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正說著呢水聲正好也停了,隻見齊方穿著條四角褲衩,*地從洗手間裏出來。我趕緊匯報說我活著回來了,齊方隻隨便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特別的表示。他換下來的髒衣服堆在洗手間門口,衣服褲子上全是黑乎乎的淤泥。齊方另外找出一套幹淨衣服換上,又回到髒衣服旁,從那堆泥裏刨出一團東西。他用一張舊報紙把東西包好,然後讓我跟他出去一趟。霍寧輝說這才剛回來怎麽又出去?我說去哪兒,要是遠的話我走不了。齊方拿毛巾揉著頭發,拋出一句話來,說你哥是不是死了個夥計?我吃驚道你怎麽知道?齊方完全無視我的問題,隻問我跟不跟他去。他說著轉身就走,我沒轍,也隻好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樓道裏就聽見霍寧輝在嚷嚷:你們走了就都別回來了!媽的當老子是透明的嗎?


    齊方走得很快,一路上根本也不回頭看我一眼,出南門到了公交站牌下,他才停下腳步,等我追上去。我問他到底去哪兒,我哥那兒還病著呢,缺不開人。隔壁大馬路上車來車往,齊方動了動嘴皮子,聲音被喇叭和引擎聲蓋住了。我說你說什麽?齊方上前一步,又動了動嘴皮子,他說的好像是三個字,我正琢磨著呢,突然被人一推,從公交車站摔到了大馬路上。我隻聽見耳邊全是刹車聲,還有幾個等車的女學生在大聲尖叫。齊方站在站台上看著我,感覺像是要驗證什麽事。我爬起來恨不得衝上站台去揍他,齊方卻恢複常態,扯開一臉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說你他媽什麽毛病!齊方說對不起,他有些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說,但在那之前,他得確定我還是原來那個林柒。我問那你現在確定了嗎?齊方點頭,說剛才摔地上沒有髒東西從我身上蹦出來,另外車沒把我撞死,也證明我還沒到歇菜的時候。他拉著我躲開那幾個女學生猜忌的眼神,找了間小店坐下,要了一盤雞血一盤鴨血。我問他這些天都到哪去了?齊方說說來話長,這事還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他反問我覺得劉師傅這人怎麽樣,就是我哥死了的那個夥計。我搖搖頭說沒什麽交情,不過他死了,我哥倒是挺難過的。齊方喝了一口水,擰了一下眉頭,又問我:“你覺不覺得,你哥會害你?”


    我說怎麽可能,那是我哥!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我們這麽多年感情,可是一點都不假。而且你看最近這些事,每次有人害我不都是我哥出麵。他要害我,不管我不就得了!齊方說會不會他是在博取你的信任呢,會不會最近這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呢?我知道齊方一直都對我哥有成見,他姑且說我姑且聽,並沒有真往心裏去。齊方這次卻顯得格外認真,甚至連目光都動了殺氣。他讓我別問他是用什麽手段查出來的,總之有兩件事那是確鑿無誤:第一、送陰蠱給我的人是劉師傅,他後來也是因為陰蠱反噬才丟了性命;第二……


    說到第二齊方突然閉上了嘴,兩眼直盯著小店門口。從他的眼神裏我居然看出了恐懼,可等我回頭去看的時候,門外卻什麽都沒有。我問齊方第二是個啥,齊方搖搖頭,掏出那個用舊報紙包著的東西推給我。那之後他再沒說一句話,囫圇吃了兩盤血,就說他先走了。他走了以後我才想起來,媽的這孫子帳還沒結呢!


    第十二章 夜訪者


    結了齊方的帳又打包了兩樣菜,我就準備回我哥那去。最近幾天開始有點冷,我裹著件外套,風還是不停地往領子裏鑽。那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卻是熱的,好像本身就帶有溫度。我拿著它研究了一會兒,又用手摳了一塊泥下來。頓時一股香灰味冒了出來,再仔細一看,裹在泥裏的可不就是我哥安神用的那個香爐!爐子裏還有沒燒完的餘燼,難怪摸起來這麽熱乎乎的。我哥說劉師傅死了以後香爐就不見了,怎麽會跑到齊方那兒去,他又為什麽要轉手給我?香爐上的泥也挺奇怪,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沒幹透。泥裏混著一些白色結了塊的東西,也不知道齊方是上哪滾了這麽一身?


