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完包,軍士長又叫倆人潦草地搜了我們的身,按他的說法是裏麵不準攜帶槍支。幸虧我們預料到槍這種十分寶貴的東西會引起太多人的覬覦,所以根本沒帶出來。軍士長對我們的糞叉子表現出很大的興趣,東摸西看了好一會兒,又詳細地問了它的功能和用法,之後向我們豎起了大拇指,但當聽到它的發明人已經被感染者啃死,他的臉上露出了非常遺憾的表情。


    “偷東西砍一隻手!搶劫槍斃!不許強買強賣!”軍士長向我們介紹鬼市的規矩,之後大手一揮,指著下麵一大片空地說,“隻能在這廣場上交易,別亂跑,不該進的地方別進!”


    我們唯唯諾諾地應了,收拾了東西向下走,經過那兩個機槍位的時候,我忍不住偷眼往裏看了看,那些瓦藍的槍機和橙黃的子彈讓我不禁心生羨慕。


    “樣子貨!”下了斜坡,三毛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嚇唬人的,就一個彈藥箱,扣兩下扳機就沒了。”


    這裏原本是建材市場的內部停車場,地方很寬闊。我四下張望了一番,發現市場主體建築的回廊下麵,稀稀拉拉地站了一些人,還有零零落落的幾個地攤。


    還沒等我們走近,就有幾個人圍上來,一路跟著我們,七嘴八舌地說:“有抗生素嗎?阿莫西林、頭孢氨苄、先鋒……”“紙巾,大量收紙巾,價格好商量……”“紅薯要不要?質量好的很,沒一個爛的。”“綠豆、紅豆、黑豆……各種幹豆子,耐儲存營養又好……”


    一刹那,我有一種熟悉又溫暖的感覺,就像危機之前在電腦市場門口一群大媽追著我推銷盜版遊戲、日本a片一樣。


    “黃牛真是什麽時候都有啊!”三毛感慨了一句。


    “哥幾個有什麽好東西拿出來看看啊,咱們給你估估價,你嫌少可以不換嘛,沒關係,這裏陳市長管著呢,誰也不敢亂來!”黃牛還是絮絮叨叨地跟著。


    我們連連擺手,快步前行。這些人我知道的太清楚了,一開始說得天花亂墜,一旦你把東西攤開,就很難脫身了,而且絕對把你騙的連骨頭渣子也不剩,剛才那軍士長說了,規矩隻是不能偷不能搶,不能強買強賣,騙子他們可不管。


    黃牛們跟了一陣,見我們態度堅決,便也慢慢散去。這時候我們才停下來打聽小牛郎的情況。


    出人意料地是,問了好幾個擺地攤的攤主,都不知道這小牛郎的來頭。直到我們隱晦地說出他所從事的行業。


    “武林門小牛郎?”這個賣衣服的攤主茫然地撓著頭,“做皮肉生意,你們說的不會是老鼠吧?”


    我一聽這名號就知道攤主說得沒錯,那小牛郎賊眉鼠眼的樣子,可不像一隻小老鼠嘛。


    “可不巧,今天他不在!”那攤主臉上露出一股曖昧的笑。


    “不在?去哪了?”三毛急了。


    “今天不是禮拜天嘛,上教堂做禮拜去了!”


    “什麽?他一拉皮條的還搞宗教信仰呢?”三毛瞪著眼不敢相信地說。


    “可不是嘛,那些傳教的說現在就是聖經裏寫的世界末日,說感染者是上帝派來懲罰我們的,隻要信教就能得救了。很多人都信呢,你瞧,往常這兒可熱鬧了,今天就這麽幾個人……”


    我心道一聲原來如此,剛才一直在疑惑這聲名在外的鬼市怎麽就這麽零星的幾個人。


    “那怎麽辦?”我們幾人走到一邊商量,大力皺著眉頭說,“要不咱明天再來?”


    “那不還得再收一次稅?”老呂搖著頭說:“不劃算不劃算!”


