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握著她的手,燦若星辰的雙眸凝著她,懇切道:“娘子,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好麽?”


    兩行清淚從若寧臉上滾落,她低頭哽咽道:“夫君為何不早些對我說?阿寧還以為,還以為……”


    “娘子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哭了。”林昱抬袖擦著她的眼淚,將她擁進懷中。紛雜的喧囂聲還在耳畔,天地間仿佛靜謐地隻剩下這方寸之地,和懷中的溫暖。


    若蘭搖著胸前的一縷秀發,走出人群。阿姐和姐夫終於和好如初,她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思及此處,她臉上便全是得意的笑。


    “這位姑娘要買花燈嗎,上元節買花燈許願,最是靈驗。”突然旁邊一聲吆喝,若蘭扭頭,見一個麵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袖著手立在一個冷清的小攤前。


    她走過去挑了兩隻荷花燈,取出荷包就要付錢。


    那攤主指著桌上的筆墨,“姑娘請在這邊寫上願望。”


    若蘭抿了抿唇,小聲道:“我的字不好,就不寫了。”


    攤主笑道:“姑娘,鄙人也可代寫,隻不過每隻花燈要貴上兩文錢。”


    “沒問題。”若蘭一口應下,取下幾隻花燈,挨個遞給小販,“我來說,先生來寫。”


    “好嘞。”攤主坐下,在桌上鋪好紙張,提筆蘸了蘸墨,向她攤手道:“姑娘請說。”


    若蘭多挑了幾隻花燈,挨個道:“這個幫我寫上,祝阿爹平平安安,早日歸來。”


    “這個寫上,祝阿姐姐夫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這個寫上,祝林伯伯林伯母身體康健笑口常開”


    “還有,這個寫上,祝智允讀書上進前程似錦。”


    “好嘞。”攤主寫完,把紙張放在一旁晾著,撚須問道:“姑娘為何不為自己許願,譬如願得有情郎,白首不相離。有緣遇佳人,公子世無雙之類。”


    若蘭害羞道:“我嘛,沒有什麽願望,先生,幫我把這些寫好就好了。”


    身後不遠的巷弄中,慕容澤沉著臉立在暗處。他五識高於常人,耳力更是異常的好,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悉數傳至他的耳中。


    雖然感情之事未定,但好歹也相處了一些時日,她把那些人都挨個祝福了個遍,就想不起我的一分一毫嗎?


    攤主剛要收起筆墨,若蘭連忙道:“等等,還有一個極重要的人。”


    她挑了一個大的花燈遞給攤販,“這個寫上,祝阿澤哥哥……”


    若蘭摸著下巴,歪著腦袋,思索著合適的話。


    攤主嗬嗬笑道:“想必這個阿澤小兄弟便是姑娘的情郎了。”


    “不,他是我師父,不過他不讓我叫他師父。”


    說完她掰著手指頭數著,師父他相貌堂堂英俊瀟灑,武功高強,家世又好,有什麽可以許願的呢?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浮現慕容澤那張沒睡醒腫著一雙眼泡子的麵容來。


    “那就祝阿澤哥哥早睡早起永遠精神!”


    攤主眉頭一皺,“鄙人替人寫了這麽多心願,還是頭一遭聽說祝人早睡早起的。”


    若蘭惱道:“先生就依我說的寫便是,本姑娘又不會少了你銀錢。”說罷,她就從荷包中掏出幾塊散碎銀子拍在了桌子上。


    攤主微微歎口氣,提起案上的筆,照她說的寫了上去。


    寫完之後,交於她道:“鄙人在這裏呆了許久,有叫我賣花燈的,有叫我寫字的,姑娘還是第一個叫我先生的。”


    若蘭接過字條塞進花燈裏,“先生的字寫的如此好,人又實誠,當得起先生二字。”


    這話聽來很是受用,攤主樂得合不攏嘴,“謝姑娘美言了,這個火折子贈與你,到河邊的時候方便點燈。”


    “謝謝先生。”若蘭拎起花燈,哼著歌走了。


    廷澤聽了她的話,唇邊笑意層層泛開,正想上前叫住她,身邊的暗衛蕭然出現,向他抱拳道:“王爺,雲貴妃娘娘口諭,讓王爺火速回宮。”


    “我有要事,稍後再回去。”廷澤往前剛邁一步,蕭然立刻閃身在他前頭,嚴肅道:“王爺,我們前腳剛離開京城,娘娘派來的人就跟了過來,來人說娘娘所交托之事十萬火急,請王爺以大事為重,切勿被兒女私情牽絆。”


    廷澤抬起一隻手,撫摸著前麵漸漸模糊遠去的身影,有那麽一瞬間,他很羨慕林昱,如此良宵佳節,有佳人入懷,朝夕相伴。


    這樣的幸福,他何時也能有?


    廷澤收回目光,沉聲道:“走吧。”


    第74章 花神大典(上)


    正月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過去, 轉眼到了二月二的青龍節, 眾人還未從踏青遊玩的歡樂中回過味來,一道聖旨從皇宮火速傳至揚州。


    林正清率家眷在前院恭敬跪拜,宣讀聖旨的公公捏著尖細的腔調念道:“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揚州知府林正清績效卓著,疏浚運河有功,特召其次子林煥進宮,為十二皇子伴讀, 以示嘉獎, 欽此。”


    “臣林正清接旨, 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林正清雙手接過聖旨, 還未起身,就聽到後麵傳來一聲跌倒聲,隨後就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 二夫人昏過去了。”


    王氏得知智允要奉昭進宮,去當什麽勞什子的皇子伴讀, 且歸期未定, 心頭一口悶氣難紓, 鬱結於胸, 當即就病倒了。大夫人方氏請了大夫為她診治,湯藥灌下數十副,才見好轉。


    智允隨皇宮派來的車駕離開的那一日, 眾人在揚州城郊為他送行,林正清怕王氏又要哭鬧不停,就讓人瞞了她消息,未讓她前來。


    林正清與林昱對他叮囑一番,智允躬身向他們行了個大禮,懂事地道:“那個宣旨的公公說,皇子伴讀在每年的八月節和年節均可回家探親,智允在宮中會謹言慎行,會好好照顧自己,父親與兄長不必掛心。”


    林正清頷首,摸摸他梳著總角的頭,又囑附了一些話。


    方氏與若寧將智允的行禮塞進馬車,林昱取了銀錢打點車夫和侍衛,讓他們路上好生照顧智允。


    若蘭上前,將一大盒糕點塞給他,掂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哭著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棗泥糕,姐姐特意跑到西街的玲瓏齋為你買的,揚州到京城路途遙遠,免不得勞累挨餓,你帶著這糕點,路上留著墊肚。”


    棗泥糕的外皮還有餘溫,香氣透過油紙傳入鼻中,先前還裝作少年老成的智允,這一刻便再也支撐不下去,眼淚也不爭氣地湧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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