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同事從此路過,好奇地問柳如雪在幹什麽,當得知這是被害人的屍骨時,那同事立即捂著嘴離開了,幾乎快要當場嘔吐。


    柳如雪卻處之泰然,她早已習慣了,她早已經曆過了這樣的階段。上醫科大學的時候被陰差陽錯地分到了法醫係,從此就和屍體結下了緣。


    作為一個女生,第一次碰到死人的屍體時,她當場就吐了,再讓她去解剖,當時她根本是辦不到的。


    但柳如雪不是那麽一個容易服輸的人,她想,隻有戰勝自己才能戰勝一切,不就是吐嗎,再多吐幾次,不再吐的時候就好了。就這樣,她一步步地戰勝了自己的感官恐懼和心理抗拒,從見了屍體就嘔吐到了對屍體視若無睹,她已經練出來了。


    到公安機關,當了法醫後,接觸的屍體就更多了,不光是命案,其他的如交通肇事、自殺等非正常死亡,隻要有需要查明死因的,她都要解剖。可以說,人的各種各樣的死法,她幾乎都見過了。


    雖然說每一片拚圖都有它的位置,缺失了任何一片都不是完整的拚圖。但拚圖的每一片位置不同,重要性也不同。


    柳如雪帶領技術人員費了半天時間,勉強將大部分肉骨頭拚在了一起。


    拚圖的結果令人大吃一驚,因為這些殘骸拚成一個人還剩餘一些,拚成兩個人還差一些。


    從骨盆形狀來看,初步判定是兩個女性死者。因為男性骨盆較小,形狀似倒置的圓台,即上大下小,而女性因為要生產的緣故骨盆較男性寬大,似圓桶。


    雖然初步判定是兩名被害人,但關鍵的部位──人的頭顱還沒有找到。


    屍體本來就十分令人作嘔了,何況是兩具被肢解碎屍的屍體。屍身都分解得比較徹底,基本沒有什麽較大的骨頭了,幾乎全剁成了碎片,連手指頭、腳趾頭都一節一節地被分離了。


    看到此情景,蕭雲天皺了一下眉頭,見過了那麽多的凶殺案,如此殘忍的還尚屬首次。這罪犯怎麽這麽殘忍呢,肢解人就好像肢解一隻小雞似的這麽輕易?情形已經明了,當務之急是查明屍源,即首先查明被害人的身份,如果連死的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何談去快速破案呢?然而,目前的這一切擺在麵前,幾乎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他吩咐楚劍雄,去調集附近幾個派出所的警力,擴大搜索範圍,什麽溝溝渠渠、坑坑塘塘都不要放過,要盡量找到剩餘的屍塊。除了大路外,一些小路或者不是路但可以通行的地方都不要放過,目前還搞不清楚罪犯是使用什麽交通工具進行拋屍的。


    接著,又指派柳如雪將兩具屍體進行dna取樣,多取幾處,因為兩具屍體已經分不清你我了,必須多點取樣以獲取準確信息。並將取到的dna樣品抓緊送往法醫室,同全國失蹤人口的dna庫和全國犯罪嫌疑人的dna庫進行一一比對。


    快到傍晚下班的時候,楚劍雄這一隊人回來了,還是有些收獲的。經過再次仔細搜索之後,又找到了三個黑色屍袋,這其中就包括了兩名死者的頭顱,遺憾的是,頭麵部也已經被砍得血肉模糊,通過麵部特征來進行比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dna的比對結果仍然在查詢之中,由於數據庫數據量巨大,還需要幾個小時才能比對完成。現在主要是在等這個檢測結果了。可是,如果庫中沒有呢,這被害人的身份到底該如何確認呢?


    這是擺在蕭雲天麵前亟待解決的問題,他決定,晚上隨便吃個夜宵後,加班開個會,研究一下案情。


    03.唯一的身份證


    晚飯沒有到外麵去吃,太嘈雜了,跟平時不一樣,還要邊吃邊研究案情。蕭雲天問柳如雪:“dna的比對結果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得出結論?”柳如雪道:“還得需要兩個多小時。”蕭雲天問大家:“大夥對這個案子怎麽看?”楚劍雄道:“從作案手段上來看,凶犯非常殘忍,到底什麽仇恨讓他下手這麽絕呢?”


    林玄鶴道:“一般而言,命案無非出於酒色財氣這幾種原因,酒色財氣而已。酒,喝酒多了就容易滋事,就容易出大事;色,什麽性侵啦兩性關係混亂啦,自古奸出人命賭出賊嘛;財,錢多了有時是好事有時是壞事,搶劫、盜竊、詐騙、綁架、敲詐勒索都可能會發生;氣呢,這個人啊,一生氣就衝動,而衝動是魔鬼啊,衝動了就不計後果,後果就嚴重了。”


    柳如雪道:“我覺得,要是查明了死者的身份,再去按玄鶴說的這幾樣去查她的社會關係,肯定差不多有門路,就怕是過江龍作案就難查了。”


    蕭雲天道:“現在線索太少,也不能排除是過江龍流竄作案。對了,劍雄,你下午去尋找其他的屍袋,沿途有沒有注意到監控攝像頭之類的?”


