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背水一戰


    入了秋以後天黑的越來越早,我和齊方又是揀的僻靜的角落待著。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周圍全是一片黑,我既看不見齊方的表情,也看不見周圍其他地方的情形。我伸手摸了半天才摸著齊方的肩膀,拍著跟他說:“你可想清楚了。齊家現在就剩你這麽一點香火,你要是背水一戰再把命搭上,齊家可就真的消失了。”齊方嗯了一聲,從他肩膀的抖動來看,他好像是點了幾下頭。他開始漫無邊際地扯一些話題,說他小時候因為是男孩,所以非常不受寵。他們齊家偌大一個家族,竟然都沒什麽人願意跟他玩。因此齊心剛到他們家的時候,齊方興奮的連著好幾天睡不著覺。他覺得從此多了一個人陪著,他就再也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齊心除了開始幾天願意花時間哄哄他,後來也慢慢不再搭理他了。一直到齊心最後被送走,齊方和她,都沒能建立起什麽實質性的感情。接下去,齊方的整個青少年時期,都是在受訓當中度過的。受訓完成之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是去殺他爸。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齊方厭惡他那個家,厭惡家裏的所有人甚至是他媽。隻是厭惡歸厭惡,家族的紐帶一直拴著齊方,讓他不敢有什麽別的想法。突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了,白先生告訴齊方,他所厭惡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他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大陰謀。齊方一開始有點接受不了,想明白以後,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徹底毀掉這個陰謀,把他長期以來一直厭惡著的東西連根拔掉!我聽著齊方說,又聽著他問我,能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我說我們兩個的經曆不一樣,你的感受,說實話我真理解不了。齊方也不是非要我理解不可,話鋒一轉,說他這回不應該把我也牽扯進來。他原本找我隻是想問我哥魂器的下落,沒想到自打和我見麵,這事就沒停過。被逼到如今這個份上,我已經完全趟進了他這趟渾水裏,想撤也撤不了了。齊方以前就愛說我是倒黴催的,現在又提起來,隻不過換了一種說法。他跟我說我命不好,這一點,大概是從我哥那兒繼承下來的。


    說到我哥我和齊方同時沉默了,靜了一會兒,我突然聽見周圍草叢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聲音聽著像是人在走路,可真要是人的話,這腳步聲也有點太輕了。我按著齊方的脖子叫他小心,齊方喘了兩口氣說,沒事,來的都是自己人。我奇怪地說除了我還有誰會幫你?齊方在我身邊笑,說老七你忘了,煉屍我可是一把好手。活人沒有願意幫我的,那我隻好把死人請出來了。他擺脫我的手站起來,半人高的草叢裏,同時間立起十幾個人影。那些人影有的離路燈近,在燈光的照射下,能看的清楚模樣。每張臉上都沒什麽表情,一雙雙木訥的眼珠子緊跟著齊方,像是生怕他從自己視線裏跑了似的。我問齊方說這些都是你的僵屍?你他媽的,到底偷了多少屍體!


    具體偷了多少屍體,齊方自己也記不清了。他開始操縱僵屍圍攏過來,在這一片灌木叢裏,照他的意思分布開。齊方傷重,移動起來非常困難。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咬著牙,在泮水邊上走了個來回。走到食堂後門的親水平台上,齊方停了一下,扒著欄杆把腦袋送出去。我跟著他問你看什麽呢?齊方說沒什麽,他隻是想確定一下,這個位置能不能看到食堂正麵的教學樓。確定完以後他變了個方向,離開泮水,反而是朝著教學樓走了過去。我半天摸不著頭腦,跟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你不是要借助水麵安排進攻防守嗎,怎麽往沒水的地方去了?”齊方歎了口氣,用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你以為進攻防守,就是兩撥人在同一個地方拉開陣勢對著幹?這裏頭的門道多了去了,咱們現在可是主場作戰,怎麽著也得露一手出其不意才行。”他說著指向剛踩過點的親水平台,接下去又說:“我打算在那兒布置攻防,到時人全壓在水麵上,那座在視覺死角裏的教學樓,可不會有人注意。要是在這時候有什麽東西從樓裏殺出來,你猜,會有什麽樣的效果?”