    我低頭瞅著香爐,沒留意周圍,就這麽一直走到我哥樓下,才突然意識到身後有人跟著。我哥那棟樓底有一個汽車入庫走的斜坡,坡頂支著一麵凸鏡。我每次走到這都習慣往鏡子裏看一眼,這回一看,隻見鏡子裏我身後,一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往花帶裏躲。我一下警覺起來,故意繞著小區花園多走了一會兒。不論我走到哪那人都在後麵跟著,眼神更是一刻都沒離開過。我不清楚這人的身份和目的,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最好還是別把他帶到我哥那去。


    我正要給我哥打電話說這事,沒想到他卻先給我撥了過來。電話一通就聽見我哥說,他在陽台上看見有人跟著我。我說我知道,現在正帶他遛彎呢,跟著的那是什麽人,你認識嗎?我哥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以前沒見過這人。我心想難不成是周家出幺蛾子,又想他們財大勢大的,要找到我哥犯不著費這笨功夫。剛才看了一眼那人也不像警察,那眼神和氣勢,一點執法者的威風都沒有。我跟我哥說要不我先回學校去吧,這人的目的還不清楚,別把他帶上去再招惹出什麽麻煩來。


    我哥隔著電話嗯了一聲,不說話,也不掛線,就這麽過去了快半分鍾,才囑咐我把那塊黃布收好。他這話倒提醒了我,趕緊告訴他,那個安神香在我這呢,他要用的話我可以想辦法給他送上去,又問他說,那塊黃布上的日子是什麽。我哥似乎挺意外香爐的事,隻說先放在我那保管。黃布的日子他卻沒告訴我,電話裏最後傳來一陣敲門聲,便嘟地一聲掛斷了。


    我剛才一直圍著這院子在轉圈,怎麽好像沒看見有人進我哥那樓。想到這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跟在我身後那哥們,也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我。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哥家的陽台,隱隱約約能看見我哥在客廳走動。難道是我在電話裏聽錯了?亦或是在沒留意的時候,有人從樓梯口進去了?見沒有異樣我也就沒多想,掉頭離開小區回了學校。


    到宿舍的時候齊方人還沒回來,我把香爐和黃布藏好,午飯就吃的打包回來的熟菜。下午難得去上了一節馬哲,前半段不小心睡著了,後半段醒是醒著,不過也聽得雲裏霧裏。晚上和霍寧輝搭夥,聽那家夥講了講最近學校發生的事。據說醫學院有個師姐死了,屍體是在實驗樓裏發現的,有一半皮膚被剝了下來,剩下的部分就跟被解剖過似得。我說這麽大的事那不得上新聞嗎?霍寧輝搖搖頭,說學校的危機公關做得很好。到現在真實情況都還被掖著,他們外頭聽見的,也都是沒影兒的傳聞。我想等齊方回來再問他一些事,直到吹哨熄燈了,也沒見著他人影。我幹脆撥了個電話過去,沒想到他手機沒帶,在床上嗡嗡嗡地振動。


    實在困得不行了我就也睡了,後半夜起了北風,吹得窗戶啪啪作響。被子裏也越來越涼,特別是腳底下,像是擱了一塊冰。我一個激靈凍得醒了過來,聽窗戶在響,上鋪霍寧輝翻身也在響。響了一會兒突然完全靜下來,感覺像是風停了,霍寧輝也不見了。我支起上身朝宿舍裏看了一眼,隻見靠窗的桌旁坐著一個人。那是齊方的桌子,我第一反應當然是他回來了。可仔細一看那人卻不是齊方,肩寬體厚的,嘴裏還叼著一根煙。從他坐著的姿勢判斷他應該正看著我,煙頭上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我明明記得睡之前鎖了門,而且這他媽是在七樓,他是怎麽進來的?他進來肯定不是為了看我睡覺,那他接下來會幹什麽?


    弄不清狀況我也不敢有大動作,慢慢騰出一隻手,握住了床頭的手電筒。在這個過程中那人一動都沒動,就連他嘴裏那支煙,也好像一點都沒燒短。我還正奇怪呢,突然心裏咯噔一下。那煙除了燒不短以外火星也太小了,不像是香煙,反而像是一種藥香。我曾經見過祖奶奶屋裏燒這種香,長短約一指,比普通香煙稍細一點。小時候我還以為這玩意能吃,誤食了半根以後,差點連命都沒了。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香是幹什麽用的,直到祖奶奶去世之後,風水師點了一支放進她嘴裏。當時的情景就跟現在一樣,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叼著一支怎麽也燒不短的香。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捏著手電筒,滿手都是冷汗。不管這死人進來是要幹嘛,我都決不能等著它先動手。主意這麽定下後,我便大吼一聲,一邊打著手電,一邊從床上跳起來衝向門邊。突然有人從背後拽住了我,用勁把我往床上拖。我當下以為是那玩意追來了,揮舞著手電筒,轉身朝它臉上砸過去。這一砸手電啪地一下滅了,四周再次陷入黑暗。我才剛摸著門把手,那玩意又上來,揪住我的領子把我摁到地上。我上半身動彈不得,便曲起一條腿,朝那玩意懷裏猛蹬。趁它往後退的時候我立馬爬起來,抓起離我最近的那把椅子,說著就要衝它腦袋上招呼過去。


