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徽表示滿意,整個節目的內容和進程都在他的要求之下完成了,而周校長也對此很是配合,接受了這次采訪。不過周校長的口風也透露出來了,這事完了別再來找福利院了,都說了不要讓福利院暴露在目光之下了。


    李少君本來也顧不上這些,並且按照要求沒有過多地拍攝福利院內的情況。


    確認了郭徽的意見,李少君更關心的是下一步郭徽打算怎麽操作,自己要怎麽配合他,以及他到底何時會出現在鏡頭前。但是郭徽並沒有向她透露,隻是表示讓她等一等,該他出手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她的,結果一定不會讓她失望,不會讓王小龍一家失望,更不會讓觀眾們失望。


    李少君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對這件事的控製。


    但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也是各取所需。


    此時電視裏的節目已經結束,開始飄字幕了。


    等到字幕都播完了,閆敬昱才緩過神來,這簡直跟剛才看《櫻桃小丸子》的感覺有點相似。


    電視裏的那個人,即使曆經了這十幾年的歲月侵蝕,已經比過去蒼老了很多,但是還是可以讓閆敬昱一眼就認出來。她就這樣對著記者的話筒和鏡頭侃侃而談,關於一心福利院,關於孤兒,關於郭徽,關於她那些充滿了愛意和社會責任感的經驗之談……就好像當年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一心福利院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不過這也正常,可能也是因為他一直極力地避免再看到這個名字吧。更沒想到的是,在過去這麽多年之後,這個福利院再次通過一場車禍,兜兜轉轉地和閆敬昱扯上了關係。


    現在的一心福利院會是什麽樣子?還會是那樣被孩子們的喧嘩吵鬧、歡笑哭泣所籠罩著麽?從電視的畫麵看,福利院的樣貌變化不大,但是基本脫離了過去的那種腐舊感覺,大概對於現在生活在那裏的孩子們,它是一個更接近美好的所在吧?但是曾經發生了那樣的事,怎麽還能讓人繼續對那裏產生期待?尤其對於她來說,現在坐在那裏說那些話,就那麽心安理得嗎?


    話說回來,她已經坐上了院長的位置啊,那王校長呢?退休了?辭職了?還是……


    閆敬昱沒有再想,不管這個老頭最後的結局是好還是壞,與他並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周老師,以及安西等人,他們都早應該和葉一琳一起,消散在往事的風裏,不該再被閆敬昱記起。


    可是真的消散了嗎?閆敬昱躲了這麽久,卻還是沒有躲過“一心”,沒有躲過周老師,那麽他離葉一琳和王校長,還有多遠?


    第十八章


    1


    郭徽給法律部打了個電話,詢問王小龍民事賠償案件的開庭日期,不過一會兒那邊回了信,開庭日期是三天之後。郭徽叫來了總裁辦的小西,確認了一下日程,正好那一天還沒有什麽事務。郭徽讓小西記一下,那天的時間都空出來不做其他安排了。然後在電話裏讓法律部把詳細的情況給他發個郵件,表示他會去庭審現場。


    沒過一會兒,法律部經理匆匆忙忙過來找郭徽,向他表達了疑惑,怎麽郭徽之前一直對這個案子不聞不問,結果到了開庭的日子卻要親自出席?想知道他有什麽考慮,別給他來一個措手不及。郭徽沒說什麽,隻是讓他放心,他還能玩什麽花樣?不過就是想把這事做個了結罷了,現在網上這麽多罵名,總要找一個機會給外界一個說法。


    法律部經理出去以後,郭徽又給李少君發了個微信,告訴她務必要去庭審現場,最好占個好位置,如果錯過了什麽,他可不負責任。


    把案件情況了解得差不離,郭徽抬手看了看表,算了算裴雪回北京的飛機應該落地一段時間了,拿起手機一看,上麵卻沒有任何消息。這段時間二人一直處於很膩歪的狀態,裴雪有什麽行蹤都會第一時間跟他匯報一下,今天這突然的沉默讓他有點不適應。想了想,郭徽還是給裴雪撥出了一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筒對麵是冷冰冰的語音提示。


    難不成還沒落地麽?中午查的時候明明是準時起飛了啊,總不可能在天上延誤了吧?郭徽打開了“航旅縱橫”app,搜索了一下裴雪的航班,手機顯示二十分鍾以前飛機就在首都機場正點降落了。


    手機沒電了?忘了開手機?郭徽心裏又生出一堆疑問,他把領帶鬆了鬆,沉吟一下,又撥通了裴雪經紀人的電話。


    電話通了。


    “喂,小趙啊,我是郭徽,你們到北京了?”