    我讚歎說,你心眼可真多!齊方也不說什麽推脫的話,到教學樓門口站住了。這棟樓晚上不開自習室,寥寥幾盞過道燈,襯托的像座鬼樓似的。齊方的心思也就是把這兒變成鬼樓,我看他焚化了兩張符,然後用化開的灰燼在教學樓的一麵牆上,寫了個大大的勒令。字下邊跟著就是符籙,齊方寫寫畫畫一通忙活,完了張嘴吐出一口血。他這口血全噴在了剛寫好的符籙上,轉瞬,那些個漆黑的圖紋便轉變成了鮮紅色。也幾乎就在同時,幾道黑影掠過夜空,消失在了教學樓那寥寥幾盞過道燈底下。


    教學樓這邊布置停當,齊方還是要回泮水邊去。我架著他的胳膊把他往回扶,心裏的緊張感也變得愈發濃重。我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人跑來對付齊方,也不確定他們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但這必定將會是一場兩敗俱傷的較量,我甚至覺得,齊方很可能會死在這上頭。我拿他當朋友,從情理上來說,我真一萬個不願意讓齊方跟人硬碰硬。可我不願意不頂事,齊方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了他絕不會回避這場較量。大概齊方已經把報仇本身當作他活下去的意義了,我又怎麽可能剝奪他的這一種信念。思來想去,我能做的也就隻有盡最大的可能支持他了。之前我心裏一直有個模糊的念頭,到這一刻,它突然就變得清晰起來。原來在今天這件事上,我也從來沒打算過要獨自全身而退。齊方如果會死,那我就跟他一起死。我一向堅持的那種求生的意願,在我哥不在了之後,竟然自動就放棄了。我哥要是泉下有知的話,估計這會兒想抽死我的心都有。我記得我哥曾經跟我說過,我活著就等於是他活著。這話聽起來是挺帶感的,但是抱歉,我做不到。我哥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事就是這麽個事。


    齊方發現我走神然後拍醒我,已經是好幾分鍾之後的事了。天越黑,學校裏顯得越安靜。食堂停了夜宵以後,整個泮水湖麵上,除了幾對情侶就沒別人了。我把齊方扶到一條長椅上坐著,看附近的情侶咬耳朵說情話,沒辦法不覺得自己在這兒不合時宜。齊方倒好,閉著眼睛靠我身上睡了一會兒。弄得一有人路過,看我們倆的眼神都不對。快十一點了齊方才醒,這時的泮水,已經徹底沒人了。就聽夜梟有一陣沒一陣地在樹上哭叫,草叢裏靜悄悄的,連聲蟲鳴都沒有。我心裏發怵,問齊方,真有人能找到這兒來?你說追殺你的人已經掌握了你的行蹤,會不會太看得起他們了?


    齊方沒吭氣,養了這麽會兒精神,他臉色還是一片煞白。他的僵屍們早背著符咒散出去了,此時,卻並沒有傳回任何警報。齊方等了一陣才說,他感覺不大對頭。他叫我扶他起來,我們兩個肩並著肩,走向先前看好的那座親水平台。齊方一開始不在這兒壓陣,是想等形勢明朗之後,再把追殺他的人往這兒引。照他的說法這也是一招出其不意,卻沒想到,反被對方打了我們一個出其不意。在我和齊方還沒走上親水平台以前,那兒就已經有人在了。而且,那人腳邊上,還摞著好幾具死屍。齊方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我以為他傷又犯了,急忙想穩住他,卻聽齊方說:“六個,他把我布在這的點全拔了!”


    是誰,在我們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一口氣掃清了親水平台周圍的埋伏?他下一步的舉動,會不會就是上來收拾我和齊方?我腦子飛快的轉了一圈,自覺形勢不妙,拉著齊方就打算要退。齊方卻不為所動,一下調度不來僵屍,他竟然想自己往上衝。我說你瘋了,你比僵屍還能打嗎?六隻僵屍都不能把他怎麽樣,你上去不是找死嗎?齊方推了我一把,扶都不要我扶,愣是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臨走他甩下一句話,說:“那家夥能留意到屍氣,有可能是隻白煞!”白煞是什麽?我沒奈何,也跟著齊方的腳步追了上去。他如今的速度可是沒法跟我比,被我甩開了一截子,又在身後嚷嚷著叫我回去。我莫名其妙地停下,說要衝的可是你,現在讓我回去幹嘛使啊?齊方沒好氣的說你知道白煞是什麽嗎?你知道拿什麽東西,能戳中他的要害嗎?我答說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趕緊說!齊方一臉焦急,什麽都沒說,上來把我給撲倒了。我們麵前有一張塑料桌子,齊方一指桌子底下,命令我爬進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愚蠢的戰鬥


    齊方讓我爬桌子底下去,我的第一反應是他想掩護我。可還沒等我眨一下眼,齊方居然也跟著鑽到桌子底下來了。塑料桌沒多少分量,齊方抓著我,叫我跟他一塊把桌子頂起來。我心說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但還是照齊方說的,頂著張桌子往前走。這塊地方空間本就不大,沒走幾步,就看見一道黑影子橫在地麵上。那應該就是齊方說的白煞了,我偷偷往外瞄了一眼,看見的是一個長條的人形。那白煞高不及我和齊方,但明顯比我倆來的都要結實。奇怪的一點是它雙手很長,垂在身子兩邊,幾乎都快過膝了。它手上抓著兩團毛茸茸的東西,光線太暗,看不清是什麽。在我和齊方一步步逼近的同時,那隻白煞始終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


