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鞋套脫落?”青亞問,“你怎麽知道?”


    林濤微微一笑,說:“因為我們在鋪蓋的邊緣發現了半個腳掌的血鞋印。既然凶手鞋底沾了血,說明她應該是鞋套脫落,然後踩上了血,再踩到鋪蓋上。可惜,因為凶手腳上的血很少,或者因為凶手重新戴上了鞋套,所以我們在附近地麵上沒有再發現潛血足跡了。”


    “鞋印有鑒定價值嗎?”我問。


    林濤說:“鞋底花紋沒有特征,但是磨損痕跡還是有特征的。所以,隻要能找到嫌疑鞋子,我們就可以進行比對。但是想通過鞋印去排查人,幾乎沒可能。”


    “半個腳掌的鞋印是有依據的。”視頻偵查組的王組長說,“我們在附近監控的視頻裏,發現了可疑人員。”


    說完,王組長打開投影儀,幕布上開始放映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王組長說:“這是6月2日晚上十一點半在公園附近一個大路上發現的可疑人員。我們可以看到,她穿著鞋套。”


    視頻裏是一個高挑的女子,一頭長發,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匆匆地走過一個監控範圍。王組長把視頻定格在最清楚的一個畫麵,畫麵中,女子的麵孔一片模糊,雙手因為擺動也看不清楚,隻有邁出去的一隻腳,可以看到是包裹著深色的鞋套。這個嫌疑人的發型、衣著和體態特征,和紅褂孬子被殺案中目擊者描述的完全一致。


    王組長說:“從我們的經驗看,雖然嫌疑人的腳上有包裹物,但是足背非常高,顯然是穿著一雙高跟鞋。”


    “如果是高跟鞋的話,那麽我們隻能看得到半個腳印了。”林濤說。


    王組長點點頭,接著說:“當晚十二點一刻,這個嫌疑人再次出現在這個監控頭下,行走方向正好相反。不過她的手上多了一個方便袋。”


    說完,王組長播放了另一段視頻。


    我說:“你們看,這個時候,嫌疑人的腳上已經不是深色了,而是淺色,鞋跟也若隱若現。”


    王組長說:“對,我們分析嫌疑人在離開中心現場後,為了不引起注意,脫去了可能沾染有血跡的鞋套和手套,用這個方便袋提著,離開了現場。”


    會議室裏開始議論紛紛。


    我咳嗽了一聲,說:“現在看,凶手是一個瘦高個子的女性無疑了。凶手用色誘的方式接近被害人,然後用一係列專業的手段殺人,侵害對象是流浪漢。我懷疑這可能是個曾經被流浪漢性侵的女子,作案目的是報複流浪漢這一人群。”


    “分析得很有道理。”青亞說,“幾名死者都有不同程度的脫衣現象,提示了凶手接近和讓對方喪失警惕、抵抗力的手段。侵害這一沒錢、二沒色、三沒仇的特殊群體,肯定是因為凶手有什麽思想根源,秦科長分析的這個根源是可能性最大的。”


    “另外,我覺得凶手不是森原人。”我說,“今天上午我們還在說,隻要對附近有一點點了解,都可以避開攝像頭,但凶手卻出現在了攝像頭裏。我覺得凶手對這一片幾乎沒有了解。她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戴著手套和鞋套滿街遊蕩,最後走進公園,應該是在尋找目標,防止發現目標後再穿戴手套、鞋套來不及。”


    “對。”青亞說,“目前發的四起案件,兩起在龍番,一起在森原,一起在雲泰。所以,凶手是龍番人的可能性最大。下一步,請當地偵查部門對特定時間在森原和在雲泰住宿的人員信息進行排查,找出可疑人員。要找的是女性,年齡應該不大,如果戶籍上有職業信息的,從事醫療專業的人嫌疑給予相應的上升。”


    “上次不是對住宿信息進行過排查了嗎?”陳詩羽問,“不是沒有消息嗎?我覺得查住宿信息沒有什麽作用。”


    “怎麽會沒有作用?”青亞自信地一笑,說,“上次是隻在雲泰市範圍內查。你想想,一個雲泰市,每天那麽多流動人口,當然很難查。這一次就不一樣了,4月25日住在雲泰,6月2日住在森原,兩條信息一碰撞,範圍就小得多了。”


    “但是我們森原是旅遊城市,每天的住宿信息量都非常非常巨大。”肖支隊長說,“要進行逐條梳理,再加上兩者互相比對,工作量還是很大的。”


    “工作量大沒關係,隻要破案就可以了。”青亞說,“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吧?”


    肖支隊長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撤離了。”青亞說,“我們還有個跨國販毒案在辦,秦科長,你們呢?”


