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打扮得十分亮眼,一身簇新的桃紅衣裳襯得她嬌妍麗質,明豔動人。平日裏也不見她上心這些東西,與他相處時,除了習劍,似乎也沒有旁的事情。現在來了個俊俏的公子哥,她就軟語嬌聲地端作閨閣淑女,在他跟前為何偏就一副散漫無束的姿態!


    廷澤視線幽幽地盯著舉止親密的兩人,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幽暗,眉頭早已擰成一個川字,一臉的苦大仇深。


    吳少彥扭頭看了看,似乎也覺察除了端倪,小聲對若蘭道:“那位公子已經在我們身後跟了好一陣了,不知為何因由,姑娘是否與他相識?”


    若蘭聽言頰邊飛起一片彤雲,含羞地低下頭去。


    吳少彥會意頷首道:“想必是那位公子中意姑娘,堤防著在下,故而尾隨。”


    二人同時回頭,廷澤立刻側身對著假山春池,佯作欣賞風景。


    若蘭小聲道:“那位慕容公子是府上的客人,他雖麵上看起來有些凶戾,其實人很和善,此番所為並無惡意的。”


    吳少彥啪嗒一聲打開折扇,遮住臉麵,“姑娘如此為那位慕容公子說好話,想必也傾心於他。隻是不知,那位公子是否知曉姑娘的心意?”


    若蘭臉上燒得更熱,羞怯回道:“他從未與我說過,我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吳少彥合起扇子在手心打了幾下,鄭重道:“姑娘並非扭捏之人,何不坦言相問,皆大歡喜!”


    若蘭雙目稍稍大睜,抬頭道:“怎麽個問法?”


    吳少彥向她招了招手,悄聲道:“姑娘請附耳前來。”


    若蘭本來對這位初次見麵的男子心存疏遠,一陣交談過後,被他身上平和的氣度濡染,便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


    因離得稍遠,那二人聲音太輕,又或者是關心則亂,廷澤隻聽到些零碎的隻言片語。隻見那個俊俏公子貼在若蘭耳邊不知說了什麽,惹得若蘭俏生生地笑了起來,那笑靨比枝頭開綻的春花還要燦爛。


    廷澤冷眸微眯,麵上凝結著一層寒霜,拳頭握得嘎吱響。


    林昱來到東廂房的時候,廷澤正在院中打拳,他冷著眼眸,雙拳疾勁,身影四處遊走晃動,拳風所至之處,沙石肆虐,草木橫飛,大有把這整個院落掀翻之勢。


    林昱從未見他如此失控,上前勸阻道:“慕容兄快別打了,家父兩袖清風,著實撥不出銀錢來翻修院子。你這幅模樣,不怕被若蘭看見。”


    廷澤未理會他,自顧自地又打了一通拳法,收功後才道:“我本就這幅討人厭的樣子,見與不見,有何區別!”


    林昱詫異,詢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常言道,旁觀者清,慕容兄說出來,昱或許可以幫些忙。”


    廷澤低頭思索一陣,終是開了口:“林兄難道不知!那個巡檢使之子吳少彥,今日來府與若蘭見了一麵,不知道使了什麽迷魂計,三言兩語就把若蘭的魂給勾走了。”


    “竟有這事?”林昱大驚道。


    “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廷澤突然淒聲大笑起來,“她今日明明看見我跟在他們身後,卻依然跟那男子親密談笑,可見她心中從未在意過我。”


    林昱摸了摸下巴,略作思量道:“慕容兄所言隻是個人猜測,你不親自問問,就妄下結論,若因此錯過一樁好姻緣,豈不可惜!”


    廷澤猛然抬頭,急道:“問?這種事情要怎麽問?”