    我納悶地在心裏嘀咕,這家夥就這麽杵著是想幹嘛?它任由我和齊方靠近卻不動手,該不會是對方派來談判的吧?就在這時齊方突然叫了聲停,就地蹲了下去,順勢把我也拉住了。塑料桌罩在我們頭頂上,齊方蹲在我跟前,開始脫衣服。我問說出什麽事了,怎麽停這兒了?齊方回答我:“再往前,白煞就能聞到人氣了。它雖然不以活人為食,但活人的氣息,一樣有可能激怒它。現在這個位置還算安全,咱們得在這做好布置?”話說完,他身上也脫得隻剩件單衣了。他脖子上那道淤傷清晰可見,一看見我就想到周琳。齊方把脫下來的衣服裹成一團,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完了看了我一眼,說老七你也把衣服脫了。我愣愣地答應了一聲,然後也照順序一件一件脫到隻剩單衣。


    我正在想齊方要這兩身衣服幹什麽用,眼角的餘光一斜,剛好看見白煞落在地上的影子動了。它向前挪了一步,照目前這位置判斷,離我和齊方最多也就兩米不到的距離。我頓時慌了神,胳膊肘子捅著齊方說,白煞好像發現我們了!齊方也嚇了一跳,趕緊就探出腦袋去看。他回來說應該沒事,周圍陰陽不合,這隻白煞有點失去判斷力了。它要再上一步才會發現我們,到時候,我需要你配合我。我說我不是一直都在配合你嗎,我剛還配合你抬桌子來著。齊方的臉被桌子的陰影蓋著,我聽他說話,總覺得像是來自別的什麽地方。他說待會他會想辦法,把外邊那隻白煞放倒。而他需要我做的,是在白煞倒地後,以最快的速度,上去把這東西的右眼珠子摳出來。


    我一懵,問齊方你剛才說啥?齊方伸手在我跟前比劃,還真就做了個挖眼睛的動作。我為難的說摳眼珠這活我從來也沒幹過,業務不熟。齊方居然還好言勸我說:“這事除了手感略嫌惡心,其他都沒什麽。”被他說的我渾身發毛,推著手道:“要不還是我負責放倒白煞,你負責摳眼珠子。”我們倆推脫這一陣,誰也沒有留意,外邊那隻白煞什麽時候又進了一步。它這貨根本就是自帶雷達掃描,一旦有東西進入它的感知範圍,立刻便會做出反應。我和齊方隻聽見頭頂傳來啪的一聲,一直罩著我們的塑料桌子,便被一股怪力掀翻到了一邊。我再一抬頭,終於近距離看清了什麽是白煞。麵前那根本不是個人,而是一隻滿臉長滿白毛的怪物。更駭人的是,這隻怪物正對著我和齊方的這一麵,左右兩邊竟然擠著兩張臉。那兩張臉上鼻子嘴一個不少,就眼睛是共用的。我喊了聲娘,齊方叫了聲媽。然後我們倆分頭竄出,朝兩個方向奪路逃開。


    齊方跟我說他是有布置的,可是我看他,雖然腳底下步子虛浮,但跑的比我還起勁。白煞見目標分散,很深沉地思考了一陣,像是不確定該追我們哪一個。我趁機跑到親水平台邊上,回頭叫著喊著問齊方:“你不是要把它放倒嗎,跑什麽啊你?”齊方倒是沒我跑的遠,又找了張塑料桌子靠著,看樣子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他說話的聲音也都和喘氣混在一塊,遙遙地問我說:“老七你說什麽?”我心想不會吧這都沒聽見,又張開嘴大喊了聲:“你不是要……”才喊了四個字我就發覺上齊方當了,本來猶豫不決的白煞,愣是被我的聲音吸引的擰過頭來。它認定了就是我了,不由分說便撲了過來。我邊罵邊就要跑,這時候忽然看見一團衣服,從齊方手裏拋了出來。那應該是我脫下來給他的,落點在和我相反的方向上。已經開始要追我的白煞略一停頓,又是一陣深思之後,調轉方向撲向那團衣服。它一撲接著又是一抓,我這才發現,它長的那哪是手,分明就是一雙帶肉墊的大爪子。


    齊方趁白煞撲抓那團衣服的機會,竟向它身後繞了過去。他的速度根本稱不上快,動作也是跌跌撞撞的,就跟提著最後一口氣,上去跟人拚命似的。齊方先前對我的交代隻一句摳眼珠子,至於他的那部分,也隻說了他負責放倒這隻白煞。所以說他現如今的舉動,我壓根不清楚目的何在。接下去,白煞和那團衣服糾纏了不過一會兒,就把它拋到一邊去了。此時齊方離得最近,它自然而然,就要往齊方那邊去。齊方這下可是沒跑,把另外一團衣服,挨著地滾了出去。也不知道那衣服上究竟有什麽吸引著它,白煞幾乎不帶半點猶豫,就把自個的後背賣給了已經離得很近的齊方,轉身去撿從齊方身上脫下來的衣服。


