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佐推了推李堅,向前走了幾步,舉起了手槍。他忽然喊道:“司令官!你的槍打不響啊!”


    已在車上坐好的白光聽了很是驚訝,她自言自語:“難道我竟忘了裝子彈?”於是推門下車。嘴裏說著,“怎麽會呢?”走到少佐跟前,伸手想要手槍:“給我看看……”話猶未了,少佐手中的槍響了,當的一聲,正擊中白光的心髒,她仰麵倒下了!


    少佐上前解開了李堅的繩索。


    李堅到此才由驚訝中清醒過來,並意識到了什麽,一鬆開手,他就去握住對方的手激動地說:“同誌……”


    少佐和李堅握著手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就放開了手。掏出手帕來,很仔細地擦拭著白光的手槍,然後去塞在仰躺著的白光手裏,又給白光擺好了舉槍自殺的姿勢。


    他邊做著邊解釋:“擦掉槍上指紋,免得事後被敵人驗出來。


    我本來想選好時機向她打冷槍的,沒想到她自己給我造成了一個極好的機會。現在,是用她的手槍子彈,極近距離射殺她的,完全可以說她是畏罪自殺!好了,請上車吧。”


    轎車風馳電掣。


    少佐對李堅說:“我把你送到陸家浜路的一個教堂附近,那一帶你很熟悉的。你去教堂西側,有一南貨店,你敲門三下,隔一分鍾再敲三下,反複四次,裏麵就會有人給你開門,以下的行動,你聽對方的。”


    “好的。”李堅試探地問,“你怎麽辦?”


    “我回去報告:首塚惠子把你放跑了,她就舉槍自殺了。”


    李堅又問:“不會受到懷疑嗎?”


    駕駛者很有信心地說:“不會!”


    李堅又問:“夜裏給我投食品的是你嗎?”


    “不是。”


    李堅很驚訝,因為對方的回答使他明白。“內線”或說在敵人心髒中“臥底”的“自己人”不止一個!


    “白光關了我兩天,我想她是企圖用饑餓迫使我說出他要的機密來的,不料今晚她又要殺我了。這是為什麽?”


    駕駛者解釋:“是的,她確實企圖用饑餓來迫使你就範,但今天上午,鬆井突然給她打來電話,命令她親自把你押往南京受審,並且明確告訴她是為了弄清杜公館爆炸案真相。她也確實猶豫了一整天,才決定這樣做的。”


    李堅還想多聊幾句,轎車靠路邊停下了。


    “請下車吧,一路珍重!”


    李堅隻好依依不舍地下了車。他還想說幾句道別的話,轎車卻嗚的一聲開走了!


    他站定了四下看看,終於認出是站在陸家浜路靠近斜橋的街頭。這是一條筆直的馬路,可以通向海潮路。現在是萬籟俱寂的深夜,一眼望去,街上沒有一件活物。他朝著海潮路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教堂就在距海潮路不遠處。


    他走著想起當初在這條路上,他殺了兩個鬼子兵、救了楊佩雲。那時他的想法很簡單:多殺鬼子、漢奸。不然哪天被敵人所殺,也就結束了。何曾料到這以後會經曆這麽多、這麽複雜的事!


    今後會如何?看來前途不能由自己決定了,而要由張振東——具體地說是共產黨來安排了。這也是始料不及的。


    他又想到了吳雅男。自己出走多日、始終沒給她音信,她一定會晝夜不安的,如何給她一個平安信息才好?由此他又想到了和吳雅男的關係,總覺得和她訂下婚約是十分荒唐的。但當時他沒有別的選擇,否則吳雅男不知會傷心多長時間。


    他猛然想起白光所說的:一個殺手有感情是可悲的!自己的不幸,就是太重感情了。是的,正因為自己太重感情,才蒙蔽了自己的眼睛,與白光朝夕相處幾個月,竟沒有看出她是個潛藏很深的敵人!


    真的是有感情便是自己的可悲之處嗎?殺手就應該沒有感情嗎?在胡思亂想中走到了教堂附近,找到了那爿百貨店,按少佐所教,他敲響了店門。


    有人開了店門,他邁步進門,黑暗中還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也不知是誰開的門,卻突然被人摟住了!他吃驚非小,剛要做出反應,卻聽那人喊道:“阿哥!你把阿妹急死了!”說罷便一陣狂吻。


    熟悉的語聲和那鑽入腦門兒又撞開了他的心扉的那似麝香非麝香的處女肉香,使他的心狂跳起來,下意識地也摟緊了對方,響應著對方的狂吻……


    她忽然掙脫了:“不!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他僵愣在黑暗中。


    過了難耐的漫長時間。啪的一聲,電燈亮了,他才發現範雅芳頹然靠在牆角裏,一副痛苦的樣子。


    他不知如何是好。


    從裏麵走出一人來,是楊佩雲。


    “老李,長遠不見了啊!”


    楊佩雲的出現,掩飾了尷尬場麵。


    李堅上前與楊佩雲握手:“你好,真是很久很久不見麵了。”


    範雅芳趁機轉身進裏屋去了。


    楊佩雲說:“老李,現在沒時間多說。這裏有一套衣服,你趕快換上,好趁天亮前轉移出去。”


    楊佩雲拿出一套很破舊的農民服裝、一頂氈帽,李堅將衣服套在外麵穿上。


    楊佩雲上下打量一番,很滿意。於是朝裏屋喊:“雅芳!雅芳!換好衣服了嗎?”


    過了一會兒,範雅芳穿一身村姑裝束,頭上包了一塊藍底白點的布走了出來,往中間一站,擺了個姿勢:“你們看我扮得還像嗎?”


    楊佩雲將李堅拉過去,和範雅芳並排站著,她退後幾步,歪著頭打量了半晌,忽然一拍巴掌,笑道:“哈!太像浦東鄉下進城的一對小夫妻了!”


    範雅芳臉一紅,啐了楊佩雲一口,迅速離開李堅。


    楊佩雲笑得彎了腰。“這有什麽的?你們遲早會成夫妻的呀。”顯然她並不知“三角戀愛”的“內容”。她隻是根據所看到的剛才那“一幕”信口而言。


    範雅芳急得直跺腳:“哎呀,佩雲,你胡說些什麽呀?”


    李堅低下了頭,不敢與範雅芳對視。


    楊佩雲都還不知究竟:“好了,好了,現在沒時間和你們鬧,將來別忘了請我吃喜酒就是了……時間不早,你們該上路了。”


    範雅芳定了定神,恢複了鎮靜,她正色對李堅說,“阿哥,我們走吧。”


    楊佩雲領著二人,穿過店堂,走出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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