    “先問問吧,看看行情,要是可以就換,也不一定非得找小牛郎!”我說。


    “嗯,也隻能這樣。”眾人都點頭。


    “誒?劉國鈞呢?”林浩突然喊道。


    我在人堆裏轉了一圈,發現劉國鈞真的不見了,這家夥今天也沒怎麽說話,大家又都嫌惡他,以至於我們都沒發覺他不見了。


    “剛收稅的時候還在呢。”楊宇凡咕噥著說。


    我四下張望,遠遠地看見一棟寫著“五金水暖”幾個字的樓房門口,劉國鈞正朝一個衛兵說著什麽。


    “在那呢!”我指著那個方向說。


    大家都轉過頭看,隻見劉國鈞不住地朝那衛兵擺手作揖,好像在求他什麽事,可那衛兵就是繃著臉不停地擺手,看樣子是堅決不同意,說了一會兒,似乎是衛兵不耐煩了,重重地推了劉國鈞一把,把他推了個屁蹲。劉國鈞拍拍屁股站起來,也不生氣,但再也不敢上前了,可似乎又不願意離去,仍舊站在那門前不遠處來回逡巡。


    “這老小子幹嗎呢?”三毛撇著嘴一臉憎惡地說。


    “管他呢!”我往地上啐了一口說,“咱回去也別叫他了,把他扔這兒得了。”


    “算了算了,跟這種小人計較什麽……”大力打圓場說,“咱抓緊幹自己的事。”


    可是現在市場上可供交易的貨物實在是乏善可陳,而且要價極高,除了我們帶去的兩瓶搶手的伏特加,換回了十斤玉米、二十斤紅薯,其他的婦科病藥品、安全套都隻肯出低的離譜的代價,甚至有個黃牛一直纏著我們,想用五六斤麵粉把我們的貨物包圓了,惹得三毛差點沒跟他打起來。


    除了食物,其他有用的東西也寥寥無幾,我自己用一瓶潤膚乳換了三盒牙線,又用半卷衛生紙換了一堆童裝,準備帶回去給小凱西。


    我早早地沒了興趣,百無聊賴地看著三毛蹲在地上對著一堆用鋼筋和氣門芯膠管做的彈弓挑挑揀揀。這時,我看到剛才劉國鈞糾纏的那個衛兵的門後麵出來了幾個人,包括剛才收我們稅的那個軍士長,中間圍著一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我看到軍士長一邊跟中年男人說著什麽,一邊還用手指著我們這邊。


    劉國鈞見這幾個人出來,馬上迎了上去,一邊跟著走,一邊還用手比畫著朝那中年男子說著什麽,但那男子隻是看了他一眼,根本沒理睬他,旁邊馬上過來兩個軍人打扮的人把他推開了。


    我看著這幾個人朝我們的方向走來,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隻是往這邊走罷了,但等他們越走越近,我慢慢確定他們確實是衝著我們來的,我連忙拉了拉三毛的衣服。


    “幹嗎?”三毛不滿地站起來。


    我朝那幾個人來的方向努了努嘴。


    三毛一下緊張起來,我看到他的手悄悄地放到插在腰間的砍刀刀柄上。這時大力老呂等人也察覺到了不對,都向我們靠攏過來,一直在我們附近晃悠的黃牛見到那幾個人,也像老鼠見了貓,一下全散了,幾個擺地攤的攤主滿臉愕然地看著我們。


    我看到那幾個士兵胸前都掛了一把95式突擊步槍,手都放在槍把上,麵無表情地向我們走來,我的心髒不爭氣地怦怦跳起來,拽著刀柄的手心滿是汗水。


    “陳市長,就是他們。”這夥人在我們麵前幾米的地方站定,軍士長指著我們對那中年男子說了一句。


    原來他就是鬼市的實際控製者!竟然還真叫起自己市長來了。我一邊腹誹,一邊上下打量,這個陳市長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頭短發,但又不是太短,四方臉,戴著一副黑邊眼鏡,臉上幹幹淨淨沒有留胡須,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西褲,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領導模樣。


    但是在現在,他的這副樣子實在是太不普通了。現在的每一個人都是頂著一頭肮髒打結的亂發,胡子拉碴,身上到處都是泥垢,沒人穿白色的衣服,就算是穿了也早變成黑褐色了,而這個陳市長,光是這副清清爽爽的樣子就把我們都鎮住了,甚至讓我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第10章 誘人的合作


    “拿給我看看。”陳市長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之後,轉頭對軍士長輕輕說了一句。


    “是!”軍士長大聲應道,然後大踏步走上前來,朝我身邊的老呂伸出手說,“把糞叉子給我……”


    “啊?哦……”老呂喏喏地應了一聲,把手裏的糞叉子遞了出去,軍士長接過糞叉子,又大步地走回去,把杆子雙手遞給陳市長。


    陳市長一隻手接過糞叉子,掂在手裏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又把它橫過來比畫了幾下,然後放下杆子,點點頭說:“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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