    我心提到了嗓門眼,看齊方靠近了一伸手,去拍那白煞的後背。這一拍真可謂是兵行險招,白煞轉身那一刻,齊方順勢便往它腳下一掃。白煞的身子稍微晃了晃,但卻並沒有因為齊方這個掃腿的動作而摔倒在地。我心裏替齊方喊了聲糟,幾乎不敢去想那有兩張臉的白煞,逮住齊方之後會怎麽對他。眼前發生的事,和我想象的卻有點不太一樣。白煞沒去逮齊方,反而像是上了發條似的,在原地轉起了圈。我也是看了一會才看明白,這家夥的舉動,單純是想去抓自個的後背。原來齊方剛才那一拍,竟是將一張符貼在了白煞的後背上。眼看白煞轉了十好幾圈都沒夠著後背,齊方湊在它跟前,沒事就伸出腿去絆它一下。這畫麵哪裏是什麽生死決鬥,整個就是齊方在作弄那隻愣頭呆腦的白毛怪物。我看到後來都忍不住要發笑了,但一想齊方交代我摳眼珠子的事,又一點也笑不出來。


    現當下這摳眼珠子的時機還沒到,看齊方跟那白煞在那兒糾纏,我真想不到自己該幹些什麽。要不上去跟齊方一塊拿腳絆白煞?絆不倒它,我們兩個人合力,摁也把它摁倒了。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我突然看見齊方猛地後退了一步。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得,這一退腳底下沒落穩,跟著又是一個後跳才勉強站住身子。上一秒還被他耍著玩的白毛怪物,下一秒已然調轉身形衝著齊方。它那雙帶肉墊的爪子淩空一揮,正朝著齊方的胸口拍了下去。齊方已經是內傷不輕,根本吃不起這一擊。可他目前的狀況,又似乎沒處去躲對方。


    看到這兒我下意識地便衝了出去,想以最快的速度上去支援齊方。我自己也知道時間肯定來不及,心裏窩著一團火,差點沒從喉嚨裏噴出來。齊方在白煞把他撲倒之前忽然一揚手,愣是搶出一個空當,將巴掌先送到了白煞靠左的那張臉上。他那巴掌可不是空的,手裏還抓著他剛從地上撿的碎石子。我沒想到,這種街頭打架用的招式在這兒竟然也能奏效。白煞被齊方糊了一臉石子,迷了眼睛不說,後邊的動作也一下沒能跟上。齊方抓住機會一閃身,從容避開了白煞拍向他的那一雙大爪子。他一時間安全了,卻居然又繞著白煞轉了半個圈,重新回到那怪物靠背的一邊。


    我剛好就在這時候趕到,齊方聽見腳步聲回頭看我,說:“你過來幹什麽?”我說我來幫你忙啊,靠你自個,不是已經快不行了嗎?齊方又喊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快不行了?”他說話間出手,又是一道符,徑自貼在了白煞的後背上。他這同一樣的招式居然還能來


    第二回,而那隻白煞,居然也還能再上一次當!它立即開始原地打轉追自己的後背,齊方也當即便抬起了腿,趁它下盤不穩的時候猛踹過去。我看得都有些無語了,總覺得這場理應氣壯山河的決鬥,硬是被齊方和白煞弄得很蠢。他們雙方既沒賽出風格也沒賽出水平,要不看殺傷效果,簡直就跟玩一樣。齊方故技重施又是一輪折騰下來,終於,聽見啪的一聲。那長有兩張臉的白毛怪物,在他鍥而不舍的精神底下,絆了個跟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母子


    白煞這麽快就倒地了,說實話,我並沒有意料到。齊方的節奏倒是跟的很緊,看白煞身子一歪,頓時一個猛虎撲食壓了上去。白煞身子骨結實,齊方勢單力薄。兩相對比,齊方根本不可能憑力氣就將白煞製住。他也意料到這一點了,拿胳膊肘抵在白煞肋間,另一隻手唰一下從腰上拔出一柄匕首。我都不知道齊方居然還帶了匕首,當初和周琳周旋到那份上,也沒見他用過。那匕首的形製十分特別,開刃的一端塗了紅油,靠血槽那一端,又密密麻麻刻著不少符文。齊方拔出匕首以後不直接往白煞身上招呼,而是刀刃一轉,在自個的鎖骨下邊劃了一道。這一刀割裂皮肉,大量的血瞬間便湧了出來。


    齊方疼得整個人一縮,從白煞身上側身倒地。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手裏那把帶血的匕首,也正好送進了白煞的心窩裏。齊方自殘在先,對白煞的這一刀,基本沒用上什麽勁。刀尖隻堪堪挨了白煞一下,連點皮肉都沒紮破。他的用意顯然也不在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出刀的一瞬,突然爆喝了一聲:“著!”此時的白煞正要從地上爬起來,聽了齊方這一聲爆喝,身子頓時僵在半中央。看它不上不下那勁兒,似乎是被定住了。齊方趁這空當啞著嗓子喊我,說:“老七你快過來,輪到你出場了!這是組織考驗你的關鍵時刻,你可千萬別掉鏈子!”