    就在這時候燈突然亮了,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舉著椅子站在那兒,等能看見了,才發現我對麵竟然是霍寧輝。他這一臉可真精彩,嘴皮子擦破了,還掛著兩道鼻血。我莫名其妙地問你半夜不睡覺守著門幹嘛?霍寧輝開口就罵:你他媽還有臉問!老子起來上廁所就看你跟狗似得跪那兒刨門,問你怎麽了,什麽都不說翻過來就給了老子一下!老子越問你他媽打得越狠,非要出門摁都摁不住!你本事大你他媽別操椅子啊,赤手空拳要幹不過你,老子就不姓霍!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順勢把椅子放下,說我不知道打的是你,我剛剛看見有個人坐在窗戶那兒,不是齊方,是個別的什麽人。我想跑來著,被人拉住了,這才動的手!


    我以為這麽說霍寧輝肯定以為我是在瞎掰,沒想到他竟一臉吃驚地說:“你也看見了?你們不在這幾天那東西天天都來!是不是叼著一支煙,坐著也不動?”他說到這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嚇得我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我以為是那叼著香的東西又回來了,轉過身去,卻隻看見一扇黑洞洞的窗戶。北風還在窗外吹,靠窗的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支點燃的藥香。霍寧輝嚇得直哆嗦,伸出一根指頭指著那香說:“那什,什麽東西……”


    我和霍寧輝麵麵相覷,要不是互相還能壯個膽,估計早嚇尿了。我們誰也不敢上去查看,就任由那香被風撥拉地滿桌子跑。最後還是我先開口,問霍寧輝他是怎麽看見那東西的。霍寧輝說第一天我們不在它就來了,當時就坐在齊方那桌上。他沒仔細看以為是齊方,還跟它說早點睡別抽那麽多煙。可第二天一早他卻發現齊方壓根就沒回來,這才對那東西起了疑心。當晚又是如此,霍寧輝半夜醒來,它就在那,什麽都不做,好像是專程來上上班的。霍寧輝嚇得一晚上沒睡,臨天亮,那東西就消失了。接下去幾天以此類推,霍寧輝和它見過幾麵後,幾乎已經不怕它了。我說你膽子真是大,一個人和那東西睡了七晚上。霍寧輝說要不然怎麽辦,叫宿管上來幫忙除一下鬼?真不濟不是還有童子尿嗎,他那幾天一入夜就喝水,憋一肚子尿就為了備不時之需。我心想這缺德法子肯定是齊方教的,也就霍寧輝,拿他的玩笑當認真。


    第十三章 藥香與行屍


    桌上的藥香出現得太過突然,不知道是剛才那東西不小心落下的,還是故意留下嚇唬我們的。霍寧輝提議幹脆尿它一下,說著就要從褲襠裏掏家夥!我趕緊攔住他說別介,這是人家叼在嘴裏的東西,你拿尿去尿不太好吧。萬一那玩意待會又回來,嚐出這味兒不對,肯定得找你!霍寧輝嚇得直問那怎麽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兩個人四隻眼睛,緊盯著那一支藥香。就這麽一直挨到天亮,窗戶外能看見光了,那支香也就顯得沒那麽詭異了。我用筷子把它夾起來,那麽一點微弱的火星,一夜北風都沒把它吹滅。我又找了個鐵盒把它裝上,再用報紙捂住,和香爐黃布一起藏好。


    我用手電打腫了霍寧輝一隻眼睛,他照完鏡子出來,說是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邊罵我一邊拿著鞋拔子要抽我,我賠禮道歉說得嘴都幹了,又許了他一頓火鍋賠罪,才把這過節給對付過去。那天我老老實實上了一天課,給我哥打電話,兩次都正在通話中。我想去找他,可一出教室門,就看見昨天那哥們還在跟著。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對我的監控還真是全天候不間斷。我走不了隻好托霍寧輝去見我哥,把我們遇見的事告訴他,還有就是把香爐給他帶過去。