    林昱看了身旁的朽木一眼,語重心長地道:“當然是問她對你的感覺了,難不成要跟她討論武功劍法針黹女紅。”


    廷澤細心思慮一刻,覺得甚有道理,索性厚著臉皮去問問。


    林昱見他眉頭舒展,呆呆地笑了起來,心知勸說的話起了作用,於是道:“今晚我們四人去西街夜市閑逛,我把若寧引到別處,慕容兄可借機問上一問。”


    被點撥過的廷澤頭腦霍然清明,鄭重地向他一抱拳,“多謝林兄!”


    第77章 酒後吐真言


    這日晚飯過後, 林昱提議去西街夜市遊逛, 若蘭欣然讚成,告稟了林正清夫婦後,就拉著若寧上了馬車。


    西街夜市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喧囂。四人閑逛一會, 林昱帶著若寧去了一家胭脂鋪子,交給若蘭一把散碎銀子讓她去買些蜜餞糖煎帶回。


    若蘭與廷澤並肩走在街上,二人各懷心思,數次欲言又止。若蘭繞了幾下手指,先開了口:“阿澤, 若蘭有個問題想問你。”


    廷澤猛地側首, 緊張道:“什麽問題?”


    “不知你心裏可有……”若蘭話未說完, 突然從她身後躥出一個急匆匆的身影,重重地撞了她肩頭一下, 把她後麵的話撞個沒影。


    廷澤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中,也沒能避免這一切。他衝著那個冒失的人高喝一聲:“走那麽急做什麽, 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若蘭揉了揉發痛的肩膀,攀上他的胳膊, “算了, 說不準那個人許是家裏有什麽急事呢。”


    然後她視線落到握在她腰間的那隻大手上, 臉上倏然一熱。


    廷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 立刻鬆開了手,摸了摸頭發,強自鎮定道:“方才你想問我什麽?”


    “沒, 沒什麽。”若蘭低頭朝前走著,“就是想問師父可有想買的東西。”


    “哦,沒有,我不喜吃甜。”廷澤快步跟上,隨她一起到玲瓏齋包了幾樣精致甜點,往回走去。


    出了店鋪,行至人少僻靜處,廷澤問道:“今日那個巡檢使的兒子來府上找你,都與你說了些什麽?”


    若蘭正專心數著手中的銅板,突然聽到這句問話,手指一抖,兩隻銅板掉落在地,她蹲下身子撿起銅板吹了吹上麵的灰塵,言辭閃爍道:“吳公子他隻與我探討些唱詞,別的沒說什麽。”


    一聽此話,廷澤眉頭鎖起,本想一拂袖子,憤然離去,但突然想到林昱白日裏勸說他的話,就耐著性子問了出來:“你過了年已經十七,最遲明年就要嫁人,師父想問問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想要尋個什麽樣的人家?”


    “師父怎麽關心起我的婚事來了?”若蘭不答反問道。


    廷澤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被她這麽一問,隻得胡亂道:“師父與你姐夫交情深厚,我偶然聽他提起,就順道問一下。”偏頭看了她一眼,又補充道:“我隻是隨意一問,你不想回答也無甚要緊。”


    若蘭想了一陣,看著他道:“若蘭想找個安穩踏實的人,過些平常順心的日子。而且,我希望未來的夫君眼裏隻有我一人,隻娶我一人。”


    若蘭的雙眼望著前方的燈火通明處,微笑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師父也許覺得我的想法荒誕不經,但若蘭心願如此,此生隻想求個一心人。你看,林伯伯雖然跟林伯母感情深厚,可是他不止娶了二夫人,還納了兩房妾侍,世間男子如姐夫那般專情的畢竟極少。若蘭從小性子不好,若是跟了個風流夫君,整日與後院那些婆娘爭風吃醋,不出三五日,定要被夫家休了去。倘若真是那樣,若蘭寧願此生不嫁。”


    廷澤聞言麵上一怔,心中生了幾分忐忑。林昱明裏隻是揚州知府的兒子,隻娶一房勉強可以說得過去,可是他……


    他似乎看到母妃那渴盼的雙眸,勸說著他以前途大業為重,枕邊人的選擇也要考慮對前途有無幫扶。


    如何過母妃那關,須得從長計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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