    我本來離得也就不遠,聽齊方叫我,幾乎是一眨眼功夫便已經衝了上去。齊方捂著傷口還想再對我說什麽,我轉過臉叫他,傷那麽重就少說點話。齊方聽了這話倒是不吭氣了,但還是拿手在空中指指點點,示意我照計劃去摳白煞的右眼珠子。我靠到近前一看,白煞身上動不了,可兩隻眼珠子卻還在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它眼裏沒什麽神采,看起來更像是動物而不是人。我先前也就匆匆瞥了它一眼,現如今看仔細了,才發現白煞的兩套五官之間,有一道細微的裂痕作區分。裂痕越往上走就越淡,直至消失在它右眼下邊。我沒去想內裏的緣由,豁出去了一伸手,直取白煞還在轉動的右眼珠子。真的幹起來,這事可比齊方告訴我的要難多了,那白煞倆眼皮子一闔,便叫我連下手的地方都找不著了。


    白煞有可能會閉眼,這點我之前竟然完全沒想過。現在突然碰上這種狀況,我也是反應了一會兒,才出手去扒白煞的眼皮子。那家夥滿臉白毛又粗又密,摸上去還有點紮手。我也沒打算跟它客氣,拿指甲挑它眼皮中間的縫劃拉下去。眼皮這部分構造原本就是塊軟肉,談不上特別不好對付。我的指尖拚命擠進白煞的眼皮底下,接著,便摸到個滑不溜手的東西。不消說那一定就是眼珠子了,跟齊方說的一樣,手感不是一般的惡心。但再惡心我都得把它摳出來,不然的話,搭進去的可就是我和齊方兩條性命了。想到這我不禁發了狠,手指頭順著便要往外勾。白煞像是受了驚嚇似得叫了一聲,它有兩張嘴,我一時也分不清,聲音是從哪邊喉嚨裏出來的。這一聲叫的我一晃神,隻片刻功夫,剛確定下來的形勢就又發生了變化。白煞右眼下邊的裂痕唰一下張開,連帶著它的整張臉皮,都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一隻長有兩張臉的白煞,現在,它臉上又多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我心裏喊了聲臥槽,這他媽都是些什麽逆天的招式。裂痕張開,然後,從裏邊翻出兩排尖利的大白牙。原來那道裂痕竟是張大嘴,不由分說,衝著我的手便咬了上來。這下看我肯定要躲,但是一躲,白煞說不定就脫離控製了。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隨手抓起白煞一隻爪子,飛快地塞進它那道裂痕裏。照我觀察這白煞智商不高,但是自個的爪子和別人的爪子,它也應該分得清才是。卻沒想到白煞居然毫不猶豫,張開的裂痕迅速收縮,把自個的爪子咬了個正著。


    我看的都有點懵了,這一口下去,隻見鮮血淋漓,順著那道裂痕往外淌。白煞的一隻爪子,更是幾乎連皮帶骨都被咬了下來。我一邊慶幸這咬的不是我,一邊還想繼續去摳白煞的眼珠子。轉眼一看我當即叫了聲糟,就在裂痕張開的那一刹,白煞的右眼居然順勢陷了下去。這要還想再摳那隻眼珠,勢必得把手伸進它那道裂痕裏去。我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下手,正在這時,齊方突然扯著我的胳膊喊:“來不及了,撤吧!”我問說什麽來不及了,扭頭便看見好幾條黑影,打從不同的方向向我和齊方圍了上來。我心下一凜,齊方也再沒空搭理我。他按著鎖骨底下的傷掙紮著站起來,衝向之前被白煞撂倒的那幾具死屍。我看他在屍體堆裏麵扒拉了一陣,最後挑出來兩具,在它們腦袋上各紮了兩針。接著齊方雙臂一振,做了個動作,像是要把什麽東西推出去。


    那兩具屍體跟著齊方的動作,一前一後顫顫巍巍爬起了身。我看著它們邁開腿,散開來堵在了親水平台入口的地方。就這麽點布置,說實話,我並不認為能起什麽阻擊的作用。看那幾條黑影離得越來越近,我先做好了要貼身肉搏的準備。忽然間我身子一沉,腰像是被什麽給抱住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緊接著整個人都被掀翻在了一旁。那一直動彈不得的白煞,隨著齊方的離開,終於脫了困。它那張猙獰的麵孔在我麵前一晃,未做任何停留,起身便撲了出去。我還以為它這是衝齊方去的,剛開口要喊,便看見齊方側身一讓。白煞和他擦肩而過,也還是一點不帶遲疑,繼續向平台入口衝了過去。我這才看明白,白煞的目標,是齊方剛剛喚醒的那兩具屍體。