    霍寧輝去找我哥,直到快天黑才回來,手裏拿著一封信,說是我哥要說的話都在裏麵。我趕緊拆開來看,信裏我哥告訴我,那每天晚上都來上班的東西叫做行屍。江湖上有幾個精通秘術的家族,專門靠驅遣死屍為自己謀利。這行屍便是其中的一種,行動迅速,可以代為傳遞消息。它應該不是衝我來的,而是受它的主人驅使,來找齊方。我哥之前就發現齊方懂得起屍養屍的法子,很可能他的出身,也和這些秘術家族有關。


    我哥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難怪齊方知道那麽多稀奇古怪的說法。上次在閻王宴上也是,多虧了他提醒,我才沒被那主人弄死。那齊方現在知不知道有人帶著行屍來找他?這麽多天不見他人,是不是他故意躲起來了?我接著往下看,第二張信紙上列舉了一些東西。我哥的意思是行屍雖然不會傷人,但任由它這麽出入,也有可能集聚陰氣。別的髒東西見它老往我們這兒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湊過來看熱鬧。再加上這事關係到齊方,他幫過我哥還救過我,他的事我們就不能不管。我哥在信裏教了我處置行屍的辦法,另外還有一些應急手段。最後他說他要離開一陣,可能會聯係不上,讓我不要擔心。


    我讀完了信,把大致內容告訴霍寧輝,他聽說要抓行屍馬上一臉興奮,還說這他媽比考試掛科刺激多了。說完這句霍寧輝突然沒頭沒腦地問我,怎麽你哥不是一個人住嗎?我說是一個人啊,他一沒老婆二沒孩子的,就一孤家寡人。霍寧輝奇怪地說不會吧,他明明看見我哥家裏有個小孩。上去敲門的時候還是那孩子來開的門,一把搶過香爐就跑。霍寧輝還聽見我哥叫那孩子的名字,讓他回房間不要亂跑。我又吃驚又好奇,趕緊問他那孩子叫什麽?霍寧輝想了想說叫周同,你哥的孩子,怎麽是姓周的?


    我以為最近經過了這些事,我的心理素質要比以前強多了,沒想到霍寧輝的一句話,還把我噎地半天都喘不過氣來。周同是我哥被收養之前的名兒。在我哥屋裏出現的那個孩子,之前我也見過一麵。當時我的印象是他長得和我哥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現在再去回想這整件事,居然發現有一條驚人的線索貫穿始末。周同六歲時和他父母一塊死了,照趕車老漢的說法,那是絕對斷了氣的。可就在去墳場的路上他卻又活了過來,之後,便被我父母收養成了我哥。難道說那時候的周同的確是死了,現在我和霍寧輝看見的這個孩子,其實就是他留下來的魂兒?這麽說來活過來的那個又是誰,我們家收養的那個孩子,會不會根就不是人?我越想越拎不清楚,腦袋裏各種聲音一窩蜂似得亂響。有的說如果我哥不是人那這麽些年他是怎麽長大成人的,又有的說我哥要真是周同那他為什麽還喊那小孩兒叫周同?那小孩到底是個啥我也還沒弄清,上回我哥被什麽東西上了身,是不是就是他?明明有一堆的征兆擺在麵前,我卻沒法從中拚出一個完整的真相來。我感到既無力又沮喪,抱著腦袋蹲在地上。霍寧輝上來問我出啥事了?我什麽都不想說,把信塞到他手裏示意他去準備要用到的東西。霍寧輝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一個人留在這鬧鬼的房子裏,眼睛鼻子酸得老想哭。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去衡量我哥在我心裏的地位,他是人或者不是人?我該接受什麽樣的事實?要說我家收養他是沒有目的的我才不信,可是這麽些年,我們又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麽?想到這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關於我哥的事,我能不能向我媽去打聽?印象中我媽並不像其他親人那樣對我哥另眼相待,我哥難得在家的時候,她也總想辦法讓他多吃點好的。不過似乎我媽不太愛和我哥說話,每次他倆單獨在一塊,那都是靜悄悄的。我甚至覺得我媽有點怕我哥,不把他當兒子,反倒把他當成個什麽供著。對了!這一點很可疑,可以作為我查證的突破口!


    我搓了把臉振作起來,決定暫時不去想我哥,先把行屍給辦了。霍寧輝把東西弄回來已經快十點了,我倆囫圇吃了碗方便麵,就開始做準備。把十個鮮鴨蛋的蛋清調在一塊兒,可以製約行屍的行動,另外還要準備一把封眼用的粗鹽,一壺堵耳朵用的雞血。那支藥香是啟動行屍的最後一把鑰匙,要把行屍重新變成死人,必須衝散它吸進嘴裏的那一口香。霍寧輝說他把學校裏的流浪貓全部擼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湊夠這麽一把貓指甲。今晚上要不能成事,我們明兒隻能上寵物店取材去了!


