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洞府裏住的還是仙家,一身道行了不得,要不是家裏添丁忙的焦頭爛額,怎麽會著了我這個小兔崽子的道兒?


    那時我光顧著害怕,隻聽了個大概,後來才知道黃皮子就是黃鼠狼,也稱黃鼬,這種動物的族群裏有些是有靈性的,能修成仙,就是東北家庭供奉保家仙裏胡黃白柳灰五大仙家之一的黃仙。


    而我炸的那個土洞就是黃仙的家,要了那黃仙孩子的命。


    老太太說完,我姥姥就端著手焦急的問該怎麽辦,用不用燒點紙,去廟裏超度超度。


    老太太哼了聲,說會超度可是要把人家引到天上去,這世上還沒有能超度的人呢!


    而且,那是仙家的人,是尋常孤魂野鬼好說話的嗎?你們一家上下三代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姥姥聽了身子一攤,差點嚇得背過氣去,姥爺連忙扶著她坐下,好說歹說讓老太太幫幫忙。


    老太太說這事她管不了,隻能問那家黃皮子當家的。


    當時她話音一落,我就渾身一熱,身體不受控製的從火炕上站了起來,忽輕忽重的晃了好幾下,胸口憋著一腔又熱又悶的氣團,堵得肺都要炸了似的,然後嘴巴就嘟嚕嚕的說了一長串聽不懂的話。


    那老太太聽了後也不含糊,對著我也說了一串類似的話,裏麵帶著“梭哈”、“達嗬”、“薩讓”之類的詞,跟外語似的。


    我和她這樣一來一去說了好些,姥姥和姥爺都聽傻了。


    說到這裏我給大家解釋一下是怎麽回事,當時我們說的是上方語,也稱宇宙語,它是根據生物本能而說出的語言,沒有固定形式,說出去時包含了想表達的信息,有點像特異功能。


    當然,我是不會上方語的,是那個黃仙說的,它上了我的身。


    當時我站在炕上,嘴巴根本就不停,越說越急,緊跟著嘴巴一張,嗓子眼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發出一串斷斷續續的尖銳嘯音。


    我這一聲喊簡直不是人能發出的聲,姥爺和姥姥忙上前去按我,卻聽那老太太笑了起來,說仙家好修行,以德報怨,告訴我姥爺姥姥那黃仙要他死去的女兒當我的仇仙!


    仇仙?


    姥姥登時就懵了,嘴唇直打顫。


    老太太又說,仇仙不是真的結仇了,而是讓我日後出馬領仙,給那黃仙的女兒積福報,抵消罪孽,能讓那黃仙的女兒早修仙道正果。


    姥姥這才癱坐下來,臉色跟剛生了場大病似的,回過頭她又哭了好一陣,靠在我姥爺身上說這是造了什麽孽,說孩子這麽小怎麽能搬杆子立堂口,出馬遭罪啊!


    老太太一聽就不樂意了,眼睛一翻,說遭罪算輕的,那黃仙的女兒毀了真身,無法婚配,要和我結冥婚,算半個弟馬,等日後立了龍鳳堂子能積累更多福報。


    她還說我以後是別想討老婆了,這輩子就跟黃仙的女兒過日子得了。


    後來我才知道姥姥和老太太說的搬杆子、立堂口是怎麽回事,原來是要我當出馬弟子。


    簡單來說就是跳大神,領著仙家和鬼魂一同入世修行,請仙附身給人看事、治病、破關,以此積累福報。


    當然,能有這樣的本事可不是多幸運的事,大多數的出馬弟子在正式領仙出馬前,要經曆許許多多磨難,這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那時,我沒法說話,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站著,像是有人占據了我的身體,隻能看著姥姥不斷抹淚,說這是讓老張家絕後,可怎麽跟孩子爸媽交代啊。


    可老太太卻抽冷子一笑,說這事要不趕緊答應,別說老張家絕後,就是姥姥一家也得跟著遭報應。


    而就在她話音撂下時,屋裏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鈴聲特別急,姥爺心慌的去接,一聽,話筒就掉了下來,說我爸媽還有舅舅舅媽們去縣城買年貨時翻了車,都進了醫院!


    然後他和姥姥便一同看向我。


    那時候我還小,什麽都不懂,心裏特別慌,一會後悔炸死了人家孩子,一會又怕要償命的。


    直到我感覺爸媽進醫院會不會跟我有關係時,身子突然一軟,肩頭像是被拍了一巴掌,直挺挺的撲倒在炕上,耳邊傳來那老太太的話。


    她說小娃子還算有點悟性,天黑了就立刻拜堂,晚了還不一定出什麽事兒呢。


    第二章 走陰結親


    那時候老太太說的話我聽不懂,隻記得摔在炕上時沒多少感覺,但我左肩膀頭卻死命的疼,這才記起那裏是被咬過的。


    趴在炕上,我哇哇喊疼,不斷地哭,打滾蹬腿翻來覆去,姥爺姥姥忙按著我問咋回事。


    我說不出話,嗓子都喊啞了,隻能嗷嗷的叫,好像隻有那樣才能解疼。


    姥姥又焦急的問老太太怎麽辦,老太太說那黃仙已經走了,因為之前咬了我一口,在肉裏麵留了毒,臨走時便把毒拍了出來。


    她還說疼就疼唄,也死不了人,而且那黃仙一掌就把我肩頭的大竅拍開了,這得是多大的道行,換成了別的仙家給弟馬開個竅,都不知道得遭多少罪。


    老太太說著,慢吞吞的上了炕,扒開我衣服,掰著我的肩膀看了看,用手在上麵抹了一把,粘了一大把黑泥湯子,對著地麵甩了甩。


    也就是她這麽一抹,我的肩膀不疼了,抽泣了兩聲轉頭一看,肩膀頭什麽事都沒有,就是有點黑泥印兒。


    她說已經沒事了,讓我跟她走,去娶黃仙的女兒。


    姥爺姥姥忙說再等等,怎麽也得跟我爸我媽說一聲,還要和村裏的親戚們商量,這可是絕戶的婚。


    老太太嗬嗬的冷笑,就說這都快天黑了,我的表哥表姐們為啥還沒回來?說惹怒了黃仙,叼走了魂兒,可別領回來時都變成了傻娃。


    那兩句話一撂,姥爺姥姥臉上都沒了血色。


    隨後,老太太便用手死命攥著我的衣領子,把我提溜起來,說還愣著啥,把衣服穿好了!


    當時,我是被她一路拽出門的,姥爺姥姥追上來,老太太卻給攔下了,說要帶著我走陰娶媳婦,大活人跟著想死嗎?


    那時候的姥姥一下子就被喝住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嚎了起來,姥爺扶著她也跟著哭。


    姥爺的眼淚一淌,就在曬得粗糙幹澀的臉上浸出深色印記,那種悲苦的模樣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陽薩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太乙榛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太乙榛仁並收藏陰陽薩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