    齊方說,白煞不以活人為食。他好像還說過,白煞能感應屍氣。我雖然沒想的特別明白,但看眼下的情形,也大體猜到白煞會先攻擊帶屍氣的東西。接著才輪到我和齊方,留出來的這個空當,正好可以再做布置。我就地一滾,接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後追到齊方身邊,想問他白煞沒控製住,接下來該怎麽辦。齊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臉上的表情顯得特別不自然。我好奇問說你這是憋什麽大招呢?齊方說什麽什麽招,我這是眼睛裏進東西了。他拿手揉眼睛,一手的血,順著袖口往裏流。這時隻聽砰的一聲,飛身衝出去的白煞,和齊方派出去的死屍撞在了一塊。這一撞雙方都吃勁不小,但卻都沒有被彈開。白煞緊緊環抱住死屍的頭顱,哢哢哢一通脆響,硬是把人頸椎骨擰得粉碎。死屍整一顆腦袋向後轉了一百八十度,步子一垮,嘩一下倒地上不再動了。白煞又調轉方向,朝著另外一邊撲了上去。


    在我看來如今這形勢是大大的不妙,齊方好容易叫起來兩具屍體,眨眼功夫就快被白煞滅幹淨了。事情似乎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我吆喝齊方,說是不是該把教學樓那邊的援兵招呼過來了?齊方揉完了眼睛,弄得滿臉都是血。他看著倒是鎮定,答說現在還沒到時候!我們這邊話音剛落,那些圍過來的黑影,也正好踏上了這一塊親水平台。這地方說大不大,雙方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完全足夠看清對麵的臉。可我卻一張人臉都沒看見,隻看見每個黑影腦袋上,都罩著的一塊款式相同的黑布。他們的打扮讓我想起了周琳,要他們的本事也都跟周琳一樣,那我和齊方還戰鬥個什麽勁,直接投降得了!我心裏直打鼓,我身邊的齊方,卻突然錯愕地咦了一聲。他把我往他身後讓,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那隻勢不可擋的白煞,此時竟然收攏了架勢,矮身蹲在了護欄底下。來的最快的黑影就停在白煞身邊,掀開遮臉的黑布叫了它一聲“小錢”。黑布下邊那張臉我認得,是去齊家寨時見過的齊方他媽。


    第一百七十三章 複仇之路


    齊方他媽在他六歲之前就被掉了包了,現在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一位,說不定就是當年殺害齊方他媽的凶手。俗話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可我看齊方,卻並沒有要眼紅起來的意思。他右手按著自個的鎖骨,扯開嘴角齜了一下牙。那個假扮他媽的人隔老遠看著他,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被塊黑布襯得有些陰森。先前我還以為,臉上戴黑布的都是僵屍。現在看來也不全是,至少那個假扮齊方他媽的人,就還是活生生的。她剛才管那白煞叫“小錢”,我怎麽記得,齊方他家的狗也叫這個名。所以說白煞就是當時的那條狗?它如今這模樣,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齊方他媽站住的地方,其他幾道圍攏過來的黑影,也紛紛都停下了。看樣子齊方他媽像是他們當中挑頭的那個,沒她的命令,其他人暫時都不敢輕舉妄動。這樣的對峙持續了一會兒,然後,是齊方先打破了沉默。他說:“怎麽是你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對麵假扮齊方他媽的女人沒吭氣,撇開蹲在她腳邊的白煞,向平台上走了一步。她這一步對我和齊方應該構不成威脅,但齊方還是回頭提醒了我一聲要小心。我點了點頭,仔細觀察齊方他媽的一舉一動。她停下來後歎了口氣,叫了齊方一聲,說:“你是希望我來,還是希望我別來?”這回輪到齊方不吭氣了,我看他的背影,好像稍微有點晃。齊方他媽接著又歎氣,說我養了你十幾年。我想過你長大了有出息了會離開我,但卻從來沒想過,你長大有出息了,會再走上報仇這條路。這次就算是我選擇不來找你,將來等有機會的時候,你也一樣會回去找我。這條路就沒有個頭,除非是我們當中,有一個人先死了……