    “到了呀,正等著取行李呢。”


    “那我給小雪打電話她怎麽關機呢?你讓她接下電話吧。”


    “她已經先走了啊。”


    “先走了?”郭徽一愣,先走了是什麽意思。


    “她剛一下飛機就說有點事情,著急忙慌地走了,讓我自己把行李取了先放我那兒,我還以為她是去找你了呢。”


    郭徽本想再問問,又覺得也沒什麽可問他的,便說道:“哦,我再等等吧,可能是她手機沒電了。”


    掛掉電話,郭徽把已經被他扯得鬆得不行了的領帶直接解了下來,扔在了桌子上,又嚐試給裴雪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


    郭徽感覺莫名焦躁,這種失去控製的體驗非常差,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想穩定一下心神,卻發現怎麽也冷靜不下來,最終他走出了辦公室。


    “我出去一趟,今天不回來了,有事電話聯係我。”


    “還是老地方?”小西笑意盈盈地問。


    “老什麽地方。”郭徽冷冷地扔下一句話就走了。小西心說:怎麽老板今天這麽橫啊,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不回來了,愛去哪都好,總而言之今天是不用加班了。她又開始在微信上約了起來。


    北京的工作日,即使剛下午兩三點鍾,路上也並不好走,在忍受了四十多分鍾的走走停停後,郭徽終於把車停進了距離公司六公裏的自家樓下地庫。


    急急忙忙地鎖上車,上電梯,郭徽感覺自己就像個鬧肚子的人一樣一溜兒小跑到家門口,開鎖,開門。


    迎接郭徽的是空無一人的客廳。


    郭徽喘了兩口氣,把鑰匙放在鞋櫃上,走進家門。他叫了兩聲裴雪的名字,沒有回應,然後他把所有房間、廁所、陽台挨個走了一個遍,確實沒有人在家。


    裴雪沒有回來。


    郭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往後一靠,才發覺後背發涼,汗已經把襯衫給濕透了。他又坐直起來,拿起手機反複查看,看是不是漏了裴雪的消息。


    並沒有。


    郭徽又打了一次電話,接電話的還是語音提示,通話中斷後他把手放下,順勢把手機扔在旁邊,屏幕上顯示已撥次數是二十五。


    郭徽這時覺得自己有點過於失態,他坐在沙發上平穩了一下呼吸,對自己說:“冷靜,別著急,這才多大點事,有無數的方式可以解釋這件事,為什麽要這麽慌張呢?”


    郭徽閉上眼睛,仔細回憶和裴雪有關的一切,思考她能去哪兒了。結果不想不要緊,一想他才發現,自己對裴雪的了解隻限於麵上這些事,除了她在北京租的那間小屋,他不知道裴雪真正的家在哪裏。家裏都有誰,父母是做什麽的,一概不知。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裴雪確實真的叫裴雪,不是藝名,他倆去塞舌爾玩的時候他見過她護照。


    郭徽想起裴雪走之前在門口對他說他根本不了解她,現在看來這句話說得一點錯都沒有,既然自己所知有限,那麽隻好求助他人,不過除了經紀人小趙以外,他和裴雪兩個人之間也不存在任何共同的朋友。


    郭徽無可奈何,隻得再次給小趙打去電話,詢問裴雪的情況,看看她有沒有可能是家裏有事或者怎樣。結果沒想到小趙竟然對裴雪的身世了解也不多,說裴雪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家鄉和親人,而且也從來沒見她和家人聯係過,就好像根本就沒有家人一樣。


    聽小趙說完,郭徽越想越不對勁,畢竟二人交往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卻從來沒在自己麵前提過自己的家人,這件事現在看起來確實相當不正常。


    不過事已至此,再想這事也沒什麽用,小趙現在也是一籌莫展。要知道裴雪這兩天還有通告呢,現在這麽一消失,連b計劃都來不及製訂,很容易得罪製作方。裴雪這才剛出道沒幾個月,稍微有了一點知名度,但是還是處於求爺爺告奶奶才能有點曝光度的級別,這要是在圈內傳出一個說話不算數、耍大牌不錄影的名頭,以後也就別混了。小趙現在也不敢跟公司說找不到裴雪的事,但是紙裏包不住火,如果再找不到裴雪,公司那邊他也沒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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