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這麽認為。”梅長歌坦然說道,“當你的雙親躺在病**上,需要大夫醫治的時候,你自然會想請太醫院的禦醫們為他們診治病情。”


    “你我都是局中人,彼此之間,也就少一點客套話吧。”


    “所謂滄海遺珠,這樣的概率,其實是很小的,各行各業,最好的人才,都在皇家。”


    “禦醫是,禦廚是,工匠是,繡娘是,便連宮中隨侍各位主子的宮人們,若是放到宮牆外麵,那幾乎也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他們這些人,是為誰服務的呢,說白了,隻是為一小撮人服務的。”


    “即便是清河盧氏手中的黑騎兵。”梅長歌頓了頓,神情稍稍恍惚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他們的身份,你不要覺得奇怪。”


    “跟著陛下混,跟著大秦混,做一個忠誠愛國的好人,總比當亂臣賊子,要來得好聽一點。如果當初陛下願意寬恕他們的罪行,給他們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恐怕沒幾個人,還能斬釘截鐵的說,我這輩子,就跟著盧西元混,不後悔。”


    “當然,現在說這些話,已經遲了。”梅長歌輕笑道,“他們跟了盧西元這麽些年,已經有感情了,再讓他們改弦易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是在用滿滿的惡意揣摩人性。”葉缺不服氣的辯解道,“我相信,這世上總是會有好人的。”


    “什麽是好人?”梅長歌反問道,“你是好人,但你也有私心。既有私心,再空談不偏不倚,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梅長歌,你太看重權利的作用了,我不喜歡。”葉缺悶悶的說道。


    3495第二百四十五章 入宮為質3495


    “旁人這麽說,便也罷了,但我們不能。我們汲汲營營這麽些年,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建立在此基礎之上的嗎?楚青瀾相信權利能夠幫助他保護好隴西李氏的族人們,而我,則相信權利能幫助我查清母親死亡的真相,繼而為她報仇雪恨。這樣的事情,既然我們做都已經做了,難道還要不承認,故意標榜些什麽嗎?”


    “如此既當又立,才是十足的笑話。”梅長歌眯著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桌麵,半晌方道,“葉缺,我們早已做出了選擇,如今再說後悔,已經太遲了。”


    葉缺低著頭,自嘲的笑了笑,覺得梅長歌的話,雖然說得直白,但是一針見血,倒也不失坦誠,“是我多慮了。”


    二人談話間,有人來報,說是陛下傳旨,要求梅長歌即刻進宮伴駕。


    這事原不出奇,楚青瀾近來在朝中風頭正盛,依陛下狠戾張狂的性子,早晚總有抓她入宮為質的那一天。隻是這一天的到來,竟比梅長歌預想的,要提前太多。


    待梅長歌終於看清,領隊的那人,乃是方衝時,一些盤恒在她心頭多時的疑慮,開始雲消霧散,露出蒼白脆弱的內裏。


    “是你?”梅長歌蹙著眉頭,遲疑問道。


    即便梅長歌未曾多說一個字,可方衝還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隨即點點頭,答道,“是我。”


    這句簡短而急促的回答,毫無疑問的,解釋了很多問題。


    比如,是誰向陛下暴露了梅長歌的行蹤,以至於讓她險些慘死官道。


    再比如,方衝和梅知本,為什麽會成為知交好友。


    “為什麽?”梅長歌幽幽歎了一口氣,又是一聲詰責問話。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方衝不置可否的說道。


    方衝這話,說得極為蹊蹺,從字麵上的意思來看,其實不難理解,難的是為什麽。


    知曉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人,隻有陛下一人,看樣子,這位年邁蒼老的帝君,是打算對她和盤托出真相了。


    可這也正是問題之所在。


    梅長歌和陛下的關係,並不算太過親近,說是對手,又多少有些不夠資格。


    因為她和陛下之間,現階段最主要的矛盾,不是長樂的死,而是,她作為楚青瀾的副手皆未來伴侶,正謀劃著如何從陛下手中,較為“溫和”的奪取政權。


    他沒有任何理由,會選擇自己,來作為他一生成敗的聆聽者和見證者。


    她懷揣著滿腹的疑慮和擔憂,慢慢的走在方衝身旁,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直到她遇見了久未見麵的素衣。


    素衣被楚青瀾扔到軍營裏磨煉了數月,皮膚黑了些,身子骨結實了不少,便連眼眸,也堅毅了許多。


    “公子讓我陪小姐進宮。”素衣笑意盈盈,身子微微前傾,不動聲色的行了一禮。


    她直直的凝視著方衝的眼睛,絲毫不為他的目光所動。


    素衣的話,有兩層意思。


    一是楚青瀾早已得知陛下的行動,並據此製定了相應的應對計劃。


    二是在寬梅長歌的心,告訴她一切安排妥當,她隻需在宮中靜觀其變即可,不必再做任何事情。


    “請隨意。”方衝聳了聳肩,似乎不是很在意素衣突如其來的舉動。


    再次見到陛下,梅長歌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


    陛下的確如同傳言中的那樣,蒼老了很多,也失去了往日應有的精神,仿佛是一條盤恒在洞穴中的臥龍,隻耷拉著一雙眼睛看她,眼眸中銳利依舊。


    “我不明白。”梅長歌搖了搖頭,歎息道,“為什麽你們總喜歡把秘密說給我這個不相幹的人聽?”


    “還有一個人呢?”


    梅長歌怔了怔神,仔細想了一會,這才明白,陛下問的,竟然是素衣,“這等駭人聽聞的秘密,還是不要牽連旁人了吧。”


    “也好。”陛下點點頭,斜斜的靠在扶手上,冷冷的說道,“看樣子,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這個故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陛下咳嗽了一聲,眸中寒光乍現,聲音被壓成一道寒冷的線條,“當年,盧西元的父親,無意間在宮中,發現了一名女子。這名女子,除了長得格外美貌,其餘的,和旁人並不二致,一樣的粗鄙,一樣的貪婪。”


    “在短暫的接觸之後,盧行一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它很可能能幫助清河盧氏,一舉擠進三大世族。按照盧行一的設想,即便不能順利達到他的預期,也必定可以從中謀取巨大的利益,於是他便立刻著手,開始實施他的計劃。”


    “盧行一敏銳的認識到,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想要在宮中迅速的脫穎而出,無疑是簡單的。甚至隻需要安排一場看似偶然的相遇,便可以達到他的目的,但是之後呢,先皇性子清冷,常年醉心政務,對男女之事,從來沒有過多的熱情。用不了多久,一位隻知道以貌侍人的女子,注定會被湮滅,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宮牆之中,激不起半點浪花。”


    陛下頓了頓,平靜如常的說道,“說到底,盧行一之所以敢想出這樣的詭計,當然是有所倚仗的。那時候,清河盧氏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世族,靠著做皇商,逐漸而緩慢的累積著財富,遠不像現在這般實力雄厚,需要依附於先皇,才能有所發展。”


    “那名姓郭的舞姬,是盧行一早就備下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其送出,討得先皇歡心。可是先皇自登基以來,一直清心寡欲,鮮少臨幸後宮妃嬪,除了幾個世族之女,幾乎沒有人能有這個幸運。況且先皇對盧行一一直很有戒心,認為他做事情目的性太強,他幾次三番想要往宮中送人,都被陛下拒絕了。”


    “但袁朗的出現,給了盧行一這個機會。”陛下略顯疲憊的說道,“袁朗宮中苦役出身,家世一目了然,陛下斷不會對她心存芥蒂,一定會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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