    她話說到這戛然而止,一隻手舉過肩,憑空就是一劃。這個手勢我簡直太熟悉了,齊方每次召喚僵屍要幹點什麽的時候,起手也都是這一式。果然齊方他媽手一落下去,四麵伏著的那些個黑影子,便一股腦地撲了上來。齊方半步都沒退後,掏黃紙疊了好幾個三角,啪一聲像甩二踢腳似的甩了出去。要論殺傷力,那些紙折的三角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但其中所藏的方術法式,卻能在瞬間燃起一個火圈,把我和齊方攔在中央。火是至陽之物,僵屍不得不避。趁黑影四下散開之際,齊方揪著我的耳朵跟我說,叫我別花力氣和那些僵屍纏鬥。他給出來的理由也簡單,說是打起來,我根本就不是對手。我說那我幹什麽,總不能撤到一邊,光給你加油鼓勁吧。齊方伸手去指周遭幾道黑影,讓我從他們當中,把他媽給找出來。他說這麽多的僵屍裏混進去一個施法者,擺的其實是他們齊家的一個鬥屍大陣。凡是陣法必定都有陣眼,在這個陣裏,最易攻破的便是其中那個施法者。


    聽到這我還不是完全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但隨著火圈熄滅,原本散開的黑影又再圍了上來。齊方也再沒空搭理我,掐了個指訣,腳踩七星步便迎了上去。他抵擋的非常敷衍,看得出來,隻是為了把那個所謂的鬥屍大陣,穩在親水平台最靠南端的角落裏。然後一道符文送出,被齊方分出去埋伏在教學樓裏的援兵,終於也都從各個方向冒了出來。那隻強悍無比的遊屍便在其中,輪到他登場的那一刻,居然是從食堂三層樓高的房頂上一躍而下。那個位置就連我都幾乎沒有察覺到,一上來,黑影們的陣型頓時就被衝散了。正在這時候,始終遊走在平台外圍的白煞,也像得了感應一般,咧開臉上的大縫撲咬了上來。它的作用似乎就是為了克製齊方的僵屍,尤其是那一隻遊屍。白煞和遊屍,在動作上誰也沒有輸給誰。但要說智力,明顯還是遊屍略高一籌。幾個回合下來,遊屍隻一個臨時變線,就把咬住他不放的白煞給甩開了。他回頭又再衝了一次陣,捎帶著把齊方的位置往外推了推。


    齊方這一動,和我的距離頓時便拉開了。整個衝突都是以他為中心的,這下也都跟著挪了過去。我周圍突然空了出來,感覺就像是被單獨孤立到了一邊。我回頭再去看齊方,隻見他在無數黑影當中穿插著,有時甚至連身形都瞧不清楚。之前我還不明白,齊方為什麽要讓我找陣眼。按理說他對這個陣法更熟悉,一旦應對下來,應該什麽虛實變化都了然於心才對。此時一看我才發現,齊方那頭的情形,說是全麵落入下風都不過分。他操縱的僵屍完全是各自為戰,沒有什麽章法可言。相比之下,在那個什麽鬥屍大陣裏,每一條黑影的進退,卻都像是在服從於一個統一的指令。這就好像是一群臨時拉起來的街頭流氓,和一幫正規警察之間的對抗。齊方盡最大努力也就隻能堪堪保住命,要再讓他分心出來找破陣的法子,壓根就不可能。


    所以這個事還得我來,而我現在的處境,也剛好能看清整個混戰的局麵。瞧了一會兒,我隻覺得那些拿黑布遮臉的人影裏,有一條顯得特別的輕。它腳後跟幾乎沒著過地,一舉一動都跟飄似的。再看其他幾條黑影可就不是這麽回事了,至少腳步落地的時候,能明顯地看出來分量。想到這兒我已經基本確定,那條輕飄飄的人影應該就是假扮齊方他媽的那個女人。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麽對付她,進而去破她那個看起來幾乎是密不透風的鬥屍大陣。要有可能的話,我當然想問問齊方。可這會兒我們離的太遠,他出來或是我進去,都不大方便。我想了一陣,打定主意邁開步子,開始沿外緣湊近那片混戰的區域。那鬥屍大陣說是個陣但其實時刻都在變,我不敢太聲張,怕引起注意,被周圍的僵屍圍毆。


    我就這麽悄悄地保持距離繞進繞出,在無比混亂的局勢中伺機而動。期間不是沒有僵屍調轉矛頭來對付我,打得過我就招架,打不過撒腿就跑。我又怕把人跟丟了,兩個眼睛,一刻不停地釘在那條輕飄飄的人影身上。終於被我逮著個機會,那人為了躲避遊屍的衝撞,忽一下閃到了我跟前。我幾乎想都沒想就出手了,飛快地拽住對方一條胳膊,又拿手去壓它的肘關節。這時候我突然感覺手裏一輕,剛被我抓住的那條胳膊,轉瞬功夫,居然就隻剩下一條空袖子我一萬個想不明白,那人影難不成還是個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要不然它這胳膊上哪去了?剛才那一下,我可是抓得實實在在的。還沒等我想明白呢,麵前忽然又騰起來一陣黑煙。黑煙發出嗡嗡的響聲,我仔細一看,那竟是一大團會飛的蟲子。每隻蟲子大概就針尖那麽大小,長著類似蚊子一般的口器。那蟲子我也不陌生,當初去齊家的時候,我和我哥就已經吃過它一次虧了。我還記得那蟲子是叫屍蠱,齊心說,這種蟲見不得活人。想到這我立馬向後撤,那一大團蟲子,嘩一聲擦著我的鼻頭飛了過去。撲空之後群蟲並沒有再追我,而是掉頭俯衝,鑽進了那條輕飄飄的人影衣服底下。