    那一晚霍寧輝是抱著一盆鴨蛋清睡的,因為他鋪位在上邊,容易控製蛋清潑出去的角度。其他幾樣東西由我負責,熄了燈,就這麽靜悄悄地等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上鋪突然傳來打呼的聲音,我沒想到霍寧輝這也能睡得著,正要踹醒他,突然聽見窗戶上傳來哢噠一聲。宿舍的窗戶是朝外開的,上床之前我故意留下了一條縫。如今那條縫正慢慢地擴大,好像是被一隻手,從外頭給拉開。那天晚上剛好有月亮,清淩淩的月光,把窗戶連帶宿舍裏那張桌子都照得清清楚楚。我也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行屍入戶,先是一雙手按在窗台上,緊接著便是嗖的一下,一個矯健的人影跨過七樓窗戶,直接坐在了齊方的椅子上。它的動作就算是個大活人也比不上,難怪我們看不清它是怎麽離開的。我一個人赤手空拳肯定按不住他,該死的是霍寧輝,居然睡得說起了夢話。他發出這種無意識的聲音時行屍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靜靜地坐著,叼著它那支回魂香。我此時已是又氣又急,指望霍寧輝能自己醒過來,又覺得可能性很小。沒有蛋清打頭陣粗鹽雞血和貓指甲都是白搭,真要不成事的話,誰知道明天這行屍還來不來!


    第十四章 誰都活不了


    想到這我不小心歎了口氣,那行屍的腦袋跟著一擰,好像是被驚動了。我心裏喊了聲糟,決定拚死一搏,不顧一切就要跳起來去撲它。沒想到那行屍沒往窗外逃跑,反而嘭的一聲,從椅子上摔下來,撲倒在地上。月亮照著窗台,我看見齊方腰上綁了一根繩子,整個人像蜘蛛俠一樣,吊在窗外還來回晃悠。他手裏拿一根長棍子,棍子一頭綁著塊紅布。那行屍正是被他一棍子給敲地倒了下去,身體動彈不得,兩隻手還在地上來回抓撓。這時候齊方已經攀著窗戶跳了進來,用那根棍子壓著行屍的後腦,對我說了聲開燈。


    燈開了又一會兒,霍寧輝才迷迷糊糊醒過來。自己沒搞清狀況,從床上一躍而起,把盆裏的蛋清全潑在我和齊方頭上。我張著嘴吃進去一大口,腥得差點沒吐出來,齊方卻隻是淡定地聞了聞味道,問我說這你哥教你的?我嗯了一聲,仔細去看倒地的行屍。那是個中年男人,體格健壯,麵目卻不顯得猙獰。齊方一臉的蛋清,我也就沒看出來,他這會兒已經是熱淚盈眶。他把手裏的棍子放下,啞著嗓子問我,是不是還有鹽和雞血?我趕緊給他拿來,又說那兒還有貓指甲呢。齊方不吭聲,把雞血灌進行屍耳朵裏,又用鹽封住它的眼睛。他在它閉眼的時候動了動嘴,我聽見他喊的是:爸。


    行屍倒地時是麵朝下的,可即便如此,那支香還是牢牢地嵌在它嘴裏。我想用手去拔,被齊方攔了一下,說先留著它這口氣。他把棍子上的紅布解下來,在行屍頭上綁了個奇怪的結。然後又想把它扶到那張空床上,可惜試了幾次,都沒能直起身子。霍寧輝忙不迭地上去幫忙,等屍體安頓好了,齊方也坐在地上動不了了,他一開口就問有沒有吃的,給他拿了包餅幹過來,就著水差點沒把包裝袋也吃下去。我看他又是一身的髒,腰上還綁著根吊繩,於是問他這幾天去哪兒了。齊方努了努嘴,說這不想辦法製住這行屍去了。鴨蛋清雖然是個好辦法但是折損陰氣,他不想讓它身後了還沒個安穩。那紅布是用朱砂染的,最多隻會對行屍造成外傷。


