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年


    那是一個濕漉漉的淩晨,霧氣像奶油般濃的化不開,摻著泥土的腥味等待著朝陽的到來。


    四個王國的士兵護著馬車向海邊走去,渾厚的馬蹄聲淹沒在細軟的土裏。雖是清晨,但士兵們個頂個得亢奮,眼珠子怒睜著,凸起的青筋順著臉爬向後腦。上半身筆挺著,不隨馬匹上下攢動,和四個貓頭鷹似的警惕著周圍的一切。


    多麽熱鬧的初晨啊,野兔開始歡跳,雄雞開始報曉!但馬車依舊靜謐,這時,帳簾倏地被掀開,珠子交錯的聲音久久不停,四個士兵不約而同得咽了口口水,但沒有人敢看向馬車,汗水從額頭順著脖頸流下,流向貼身的襯衣裏,好似螞蟻在爬。不一會,他們聽到簾子閉上的聲音了,以輕不可聞的聲音長籲一口氣,旋即拾起了貓頭鷹般的銳利神態。


    天蒙蒙亮,大地的濁氣開始升騰,太陽正順著山爬高。王國的士兵們看到海了!怒睜的眼此時變得溫柔,緊閉的嘴巴也有了向上的弧度。他們的身體好像也被溫柔的海風吹散了,不再緊繃。當然,這都是在帳簾拉開之前。


    這次,簾中人伸出了一隻手,指向海岸的峭壁處,士兵們又高度緊張了起來。


    峭壁被海浪衝擊拍打了千萬年,險峻又具有美感。巨浪以鯨吞之勢吞吐著這塊大陸。這裏是法拉大陸的一個偏僻的海角,還未曾有前人踏足的痕跡。士兵們把馬車帶到離峭壁不遠處,安頓好馬匹,幾乎是同時,一個身著紅衣的青年男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隨即轉頭把上半身探入帳中,拖了個一人大的石頭出來,丟在地上,石頭通體閃耀著異樣的金屬光澤,士兵們立在四周,看向遠方。青年喉頭動了動,說:“你們把這石頭順著峭壁丟下去。”士兵們好像通上電了般立刻行動起來,四個士兵扛著這塊和重量不匹配的石頭,走到岸邊,丟了下去,絲毫不拖泥帶水。那石頭順著峭壁翻滾著,撞擊著,最後被浪花吞沒,濤聲依舊,好像從來沒丟下去一樣。四個士兵完成任務後僵硬得走向馬車。青年坐在馬上,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你們猜那石頭裏是什麽?”


    “......”


    “你們可以說話了”


    “謀士大人...”


    這時有一個士兵邀功似的發話了:“謀士大人,剛剛背那塊石頭的時候,感覺不到它真的有石頭這麽重,而且還散發著奇怪的光澤,依我看......那塊石頭就是個不詳之物。”


    其他三個士兵心提到嗓子眼了,不停的咒罵著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


    青年麵無表情,“對也不對。”


    “......”


    “也罷,叫你們來隻是我不願起早,辛苦你們了。”


    王國的士兵們緊繃的臉稍稍舒展了。


    青年依舊坐在馬上,抬起了右手,指間的戒指開始感應,發出陣陣銀光,幾個王國的士兵感覺身子出現了異樣,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然後突然虛弱下去,能量化作實體被戒指吸走,他們臨死才恢複了自己的人性,放下士兵的榮耀,憑借本能去哭喊,去求饒,去恐懼。最後的最後,那個邀功的士兵,發現自己身上的烙印正流淌著光痕,那是他成為王國的士兵時,被賜予的烙印,那四角尖尖的星星,是他曾經為之狂喜的東西,現在正發著光,從那裏傾瀉而出的不隻是能量,還有他碎成一地的心。他的憤怒,他的不解,越過了恐懼,他五味雜陳得看向青年,哆哆嗦嗦得握著手中的長劍,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躍起,向青年刺去,劍尖離青年一拳時,他倏地倒下了。至此,四個士兵變成了灰燼。青年原地楞了會,若有所思得看向峭壁,然後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霧氣已經散盡。


    正午時分,青年回到了閃特王國的王都。潔白又高聳的城牆挺立著,護城河清澈見底,哨兵們立於城牆的哨塔裏,身著的輕甲和城牆一樣潔白。


    “開~城~門”哨兵認出了馬車的樣式,對城牆下麵扯著嗓子吼道。


    下麵的約莫五六個士兵拿起王國分配的鑲嵌著魔法結晶的法杖,開始對著城門施法。很快,連接城門的齒輪開始無聲的轉動,縈繞著魔力的色彩。洞開的城門與長長的噴泉池連成一條線,遠處正是王都的宮殿所在。寬闊的宮殿和噴泉池四周隨處可見紫色製式的魔法結晶,正是這些魔力滋養著這個城市。


    青年不理會周圍士兵的鞠躬與敬禮,徑直走向宮殿。


    與其說是宮殿,不如稱之為神殿,不甚高聳,但很恢宏,與城牆一樣潔白無瑕,四平八穩的柱子在周身立著。穹頂並不像宮殿似的設計複雜,隻平鋪著,蓋滿所有柱子。但其間的王座卻很有王宮的樣子,從光滑的白色磚塊上拔地而起,俯視眾生。王座上方的穹頂刻意缺了一口,正午的陽光越過缺口撒向王座。


    青年走進宮殿,立於一側,王坐在頂端,刺眼的陽光在背後綻放,臉藏在黑暗中,豔陽讓王的眼神更加陰鬱。


    王開口了。


    “......巴克”


    “我在”


    “時間結晶......找的怎麽樣了?”王稍稍把身子往前探,不再靠著王座。


    “還是沒有下落。”


    國王長籲一口氣,說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等到找到時間結晶。我們就開始吧。答應你的都會做到的。”


    巴克頭低著:“是。”


    “最近清點士兵的時候少了不少人,你少用點戒指,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等到結晶到手了,再一起吸收也不遲。”


    這時巴克想抬起頭看著國王,但晃眼的陽光使他把頭再度低下。


    “是!”巴克用力答應道。


    “退下吧。”


    巴克鞠了個躬,離開了宮殿。他永遠以一副猜不透的樣子示人,他在想什麽呢,國王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思忖。


    豔陽依舊高照,巴克牽著馬匹離開了王都,他摘掉了鮮紅色的大衣,換上了土色的鬥篷,遁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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