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她腳下一絆,雖然被華玉盞扶住沒有跌倒,腳卻被什麽東西纏住抬不起來。低頭一看就如惡夢成真一般,一叢海藻似的觸手從地下探出來纏住了她的腳踝,還在不斷向上攀延——


    華玉盞反應極快立刻就拿匕首去割,然而他那削鬼如泥的匕首割在“觸手”上卻立刻就翻卷了刀刃。


    桑寧還從來沒見華玉盞的匕首會失效過,壓低了聲音不安的問:“華老師,這是什麽啊……?”


    華玉盞卻也隻能搖頭,“這下麵有些東西被關進去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搞不好他們自己被關了太久都忘記自己是什麽東西。”——所以他又怎麽知道這什麽鬼。


    遠處正有一團黑影也正向這個方向走來,再不躲開就要撞個正著。華玉盞用力握一下桑寧的手,“別怕,你就跟他說話。”說完翻身一躍人已經上了高牆頂。


    桑寧深呼吸——不怕,華老師說不怕她就不怕。


    那一團東西慢慢靠近停在桑寧麵前,雖然華老師說要跟它說話……可是臨到跟前桑寧看到的就是那團黑影慢慢凝聚,變成一具燒焦的人形似的黑漆漆的東西,仿佛一碰就會散掉簌簌地落著炭灰樣的黑灰,沒有耳朵也沒有嘴,這要怎麽跟它說話?


    ☆、第四課時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擋著您的路了,請不用理會我,請——”


    桑寧的腳還被定在地上,隻能盡力往旁邊挪了挪騰出點地方,期望對方可以就這麽走過去。不過比起遠處活色生香的桑小豪,似乎還是近在眼前的桑寧讓它更感興趣一些。


    這焦黑的人形物又瘦又長足有三米高,它深深的低下頭去“觀察”著桑寧,但它並沒有眼睛,隻是低下頭去感覺著,用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的鼻子嗅著,身上焦黑的渣渣簌簌地掉落下來,險些落了桑寧一身。


    嗅了一會兒它的手也伸出來慢慢摸索著,長長的手掌上隻有四根手指,一邊向桑寧靠近一邊也簌簌掉著焦灰,眼看就要沾到桑寧身上。這時華玉盞驀地從高高的牆頭跳下來,一腳正踹中那東西的後腦,整個人形物頓時碎成了焦黑的粉塵四散而去。


    雖然要拿桑寧來吸引對方的注意讓他心裏各種不舒服,但以他現在被鎮壓的這點妖力也隻能用這種方法偷襲。


    他蹲下來看了看那些海藻似的黑色觸手,判斷自己沒辦法砍斷也就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吩咐桑寧:“你來砍!”


    桑寧雖然有些疑惑華老師都砍不動的東西難道自己可以嗎,不過還是乖乖按他的吩咐去做,拿出他給她的匕首一刀下去黑色的觸手竟然真的斷了。


    她詫異的看著手裏的匕首兩眼都快要放出光來了——難道隻有這一把才是真正削鬼如泥的寶刀嗎?


    華玉盞看到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又在想什麽,拉上她免得她繼續發呆——“別看了,刀具店批發的,八十塊一把。你想要的話我那兒還有一打,回去再給你幾把。”


    桑寧已經出離詫異了,“刀具店?人類的??”——還批發價??


    “現在可不是鐵匠遍地的時代,將就著用。”


    “可是它怎麽——”


    “因為使用的時候注入了妖力,可是現在我自身的妖力很弱所以刀也不再起作用。”


    桑寧這回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了,“但是我這把還是一樣好用啊,果然這一把還是不太一樣……?”


