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是被我們留下來研究“清道夫專案”的,那麽他這麽著急召我去師父那裏,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清道夫專案”中發現了什麽。如果有了發現,應該是好事啊,為什麽我這心裏卻直打鼓?如果有了發現,會是什麽樣的發現呢?是在照片或監控中發現了犯罪分子的直接線索?還是和我現在一樣,對我們之前劃定的範圍有了質疑?


    是啊,一旦質疑了我們之前劃定的範圍,可能案件偵破將麵臨新的毫無任何頭緒的境地。


    林濤和陳詩羽在後排熱烈地討論麗橋市命案中值得總結的地方,韓亮偶爾會插上兩句嘴。我一個人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眯著眼睛,猜測著大寶剛才那番話中的含義。


    當警車開入龍番市市區的時候,已近八點,此時,夜幕才開始降臨。


    “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我說。


    “你呢?”韓亮聽出了蹊蹺。


    “我?我……我去師父那裏匯報點兒事情。”我說。


    “那我們一起去。”林濤說。


    “不不不。”我說,“這事兒和你們關係也不大,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哎喲,還有什麽秘密嗎?我才不稀罕呢。”陳詩羽說。


    我尷尬地撓撓頭,說:“是我個人的一點兒私事而已。”


    “哦,想起來了,鈴鐺姐姐要生了,你是想請假對不對?對不對?”林濤一臉喜悅。


    “嘿嘿,是的,你變聰明了。”我就坡下驢。


    “那好吧,為了你能順利獲取產假,我們就不去打擾啦。”林濤做了個鬼臉。


    “那叫陪護假!不叫產假!”我說。


    韓亮一個華麗的刹車,警車精準地停在公安廳主樓的門口。我開門下車,對著車窗說:“大家夥兒都早點兒回去休息,我兒子出生的時候,你們都得抽空來幫忙!”


    “好啦,放心吧!”林濤朝我揮了揮手。


    我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師父的辦公室跑去,可還是晚到了一些。還在走廊裏,就聽見了師父憤怒的聲音。


    “你放屁!”師父說。


    “師父,您別動氣,我是有依據的,這個依據是我思考了一個多星期才發現的!”大寶的聲音。


    “我不聽你那狗屁依據!”師父吼道。


    我猛地推開門,大寶轉頭看著我,一臉委屈。而師父則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站在辦公桌後,雙手撐著辦公桌的邊緣,喘著粗氣。


    “怎麽了這是?”我問道,“大寶,你惹師父生氣了?”


    “老秦回來啦,我隻是在‘清道夫專案’上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完全沒想到師父會……會生氣。”大寶仿佛是被師父的暴怒嚇著了,怯生生地說。


    師父可能是連續幾天沒有休息好,滿臉都是疲倦的神態,此時由於暴怒的原因,似乎站都站不穩了。


    我示意大寶先閉嘴,走到師父旁邊扶住師父,讓他坐在椅子上。


    師父閉上眼睛,從兜裏拿出速效救心丸,含下幾顆。師父的身體因為長期處於超負荷運轉,在我們出勘現場的時候,他的心髒突然出現了問題。為了不打擾我們辦案,師父一直沒和我們說,我們破案後歸來才知道這消息。這也是我們現在盡量不讓師父領頭出現場的原因。


    “師父,不管大寶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讓您不高興了,但您還是心平氣和地讓他說完。”我說。


    師父默默點了點頭。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寶繼續說。


    大寶點點頭,說:“我不知道師父為什麽生氣,我就是按照‘清道夫專案’刻畫的條件,問了一句陳詩羽是不是被拾荒者或者精神病人性侵過。如果她被性侵過,那麽她就有可能是凶手!我懷疑陳詩羽,是有依據的。”


    “陳詩羽?”我都吃了一驚,“你懷疑小羽毛?”


    “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麽依據?”林濤和陳詩羽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顯然,他們倆是想在門口聽一聽我是如何嬉皮笑臉地向師父請假的,沒想到卻聽見了這一句。林濤率先質疑大寶,而陳詩羽則是一臉傷心。


    大寶已經被推上了懸崖,不跳顯然是不行了。


    大寶說:“這樣,我們來把‘清道夫’的五起案件逐一進行剖析。”


    說完,他把一張表格鋪在師父的辦公桌上,指指點點地說:“你們還記得嗎?第一起案件,傻四被殺案發案當天,陳詩羽來我們勘查組報到。也就是說,本案的作案時間,應該是前一天夜裏。那個時候陳詩羽是有作案時間的。”


    林濤的眼睛裏開始冒火,說:“有作案時間的人多了!那天晚上我們倆還不在一起呢,你怎麽不懷疑我?”


    大寶說:“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完。第二起案件,是我們在峰嶺市辦案的時候,附近的雲泰市發的案件。當天晚上,我們都住在峰嶺,小羽毛獨住,她完全有時間打車去很近的雲泰市作案。”


    “理由依舊牽強。”我說。


    “第三起案件,又是發生在龍番,城東垃圾場。那天,是我們剛剛把汀棠市的案子破獲了,從汀棠趕回龍番。這起案件發生的時間比較晚,可能就是因為我們趕回來,她還需要時間去準備,所以作案晚了。第四起案件,發生在森原。你們還記得嗎?我們在森原處理那起古墓裏的案件,處理的過程中,我們有個夜探古墓的過程,但是小羽毛並沒有和我們一起去。第二天,我們破案後離開的時候,接到了指令電話,森原市發生‘清道夫專案’的第四起案件。當時,林濤還說了一句,為什麽我們到哪裏,‘清道夫’就到哪裏?”


    陳詩羽和師父對視了一眼。


    大寶接著說:“第五起案件,發案的時候,陳詩羽正好回到我們勘查組。而此前,她應該是在公安大學準備畢業事宜。殺人的當天晚上,她應該是正好從公安大學返回。你們說,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凶手懂得反偵查的知識,而且掌握得還很全麵;懂得法醫學知識,能夠一刀致命。這些都是在公安大學可以學到的東西。凶手每次作案,總和我們的腳步相似。”


    “其實五起案件中,隻有兩起是在外地。”我說,“這完全有可能是巧合。”


    “巧合?”大寶說,“為什麽凶手不選擇青鄉?不選擇程城?那些地方的拾荒者、精神病患者更多。為什麽我們在峰嶺的時候,選擇在雲泰作案?為什麽我們在森原的時候又在森原作案?還有,你們忘記狗蛋說的話了嗎?他說凶手的身材像小羽毛。”


    “身材相似的人多著呢。”林濤說。


    “不會是陳詩羽。”師父已經平靜了下來,淡淡地說。


    “師父,不能因為小羽毛是你選中的徒弟,你就先入為主了!”大寶說。


    師父抬起眼簾,看了一眼陳詩羽說:“她不僅是我的徒弟,還是我的女兒。”


    “女兒?”我們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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