    “我們也要撤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手機,說,“師父來短信了,青州市,命案。”


    第二章


    在從位於我省西南的森原市趕往東北的青州市的漫長路上,我給鈴鐺打了個電話,進行了簡單的問候。


    鈴鐺已經習慣了我長期出差的工作性質,從我們剛工作時我一出差超過三天她就沮喪哭泣,到現在我出差半個月她也隻是偶爾打電話問候的現象看,她真的是從習慣到自然了。腦海裏想到她每天挺著大肚子獨自上下班的情景,我還是忍不住有些語塞,有些鼻酸。


    不隻是鈴鐺一個,中國許許多多的警嫂,其實都是這樣,在警察們的背後,默默地奉獻著。我也隻有這樣安慰自己。


    大寶見我打了電話,也給寶嫂打了個電話。大寶三十三了,和寶嫂的婚期一拖再拖,個中原因,也隻有他倆自己知道。但我想,我們這成天出差的工作性質,肯定是寶嫂延遲婚期的一個重要因素。寶嫂是個大大咧咧的女人,但是做起事情一絲不苟,在選老公這件事情上,肯定更是謹慎至極。她和鈴鐺經常一起逛街、交流,她知道和大寶結婚,自己就會過上和鈴鐺一樣的日子,作為一個女人,仔細掂量掂量,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駛入青州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夜幕已經籠罩了整個青州市。我們按照師父短信上的地址,駛到了位於青州市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商業集中地帶。


    閃爍的警燈,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群眾,所以我們無須尋找,就知道中心現場的位置所在。


    師父的好朋友,邢斌局長,已經在現場坐鎮指揮了。剛剛提拔成青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的馬天朝法醫一身勘查裝備,守候在警戒帶外。


    “什麽情況?”我下車後直接問。


    “哦。”馬支隊長說,“今天中午,有人報案,說這間旅館的老板娘被殺害了,轄區派出所到達現場後,確認這確實是一起命案,兩名死者,是這間旅館的老板娘葛凡和她的女兒於婷婷。”


    “中午才發現的?”我說,“一般發現命案的時間段都是晚上和清晨,中午發現命案確實不多見哦。”


    馬支隊長說:“是啊,這個當時我們也覺得奇怪。原來這個旅館的盡頭是一個收銀的房間,這個房間裏就是老板平時居住的房間。房間通向走廊有個小窗口,平時是開著的。今天早晨,旅館的住客離開旅館的時候,還有人看到老板娘在房間裏看電視。再往後,就有人反映這個小窗口關閉了,具體關閉的時間沒法了解清楚。”


    “那是誰報案的呢?”我問。


    “是今天中午將近一點鍾,一對大學生情侶來這裏開房。”馬支隊長說,“因為是熟客,所以知道小窗口是老板的‘吧台’,於是就敲窗,沒有反應,然後他們就去敲收銀房間的門,結果發現房門其實是虛掩的。他們進去一看,就見兩人死在房間中央的床上。”


    我默默地點點頭,看了看現場周圍的環境。


    這是位於青州市火車站以西大約兩公裏處的一個商業集中地帶。這一片的商品房,都是聯排的兩層小樓。


    現場位於一排門麵房的二樓。從兩間門麵房之間的狹窄樓梯上樓,就走到了這個小旅館的一端。二樓的第一間,就是中心現場的位置所在。這個狹小的收銀房間,除了一扇綠色的防盜門可以通向走廊以外,還有一個小窗子,就像食堂的窗口一樣。整個二樓的麵積不小,走廊的兩端都是平行排列的房間,每個房間上都貼著門牌號碼。


    旅館的住客都被警方帶走進行詢問了,有的房門開著,有的房門關著。據馬支隊長介紹,警方一共帶走了七個人,其中三個人是單獨住的,另外四個人是兩對情侶,也就是說,當天應該是開了五個房間。


    我和大寶沿著旅館的走廊走到另一端的盡頭,這裏是個用鐵柵欄封起的陽台。柵欄沒有撬壓的痕跡,顯然,是不可能有人從這裏出入的。陽台的一側,有一間自建的小屋,小屋裏放著一台高溫消毒的機器和許多條長短不一的毛巾。可見,老板娘平時就是在陽台上清洗毛巾,並用這台機器消毒的。一來,陽台比較寬敞,可以堆放毛巾,二來,這是個開放的場所,住客可以輕易看見老板娘的消毒過程,從而也可以放心地使用這裏的毛巾。


    陽台的另一側,是一個簡易的廚房,一張桌子上有一個電飯煲、一個電磁爐和一些鍋碗瓢盆。


    “凶手肯定是從樓梯口進來,又從樓梯口出去的。”我說。


    “樓梯口有監控攝像頭嗎?”林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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