    我說你早就知道有人派行屍來找你?找你的那些都是什麽人?齊方搖搖頭說了句一言難盡,又喝了兩大口水,用手撐著地板歎氣。這時候已經接近下半夜了,學校裏早就是萬籟俱寂,齊方卻好像突然聽見了什麽,扭頭盯著窗戶。他臉上突然蒙上一層霜,捏著拳頭便站了起來,先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接著又去把窗戶關好。等做完了這些他再轉過身來,神情中竟多了一股悲涼。他衝我和霍寧輝深深地鞠了一躬,說今天的事是我大意了,對不起你們。我們倆一下變得惶恐不知所措,隻覺得整個氣氛就像是大難臨頭了。霍寧輝一緊張話就說不利索,哆哆嗦嗦地問齊方,怎麽……回事了這是?齊方回答說養屍的人給他送來的是一條死訊,今天晚上要是守不住這間房子,我們仨誰都不可能活著出去。


    齊方走進洗手間,擰開龍頭澆了自己一身水,然後讓我和霍寧輝也照做,等我們濕漉漉地出來,他已經把宿舍裏能動的家具都挪了個位。四把椅子圍成了一個圈,桌子東一張西一張地倒在地上。齊方說對手派來的肯定都不是人,要自保,先要把我們身上的陽氣隱藏起來。過了子時三刻的水叫過*,能壓住活人身上的陽焰,除此之外我們還得用身上陽氣最重的東西造一個靶子,盡可能地引開那些東西。霍寧輝問陽氣最重的是什麽,童子尿嗎?我瞪了他一眼,說你怎麽還沒忘記這茬?


    齊方說毛發上有人的精魄,而人體最活氣的毛發,是在頭頂、心脾和臍下三寸三處地方,也就是道家所謂的三丹田。把這幾個地方的毛發收集起來,對於鬼物而言,就相當於是一個大活人。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把裁紙刀,讓我和霍寧輝把頭低下,剃了我們頭頂那一撮毛。然後又在胸口刮了一些體毛下來,最後齊方拿著刀,吩咐我和霍寧輝脫褲子。我們這才明白所謂的臍下三寸是指什麽毛,趕忙捂著下邊,問能不能省了這一點?齊方說可以啊,待會那些髒東西進來,一眼就能看見你們下邊那熊熊燃燒的陽火,到時候它們群起而攻之,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們。被他這麽一說我們還哪敢不從,恨不得趕緊把下邊剃幹淨了。齊方把收集起來的毛發都裝進一個袋子裏,放進水桶,又讓我們一人往裏麵吐一口口水。做完這些之後他用繩子把水桶吊了起來,剛好就在那圈椅子的正上方。我們仨分坐其中的三張,還有一張空著,齊方讓霍寧輝搭手,把那具行屍也弄了過來。他說現在隻能做到這樣了,待會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吧。


    霍寧輝說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緊張過,剛剛想出幾句遺言,讓我們聽聽順不順。我說要死大家一塊死,你的遺言說給我們聽,屁用都沒有。我轉過臉看向齊方,說既然都到這份上了,你能不能把上次的話說完。齊方看了我一眼,點頭說真要不說估計也就沒機會了。他要告訴我的第二件事是我八字不全,有一部分時辰被人藏了起來。這在命理中是很嚴重的事,意味著我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取走整個八字,乃至於借走這一條命。齊方說這他都能看出來,我哥一定早就知道了。但他卻什麽都不說,任由我扛著一個殘缺不全的八字,到處招惹一些髒東西。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懷疑我哥的,背地裏還偷偷地算過我哥的命。算出來的結果非常奇怪,我哥的命數,在命籍裏根本就找不到!


    我問他找不到是個什麽意思?我哥跟孫猴子一樣,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齊方說這種情況他也沒碰過,具體什麽原因,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但他認為像我哥這樣不入命籍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找一條人命,替他補上這個缺。所以他得出結論:我的八字就是被我哥藏起來的。我實際上是一道續命用的工具,一旦到了必要的時候,我哥會馬上想法子剝奪我剩餘的陽壽,換到他自己身上。齊方讓我別不愛聽,他追查陰蠱,最後確實查到了劉師傅身上。但就在他要打聽幕後主使的時候,突然有個高手介入,造成陰蠱提前反噬,一下就要了劉師傅的命。對方這麽急著殺人滅口,難道不是為了隱瞞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我說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咬定是我哥幹的,他要殺我的話,自己動手不是更方便?齊方歎了口氣,說老七你還是不相信我,不過信不信也沒關係了,過了今晚你要還活著,幫我替我爸收屍……