    我看的發蒙,隻見成群的屍蠱,全都隱沒在那條輕飄飄的人影身上。然後它憑空消失了的胳膊便又回來了,看起來依舊是人模人樣的。我心說那蟲子是成精了還是怎麽地,見那條人影想要退走,急忙又追了上去。事情發展到這兒局勢又是一變,我沒能再靠近那條人影,便被斜刺裏衝出來的另外一條黑影給抱住了。抱住我的黑影把我往旁推,我整個人一踉蹌,一腦袋撞上個人。那人叫了一聲什麽,揮著膀子就要把我推開。他的手碰到了我身上,但我卻感覺,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這一推反把他自個給推倒了,一屁股坐地上,就勢還滾了個圈。我知道那是齊方,想開口叫他,忽然又被人從背後給扯住了。隻聽呲啦一聲響,我身上唯一一件單衣,硬是被那人撕成了兩截。


    衣服沒了,皮膚暴露出來。夜風一吹,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扯我那人在我身後,進而又貼身上來,在我腰眼上使勁捅了一下。我不知道他這是在幹嘛,開始時一陣鑽心的疼,接著便感覺周身奇癢無比,好像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正有什麽東西從裏麵爬出來。那種感覺根本沒法形容,我掙紮著反抗著,背過手去,拚命把扯我那人往地上摔。那人貌似是沒打算跟我死磕,一見我有了反擊的意圖,立馬便抽身離開了。我喘了兩大口氣,再一抬頭,隻見剛才退走了的那條輕飄飄的人影,此時居然又繞了回來。它原本就沒有多重,這時候看,那動作簡直就跟飛似得。我來不及躲,看它在半道上身形一變。一個好端端的人形垮了下去,從它袖口領口裏,撲騰出一大股黑煙。黑煙裏全都是屍蠱,呼啦一下,直衝我撲了過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祖師爺救命!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視線當中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屍蠱。它們迅速地找地方在我身上落下來,身前身後,每一寸皮膚上爬的都是。我嚇得又蹦又跳,兩隻手在身上不停地拍。但是拍掉了一隻第二隻馬上又爬了上來,拍掉了一片,空出來的地兒又被第二片蟲子占滿了。緊接著我就感到疼,渾身上下,由裏到外地疼。有些屍蠱甚至想透過五官鑽進我的腦袋,我張開嘴嚎了一嗓子,結果卻嚐了一口的苦腥味。那大概是蟲子身上體液的味道,混在唾沫裏,順著喉嚨往下燒。這一口下去居然還有致幻作用,我眼睛裏頓時充滿了五顏六色的光。這時齊方趕來救我,在我身上一通亂拍。我感覺這麽做沒用又不想連累齊方,拚著力氣推了他一把,喊他叫他走。齊方理都沒理我,舉著巴掌劈裏啪啦地落下來。他光打我臉,好像其他地方的蟲子,他壓根就不打算去理會。我都不知道我臉是被他拍腫的還是被蟲子叮腫的,隻知道兩邊腮幫子露出來之後,被齊方咬破手指橫豎畫了幾道。邊畫齊方邊對著我大喊:“祖師爺救命!”


    我聽得見齊方的聲音,但卻看不見他人。我眼睛裏還是五顏六色的光,卻突然一下被一道白光給蓋了過去。然後我又聽見有聲音,喊了一聲:“收!”這回的聲音是分兩頭傳過來的,


    有近有遠。近的那個是齊方,至於遠的那個,等我能看見的時候,也已經衝到了近處。那是齊心,掛著一臉心急火燎的表情。我下意識地以為她也是來對付齊方的,趕緊又推了齊方一把,趁著這會兒能說話,叫他快走別管我了!齊方沒有動,帶著訥訥的表情看著我。他好像有點聽不懂我的話,謔一下站起來,反手一巴掌揮了出去。他這一巴掌正打在一條黑影臉上,然後我就看見,那條黑影身子一翻倒在了地上。齊方追上去壓著它打,嘴裏還念念有詞,說:“孽障,竟敢在老夫麵前撒野!”我聽的莫名其妙的,心說齊方說話怎麽這調調?隻見他三拳兩腳便製服了那黑影,又抖擻著精神站起來,打從嘴裏發出一聲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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