了焚屍爐遠遠的,我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得多謝你和我說的喬傑的事,要不是你和我說起喬傑,我怎麽會想起我驅散他時候的情形,你意圖借這番話得到我的信任,卻不想反而將自己陷於陷阱。”


    張應全問:“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


    我說:“你還沒有回到我的問題呢。”


    張應全說:“我在這裏能找到人幫我,可是你沒有,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我說:“你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如果你能找到幫手,現在你還會是這樣一副受製於人的表情嗎,你有什麽幫手盡管喊來,我在這裏等著。”


    張應全的麵色已經慘白得就像一張白紙,猶如一隻驚弓之鳥一樣:“那你要保證不驅散我。”


    我說:“那就要看你是否知無不言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說:“那隻表每轉三圈會停一圈,也就是說你看到表停掉的時候,最起碼已經過去了三十六個小時,加上你來的時候表開始轉動的那十二個小時,你已經在這裏呆了最少四十八小時,也就是兩天。”


    我之所以要問這個問題,就是因為我覺得我睡下去的時間絕不是十二個小時這麽短,所以才要和張應全確認,結果果然是這樣。


    我於是說:“你未免也太貪心了,既想要劉墨拿走的那件東西,又想和我回去意圖霸占我的身體,而且差一點就成了。”


    張應全此時根本就毫無還擊之力,一直都看著我,似乎生怕我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情來,它問說:“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想起了一些東西和事情來,你也可以說我忽然變聰明了,於是就拆穿了你那點一石二鳥的把戲。”


    張應全說:“隻要你不像喬傑那樣驅散我,我什麽都可以告訴你。”


    邊說著他就看向焚屍爐,似乎極其懼怕這東西,我說:“你害怕那是理所當然,因為我才知道,這東西白天焚燒屍體,晚上焚燒不安分的亡魂,你理所當然會怕。”


    說完我看了看張應全,恐嚇已經夠多了,我問他說:“我問你,施虎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張應全說:“因為那個男孩,被放進人偶裏的男孩,他把施虎給勾來的。”


    我說:“你沒有說實話,施虎為什麽要到這裏來的。”


    張應全說:“我真的不知道,你應該知道沒人敢招惹他的,更別說打探他的意圖了,我們的確隻知道他是被那個男孩勾來的。”


    我在心裏盤算著,就沒有再繼續問,而是轉移了話題:“那這件事就算了,我隻問你,你為什麽要冒用張應全這個名字?”


    張應全說:“我沒有冒用,我的真名就叫張應全。”


    我皺起了眉頭,我說:“那你知道不知道馬一品這個人?”


    張應全聽見馬一品,整個人就愣住了,然後勉強開口說:“認得,他本名不叫馬一品,和我名字一樣,也叫張應全。”


    我似乎已經聽出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來了,而張應全說起馬一品之後就又說道:“馬一品是死過一次的人,後來活了過來,好像是有人幫了他,但是……”


    我問:“但是什麽?”


    張應全才說:“他有些不一樣,沒有人跟他回去,也沒有東西纏著他,好像他就這樣活了。”


    馬一品的事張應全自己根本也說不清楚,我倒是能想出一些端倪來,於是就不再問他,而是重新問:“那你和劉墨是怎麽一回事,我記得在721裏……”


    我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張應全的反應,哪知道我說到721的時候,他忽然就變得驚慌失色,像是提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樣,他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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