    我一聽他這語氣不對,急忙打斷他,說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說好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嗎?你自己的爸,我可不管收屍的!這話還沒說完,頭上的日光燈突然閃了一下,霍寧輝麵朝窗戶坐,這會兒陡地發出一聲尖叫。我擰過頭去看,隻見緊閉的窗戶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一片腥紅,感覺就像是被人潑了一桶血,血漿還在玻璃上緩慢地流動著。霍寧輝慌不擇言地大叫:手!手!一邊叫,一邊站起來就要往外跑。齊方一把拉住他,伸出手在他後頸上猛地敲了一下。霍寧輝渾身一震,腦袋一歪就這麽暈了過去。我莫名其妙的問齊方你幹嘛打他?齊方說一旦他把門打開,我們就都完了!他又用很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打暈霍寧輝的那隻手,離我腦袋還不到二十公分。我咽了口口水跟他說你別打我!我保證不去開門!齊方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把霍寧輝擱在椅子上,又用皮帶把他和椅子背扣在一起,這才轉過身去,嘴裏念念有詞。他剛才那句“替我爸收屍”來得太過突兀,我忍不住擔心他會出什麽事。霍寧輝暈了以後稍微靜了一陣,之後便聽見窗戶上傳來嘭嘭嘭的聲音。


    第十五章 鬥鬼


    我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隻見十來隻白花花的手,一下接著一下地拍打窗玻璃。血漿被它們拍得四下裏飛濺,窗戶連帶著整副窗框,都在微微震顫。我感覺要不了多久那十幾隻手就能破窗而入,與此同時,頭上的日光燈也變成了慘綠色。綠光中浮現出無數條影子,在四麵牆之間不停地走動。倒在地上的桌子被它們碰地哐啷哐啷直響,吊在頭頂的水桶,也不停地發出擠壓變形的聲音。我坐在那兒一動都不敢動,突然感覺小腿肚子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滑膩膩地遊動。我剛一低頭去看,坐著的椅子猛地搖晃起來。我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屁股一落下去,凍得差點跳起來。四周圍的影子呼啦一下全朝我圍了過來,我嚇得抱住腦袋,隻覺得一股寒意在脊椎骨上蔓延。剛開始還隻是冷,忽然之間,那股寒意竟變成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我的脖子咯咯作響,整條脊柱瞬間就變了形,那股力道拚命把我腦袋往我褲襠裏按,再有個一會兒,估計我的背就要被它給壓斷了。情急之下我忽然想起王大磊對付四手女人那一招,拚了全力咬破舌頭,一口帶血的唾沫呸了出來。


    這一口唾沫下去,我頓時擺脫了壓迫,急忙扶起椅子,把屁股擺上去坐好。倉促間我朝齊方看了一眼,隻見他張著嘴,滿頭滿臉都是冷汗,有什麽東西在他牙齒間蠕動,一轉眼工夫,就順著喉嚨眼消失了。我嚇得不行,趕忙用手去推他。剛把胳膊抬起來,就聽見頭上嘭的一聲,吊著的水桶碎了無數片,下雨一樣往下飄。與此同時齊方猛地抽了一口氣,眼睛裏居然流出來兩行血淚。我整個人愣住了,接著拚命喊他的名字,生怕他就這麽死了。


    過了好半天齊方才回過神來,滿臉是血,看著一點都不像活人。我又扭頭去看霍寧輝,他癱在椅子上,渾身抽搐地像跳舞似得。齊方咬著牙摸出那把裁紙刀,二話不說就衝自己的大腿紮了下去。刀片太薄血沒有馬上流出來,他又接連紮了好幾下,反手把帶血的刀遞了給我。我問他要我幹什麽?齊方隻是喘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抓著刀看著滿屋子群魔亂舞,一瞬間,感覺特別特別瞌睡。那時候明明意識是清醒的,可眼睛卻怎麽都睜不開。我突然明白這刀是怎麽用的了,也學齊方,準備往自己大腿上紮。這還沒紮下去呢,我跟前突然冒出一張大臉來。那臉上咧開一張嘴,正笑盈盈地看著我。


    那要是別的什麽人的臉我不一定會怕,可偏偏那張臉的主人我認識,此刻還他媽就坐在離我不到半米遠的地方!那是齊方,一邊衝著我笑,臉上的肌肉一邊不自然地抽搐。我一開始還沒看明白,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那張臉皮底下居然藏著無數細小扭曲的蟲子。蟲子不斷往外啃,不一會兒便鑽破了表皮,露出半截身子扭動著。我心裏一陣陣犯惡心,身體卻僵住了,怎麽都動不了。我就這麽看著齊方的臉一層皮一層皮、一塊肉一塊肉地消失在蟲嘴裏,最後隻剩下一顆光禿禿的骷髏頭。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好像是幻覺,但又發生地那麽真切。我還沒回過神來,那無數喝血吃肉的蟲子,已經紛紛拋下齊方,朝我爬了過來。不一會兒我身上就布滿了悉悉索索的爬行聲,動作快的蟲子,一轉眼就已經到了脖子上。我驚恐地大喊救命,張嘴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牙縫裏鑽進去一條涼嗖嗖的東西。心裏那陣惡心再也壓不住了,隨著我往外嘔,更多的蟲子不斷湧進我嘴裏。我不知道還有誰能救我,心裏不停地喊完了完了。就在我以為這次真的要死了的時候,忽然整個人被撞得飛了出去,身體碰到牆以後才停下,渾身的骨頭差點都被撞散了。


