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就是國旗下的一大片區域,隻要我站在那裏,耳朵裏的噪音就會消失,整個人也倍感輕鬆。


    可因為這點,我和同學們關係不太好。


    我總是呆在國旗下找清淨,不合群,弄得一個朋友都沒有,也是從那時起,我慢慢的成了同學們眼中的異類。


    或許是因為被黃仙開過肩竅,思維方式和尋常的小學生有些不同,在我感覺到同學們隱隱的排擠後,並未有多少難過的心情,而是將注意力更加集中的放在印刷廠上麵。


    時間不長,我眼中的印刷廠也有些轉變。


    機車小學操場也就能擺下一個足球場多一點,課間活動的區域有限,出來玩鬧的學生總會提早跑出來搶占位置,但印刷廠附近的一大片區域卻少有人在那裏活動。


    即便有人,他們臉上的笑容也會少很多,就好像那裏有種冷清的氣場,誰到了那裏都興奮不起來。


    事實上,印刷廠確實比別的地方要冷一些,哪怕是正午陽光充足的時候,附近的區域也冷颼颼的,每當我獨自走近那裏,心裏就會微微發慌,回頭去看操場的其他人時,還會有種身處兩個世界的感覺。


    隨著我的關注和探索,冥冥之中像是某種東西被我引動,沒過多久,印刷廠竟然找上門來!


    那天是一節上午的體育課,天色昏沉,太陽就像是泄了勁兒,蒙了一層灰,連帶著整片操場都失了顏色。


    我站在隊列裏穿的很厚,可身子卻沒來由的發起寒來,從肩膀到身下微微發抖,額角兩側的太陽穴還一直鼓鼓的,能明顯感覺到頭重腳輕,像是感冒發燒時的症狀。


    耳邊,體育老師宣布自由活動,同學們歡呼著四散跑開,我剛要邁步,突然發現一直困擾我的噪音消失了,周圍竟然安靜的不真實!


    我幾乎本能的一眼掃去,便見那扇原本包著白鐵皮,且一直關著的印刷廠大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隙,伴隨著細微的吱呀聲緩緩的展開了些,讓我看到了裏麵昏暗暗的空間。


    那裏麵似是有些渾濁,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緩緩卷動著。


    我登時就緊張起來,目光停駐了一陣,渾身都有些不自在,剛想走開,我腦袋的腦袋突然一歪,發現頭頂上似是有根皮筋綁著,竟朝著印刷廠的方向拉去!


    那力量很急,拽的我心髒突突,忙轉身往國旗底下跑。


    當時的感覺真是太嚇人了,我跑開的同時,頭頂綁著的皮筋竟轉移到我的身後,就像是後背上貼著一張粘性極大的膠布,每跑一步都像是在後麵撕裂什麽,就跟扒皮似的。


    迎麵的風呼呼而過,我的兩條腿就跟跑丟了似的沒有感覺,等到了國旗下,一屁股便坐在國旗台上,死死抱住護欄。


    可是,一直以來都能為我提供庇護的國旗似乎失去了作用,頭皮就像的剛燒開水的表麵,咕咕的冒出細密的麻點打開了毛孔,嗤嗤冒風。


    緊跟著,我頭頂上麵就像緩緩豁開了個竅,有什麽東西從裏麵往上頂出來。


    我頭頂的眼睛睜開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早醒和晚上睡覺之外打開頭頂的眼睛,似是一下子把身體裏的所有力氣都抽出去,連國旗台的護欄都抱不住,手腳軟軟的一攤,整個人就像是一灘泥般鬆散在那兒。


    我呆傻的坐在那裏,頭頂的眼睛收錄了非常寬廣的視角,使得我在所能看到的邊緣角落裏,發現那扇印刷廠白色的鐵皮門緩緩關上了。


    那一刻,我的心髒蹦的生疼,就像跳到了嗓子眼,印刷廠的噪音緩緩從耳邊鑽了進來,我嘴巴一咧,眼淚夾雜著恐懼和委屈掉下來了。


    哭聲漸起,我無助的呆在那兒,揉著淚花害怕急了,可頭頂的眼睛就是不落下來,始終看著印刷廠那排陰冷的平房。


    我哭了好半天,快到下課時才見到有人朝我跑過來,來人竟是那個每天給印刷廠鎖門,穿著一身軍大衣的老校工。


    我認識他,每天我媽帶我離校路過收發室時,都讓我跟他打招呼。


    老校工一過來就給我擦眼淚,“孩子咋啦,哭啥啊,跟爺爺說是咋了啊?”


    “吳爺爺,嗚……印、印刷廠……”


    看到他就跟見到救星似的我一下子就撲了過去,紮在吳爺爺懷裏拚命的哭。


    “印刷廠!”


    吳爺爺的聲音帶了明顯的驚色,手上的動作一僵,忙抱起我往教學樓方向走。


    等到了一樓收發室,我被放在木板床上,圍著吳爺爺身上的軍大衣身子暖和了些,頭頂的眼睛才緩緩落了下去,心裏安穩了不少。


    我抽著鼻子看他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竹條箱,掏了兩個皺巴巴的蘋果,在手上擦了擦拿給我,“小偉,跟吳爺爺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麽?”


    接過蘋果,我看到吳爺爺說話時下巴上幾根彎曲的白須抖了抖,汙濁的眼睛裏隱藏了什麽東西,猶豫了下,便說了之前的經過。


    隨後,吳爺爺的神情開始嚴肅起來,下彎著嘴角,臉上的肉也向下堆積著,他沉吟了一陣嚴肅的告訴我,以後體育課要是不願意在操場上呆著,可以到收發室來找他,還有,印刷廠那裏永遠都不要靠近。


    他反複強調了多次,又從床底下拿出一個漆黑黑的盆子,找了些黃紙和一把黃色的香放進盆子裏,忙乎了一陣也就到了下課時間。


    在收發室裏吃了蘋果,外麵樓梯上已經有很多跑上跑下的學生了,吳爺爺安慰了幾句,我才平複下來回了教室。


    同一天晚上,我媽領著我離校,途徑操場時,我本來還有些膽小的縮在她身邊,可看到印刷廠內竟然點了燈時,便探出腦袋好奇的張望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印刷廠亮燈,像是每個房間都點著二百瓦的大燈泡,把裏麵的大型機械都照個通亮。


    當時,印刷廠的大門也敞開著,穿著軍大衣的吳爺爺就站在那裏,腳下一片火光,好像在燒著什麽東西。


    “媽,你看吳爺爺在燒什麽呢?”


    我媽抬眼張望了一下便拽著我走開了,說小孩子亂看什麽,趕緊回家!


    她雖然這麽說,可眼睛卻不時往那裏瞄了瞄……


    出了校門,我按捺不住好奇又回了頭,看著燈火通明的廠房心安了不少,覺得那印刷廠也沒那麽可怕了。


    可就在我收回目光的瞬間,印刷廠的燈,滅了。


    緊跟著,整個操場東側就像鋪了一層黑色的毯子,再也見不到吳爺爺的身影,被黑暗籠罩的學校內,連街邊的路燈都照不進裏麵,一副生人勿進的景象。


    我的身子被我媽一拽,就見她加快腳步的拉著我,絲毫沒發現身後的變化,邊走還邊嘟囔:“這吳老頭也真是,燒紙就不能換個地方麽,偏偏在學校裏弄……”


    第五章 手臂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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