    “匕首都一樣,隻有使用的人不一樣。”華玉盞似笑非笑地回頭看她一眼,“你見過我使用這把匕首,你認為它很好用,所以它在你手上就好用。”


    桑寧正被繞得有點暈,華玉盞突然提醒她:“桑小豪就在附近了。”


    桑寧立刻回神,看到他們麵前的院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陰影,一個個都是似人非人的形狀有大有小,狀似漫無目的的聚集在這間院子裏晃來晃去。


    他們躲在院門外,華玉盞不無讚賞的低聲說:“看來桑小豪自己領會了怎麽跟這些東西周旋,倒是很有當守園人的潛質——”


    他像是說得意有所指,仿佛對桑寧又像是自語地繼續說:“如果你沒有在這個時候轉生,被桑宴指定,那麽桑宴消失之後本該從他這一代有桑家血脈的人中產生下一個守園人,以血緣遠近來說他中獎的機會還挺大。”——其實他想說的是,本該就是他了。


    桑寧似乎隱隱的從華玉盞話裏聽出一點埋怨的意味,他是覺得她替桑小豪擋住了這些災難嗎?


    她瞅瞅華玉盞,“——所以你才欺負他的嗎?”


    “……”華玉盞對此不予置評,他轉移了話題:“桑小豪混淆了他的氣息讓它們分辨不清,我猜是用衣服、毛發和血之類的,他現在也隻有這些東西能用。不過這招你就不用學了,對你這個小木頭人沒什麽作用。”


    ——那還告訴她幹嘛?轉移話題不用轉移得這麽明顯吧。


    “如果那小子是在保護牧文心,他應該是把牧文心藏在別處,自己把那些東西引開,再藏到這個被安排好的院子裏讓它們找不到目標,過一會兒它們自己就會散了。”


    “所以小豪一定在這個院子裏?”


    “對,至少這些東西散開之前他不能動,不然這些東西會追著他走的。”他說著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黑影遊蕩的院子,“說不定這小子可以派上點用處……”


    怎麽說也是正統的桑園繼承人,哪兒能讓他一個人太清閑?


    他們耐心地躲在院子外麵等著,也許是之前華玉盞總是對桑園諱莫如深,讓桑寧總是覺得這裏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但真的身在這裏,雖然漆黑得不似黑夜反倒像是在地底一般壓抑的黑暗,四處遊蕩的黑影和它們凝結出的焦黑瘦長的人形也的確都很詭異,隻是對這裏莫名的熟悉感衝淡了這些詭異所帶來的恐懼。


    人在熟悉的地方是最容易感到安心的,所以她並不那麽害怕,她隻是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家。雖然家裏被很多不速之客占據。


    不過她不打算表露出來,就這樣讓華老師擔心她被嚇到而小心地按在懷裏護著她的感覺也挺好……


    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起越來越在意這個總是神出鬼沒讓人琢磨不透,還總是把她往鬼怪堆裏扔的無良老師,知道了他的那些付出也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她想他應該是喜歡她的,隻是這喜歡裏究竟有幾分是給桑寧的,幾分是給月見的?


    她一直很在意這一點,沒有辦法無視。因為月見對她來說就像一個完全無關的人,絲毫沒有前世今生的真實感。


    可是當她走進桑園的時候卻覺得那似乎沒那麽重要了,她不記得自己是否是月見,但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生在桑園,在這裏活完短短一輩子的人。


    因為這整座的古宅簡直就像一個喋喋念不休的老人,總算抓住了她這個久別歸家的遊子於是不停不停的在她耳邊訴說這一點。


    突然華玉盞說了一聲:“躲在這裏別動。”就閃身進了院子,桑寧這才注意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華老師和耳邊那些喋喋不休不成語言的語言上時,院子裏大部分的陰影都已經散了,隻剩下幾個還在遊蕩。


    院子側門處有一個人影正在避過鬼怪耳目想要小心地溜出去,如果讓他溜走了又還要重新去尋找他。


    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不能等到陰影完全散了再走呢?


    雖然是這麽想著,卻也不禁害怕小豪這麽冒失也要急著離開,會不會是文心有什麽危險。畢竟小豪在這裏躲躲藏藏了這麽久,要總是這麽冒冒失失的早就已經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吞吃入腹了。


    她終究是有點沉不住氣,悄悄跟在華老師身後避過那些遊蕩的黑影向正在溜走的人靠近過去。


    華玉盞曾為妖怪界的一代大盜,區區一個桑小豪又哪裏逃脫得掉。他幾乎是剛出院門就被華玉盞摁住,從身後一把捂住鼻口防止他出聲,直接往角落裏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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