    我呻吟著爬起來,隻見齊方好端端地站在房子中間,剛才撞我的人就是他,此時正衝著我大喊,說你他媽想什麽呢?這房子裏有隻魑,你想什麽怕什麽它就給你來什麽!快拿刀紮自己一下,不然幻覺馬上又會回來!我就愣了那麽一小會兒,剛才那種特別瞌睡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這回我可再不敢怠慢,手起刀落,朝自己大腿上狠狠地紮了一下。刀子下去之後帶出一股鑽心的疼,腦袋裏嗡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被趕了出去。我回想起剛才齊方把刀遞給我的時候,我可不正想著他嘴裏進去那東西。結果幻覺中便出現了他,被一群蟲子當下酒菜吃了。


    我不敢再動腦子,拖著一條腿坐回原位上。齊方卻還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衣櫃。我這才發現全屋的家具幾乎無一完整,就我那衣櫃,還完好的立在牆角。齊方問我櫃子裏有什麽?我一拍腦袋,說有一塊我哥給我的黃布。齊方讓我拿來給他,也不等我回話,揪著我的領子就把我推了出去。我踉蹌著跑到衣櫃跟前,一把拉開門,把手伸進衣服堆裏掏那塊黃布。無意間我的手碰到了一條胳膊,還沒反應過來,衣服堆裏竟驀地躥出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我大聲嚷嚷,一邊縮手一邊就要往後退。身後傳來齊方的聲音,讓我不要怕,房子裏有一個會製造幻覺的東西,心裏別想著它就沒事。聽他這麽說我隻能任由那隻手抓著我,換了一隻手,繼續掏東西。那塊黃布怎麽都找不著,我急了,幹脆把衣服往外撂。這才撂出去一遝,突然衣櫃裏又露出一條大腿。接著另一條腿和另一條胳膊也出現了,衣櫃狹窄的空間裏,居然冒出一個完全*的女人。我這時候已經不知道是該怕還是該怎麽地了,大喊著齊方,問他這女的也是幻覺嗎?


    齊方的聲音斷了一陣沒搭理我,接下去又是一通大罵。他問我到底在想什麽!拿了東西麻溜滾回來!我其實壓根什麽都沒想,假裝看不見那女人,一邊騰衣服一邊找黃布。直到我把所有衣服都清了出去,才看見原來那塊黃布,被那個女人給壓住了。當時的情形是這樣,那女人抓著我的手看著我,而我看著她屁股底下那塊布。齊方催促著讓我別磨蹭,兩情相悅這是要私奔了還是怎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趁著還沒發生變故,揪著那女人的胳膊把她整個掀了起來。瞅著機會我抓起黃布就走,等回到齊方跟前,他已經換了個位置。一隻手按著霍寧輝,另一隻手握拳,壓在他爸的天靈蓋上。我急忙把黃布抖開,他隻看了一眼,咦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我。我說這能有用嗎?齊方搖搖頭,說肯定不是這個東西,你櫃子裏還有什麽,別藏著了趕緊地拎出來。我順嘴回答說沒什麽了,一下想起來,補充道:還有一支回魂香。跟你爸嘴裏叼的那一樣,你要嗎,我去找去!


    我說著就要轉身回去,卻被齊方一把拉住了。他露出一個特別絕望的笑,說算了別找了。我奇怪地問他為什麽?那香是怎麽用的?齊方還是那麽欲哭無淚地笑著,說那是別人給我下的戰帖,用那支香我可以把一具屍體變成行屍,然後讓它帶著我從這裏衝出去。我急忙說那敢情好啊,你快把你爸弄起來,咱們說不定還能有活路。齊方卻說用過的屍體不能再用,對方的意思是,我必須殺了你或者霍寧輝,才能得到一具可用的屍體。而行屍一次也隻能帶一個人離開,所以說,他要的是我拋下你們自己活。我愣了一下,感覺齊方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把那塊黃布推給我,告訴我說:“這就是你丟了的那部分八字,如果這是你哥給你的,證明他不是要害你的那個人。之前是我錯怪他了,可惜以後沒機會當麵跟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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