    楚劍雄道:“跟著隊長這麽多年了,這點小事肯定會注意到啦。很可惜啊,沿途不是沒有攝像頭就是根本沒有拍到可疑的人。”


    林玄鶴道:“拋屍這件事,他會正大光明地去幹嗎?肯定會找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找條小路,再精心偽裝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事辦了。”


    蕭雲天道:“各位分析得都有道理,我覺得過江龍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從拋屍的地點和路線來看,這個凶犯很可能是本地人,或者是本地居住過一段時間,所以他能夠輕易地避開監控探頭。大家趕緊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再等一下比對結果。”


    麵對這麽一件毫無頭緒的案件,尤其是被害人的身份不明,大家都感到有些棘手。雖然剛剛從外地出發回來,但四個人還是選擇了夜裏加班,畢竟,這是一件大案子,一件足以轟動全市的大案,兩條人命,海東市已經有四五年沒有發生這樣的惡性案件了。


    公安局長何永安也非常重視這個案件,親自調度,一定要把骨幹力量調上去,派出以蕭雲天為首的重案偵緝隊,號稱“海東市新四大名捕”,雖然他們辛苦點,但早一天破案,就能早一天能給海東市全市人民一個交待。出現這樣的凶殺案,人民群眾的安全感肯定會受到或多或少的影響。


    dna這項技術,在西方被譽為“上帝的身份證”,每個人都有唯一的身份證號。為什麽說dna是上帝的身份證呢?因為每一個人的dna都是與生俱來的,大多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凡事都沒有絕對的地方,你說dna有沒有重合的情況?有。一般來說,大約幾十億人裏麵才有兩個dna排列完全相同的。


    但就中國這樣一個世界人口第一的大國而言,人口數不過也才十三億多,幾十億分之一的概率基本上相當於絕對的獨一無二了。全中國基本上沒有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有完全相似的dna排列,可以做同一認定了。


    實際上“同一認定”是刑偵上的術語,就是說a有這麽一些獨一無二的特征,b恰巧也有這麽一些特征,就能夠說明a和b是同一個東西。比如某人的dna是這樣的,而現場發現的血跡也是這樣的,那麽就能夠說明現場血跡就是某人的。


    dna技術是進入21世紀以後醫學技術才有的新發現。20世紀90年代左右都隻能通過測血型來確定犯罪嫌疑人與案件的關聯,但血型是不能做同一認定的。因為血型與dna不一樣,血型不是獨一無二的,因為血型隻有o、a、b、ab這幾種,相同的太多。過去因為依賴血型,而造成了不少的冤錯案件。


    之所以著重講這個dna技術,是因為在目前的刑事案件偵破中,這種技術被廣泛采用,目前來說是比較可靠的技術。還有指紋技術,也可以做同一認定,每個人也基本上有獨一無二的指紋,因為手上汗腺分泌的緣故,人在摸一些光滑的地方時就會留下指紋。


    比如玻璃杯,是最容易留下指紋的東西。但一些表麵粗糙的東西就很難留下,比如在石頭和磚塊上,就很難提取到完整的指紋。


    上麵說了一大堆dna的技術,那麽dna到底是什麽呢?dna,全稱為脫氧核糖核酸,又稱去氧核糖核酸,是一種分子,可組成遺傳指令,最少要265到350個基因才可以,引導生物發育與生命機能運作。


    通俗地講,dna代表了一種特征的序列,打個比方來說,dna好比就是一棵大樹,從頭到腳有許多分叉,每一棵樹的分叉都是不一樣的,dna就是根據這些分叉的差異來區別彼此。


    世人根本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難道還會有兩棵分叉一模一樣的大樹嗎?顯然不會。


    通過dna技術一方麵可以確定現場血跡與特定人的關係,另一方麵也有助於確定死者的身份,如果死者麵目模糊或者屍體腐敗,無法通過外貌辨別時,就可以通過dna做親緣關係認定,因為人的基因,必定有一半來自父親,一半來自母親,通過三人的基因做互相比對,基本就可以確定身份,也就是俗稱的親子鑒定。


    在經曆了大半夜的等待之後,dna比對結果出來了,然而,令人失望。


    04.回到物證本身


    dna比對的結果表明,兩名被害人的dna沒有出現在任何數據庫裏。這個結果無疑讓重案四人組感到非常失望。這世界上,哪有什麽容易的事情呢?凡事皆不易,何況麵對這麽一樁毫無頭緒的碎屍案呢?


    在刑偵界,有一個理論就是,凡是犯罪,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它們指引著後來人去順藤摸瓜,抓住凶手。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然而,如果這個理論和實踐非常契合的話,為什麽還有許多的案件沒有能夠得到偵破呢?


    不得不承認的是,有時候,破案也需要機遇,更需要靈光一現的靈感,甚至說有些案子能夠偵破真是出於偶然。總之,所謂命案必破隻是一種口號,一個目標,能不能達成,並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事情。


    蕭雲天看大家都有些失望,想了想,說:“大家暫時先散了吧,忙了一整天了,先回去休息,明天接著來,說不定有意外的發現。”


    “好吧。”其餘三人應道。


    人是鐵,飯是鋼,睡覺更是必須的,保持體力是刑偵工作的需要。如果幾天幾夜不合眼就能破案的話,就讓辦案的不眠不休幾天好了。


    不休息,體力和精力就得不到恢複,反而會影響效率。


    有些事情,如果一直執著地去幹,反而會僵持在一個地方。如果暫時放下來,讓自己清靜一會兒,換個思路,說不定會柳暗花明。


    就好比,你正急需一樣東西,平時明明很好找,但現在要用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了,而當這一件急事過去,它又輕而易舉地出現了。再好比,你很熟悉的一個名字,有時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了,不想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卻又回到了記憶中。


    蕭雲天開車回家,路上一邊開車一邊想今天的這個案子。到底忽略了哪個地方?難道犯罪嫌疑人的手段真的如此高明,真的做到了滴水不漏嗎?


    不可能,凡犯罪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隻是還沒有被發現罷了。這個世界冥冥中總有定律,有些是難以言說的,第六感也並不一定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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