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啊?什麽?那個……沒……沒有啊。”


    我的視線仍沒有離開電腦顯示屏上的鑒定書,說:“我們在討論鬼故事,說是七月半的月光下,總有靈異事件發生。”


    我的本意是用鬼故事打消陳詩羽對我們話題的追問,誰知道陳詩羽的兩隻大眼睛頓時一亮,說:“有鬼故事聽嗎?也說給我聽聽啊。”


    “呃……”我頓時語塞。


    林濤則臉色慘白地說:“你們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說鬼啊神啊什麽的?怪嚇人的。”


    陳詩羽捂嘴笑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大白天的,怎麽就怕這些東西呢?真丟人。”


    “他就是這樣的。”我也嘲笑道。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陳詩羽一把抓起聽筒。


    聽了一會兒,陳詩羽掛斷了電話,靜靜說道:“陳總來指令了,說是……”


    “叫師父。”我打斷了陳詩羽的話,擺出科長的架子,說,“我們都叫陳總師父,你是我們組的成員,這個稱謂你必須也要沿襲。”


    “就不。”陳詩羽歪著腦袋,說,“他是法醫,我是偵查,偵查方麵說不定我還是他師父呢。”


    “他在偵查專業也很突出的好吧?”我被拒絕後,有些丟麵子,漲紅了臉,“你必須要尊重他,必須叫他師父!”


    “我叫他陳總也是尊重他,為什麽必須叫師父,我又不是八戒。”陳詩羽挑釁地微笑著說。


    一向驕傲的林濤最近總當和事佬,說:“嘿嘿,小羽毛,即便咱們是西遊記,你也是那匹白龍馬。”


    大寶左看看,右看看,說:“沒搞錯吧?有案子了,你們還在這裏爭論什麽稱謂?”


    我沒吱聲。


    陳詩羽說:“陳總說,汀棠市一個什麽花圃附近發現一具裸體女屍,目前判斷是他殺。當地法醫要求省廳給予支援。”


    陳詩羽故意把“陳總”兩個字加重了一下。


    看著我開始整理勘查箱,大寶又做出了標誌性的表情,豎起了兩根手指。


    “打住,出發吧!”我把大寶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八個字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對於陳詩羽的專業素養,我已經表示了認可,但她這種毫不尊老愛幼的精神,我依舊不能接納。所以,一路上,我都沒有和她說話。她倒是不顧林濤的目光,一路上沒話找話地和韓亮說個不停。


    警車駛下汀棠高速路口的時候,我們就看見年支隊長和趙永站在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前等待著我們。


    我下了車,熱情地和他們握手,說:“永哥,好久沒見了,怎麽,你在省廳的技術培訓結束了?”


    趙永搖搖頭,說:“提前結束了,家裏就三四個法醫,現場都跑不過來,更別說一年七八百起傷情鑒定了。”


    “好在你們命案不多。”我笑著說。


    趙永說:“幸虧這是發了命案,你才這樣說。不然,你的烏鴉嘴又該在汀棠這裏傳為‘佳話’了。”


    “這案子是什麽情況呢?有頭緒嗎?”我問。


    趙永搖搖頭,說:“我們先去現場,再細說吧。”


    汀棠市是一個如花般美麗的城市,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正在盛放的鮮花。鮮花總要有生長的地方,所以,汀棠市周圍的土地幾乎都被花圃占據。當地的老百姓靠養花、賣花過著殷實的生活。


    警車駛過汀棠大學的西大門後,車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象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成片花圃。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滿花圃的春色讓人流連忘返。


    女人總是喜歡花的,陳詩羽扒在車窗上,一臉陶醉。林濤則看著扒在車窗上的陳詩羽,一臉陶醉。


    警車在距離汀棠大學西大門大約三公裏以外的一條大路的路邊停了下來,路的兩側,依舊是一望無際的鮮花美景,花香四溢。從和大路垂直的一條向西延伸的小路可以走進花圃中央,在花圃中央,有很多穿著製服的警察在忙忙碌碌。好在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路邊幾乎沒有圍觀群眾。


    警戒帶設在路口。因為這條小路是唯一可以通向大路的通道,花圃裏的花又沒有明顯踩踏的痕跡,所以,凶手很有可能在小路和路口留下痕跡。於是,警戒範圍延伸到了我們下車的地方。


    陳詩羽一下車就蹲在路邊,伸長了脖子去嗅。


    “幹活挺爺們兒的,其實還是個娘兒們啊。”韓亮一臉壞笑地蹲在她旁邊,順手從花圃中采了一朵,遞給陳詩羽,說,“來,送給你的。”


    陳詩羽雙頰緋紅。


    林濤拍了一下韓亮的後腦勺說:“你是來幹活的,還是來搞破壞的?文明做人,文明做事。”


    我穿起勘查裝備,拎著勘查箱,隨永哥一起順著花圃間的小路往花圃深處走去,大約走了五百米後,看到了第二層警戒帶。


    “這就是中心現場了。”永哥指著小路的一旁,說,“在兩個大棚基線的中央,有一具裸體女屍,喏,在那裏。”


    冬季的時候,花圃是由許多平行排列的大棚組成的。天氣轉暖,大棚的塑料布被拆除,但是還可以看到每個大棚之間的基線。在許許多多紅紅黃黃的鮮花之中,一具屍體仰麵躺在地上,白皙的胸腹部皮膚上,沾染著些許泥土。


    我回頭看了看我們下車的地方,韓亮仍陪著陳詩羽蹲在路邊欣賞著無邊的鮮花,林濤則已經穿戴齊全,沿著小路一點點地向我的方向靠近,他正在和技術員們尋找硬泥土地麵上可能遺留下來的足跡。


    我慢慢靠近屍體,防止踩壞美麗的鮮花,蹲在屍體的旁邊,拿起屍體的一隻手臂,試了試屍體上臂的屍僵,說:“大關節屍僵完全形成。”


    說完,又試了試屍體的踝關節和膝關節的屍僵,說:“應該是屍僵最堅硬的時候了。現在距離死亡應該至少有十二個小時了。”


    大寶抬腕看了看手表,說:“現在是上午十點,那就是昨晚十點之前死亡的了。”


    趙永說:“我們早上八點整接到這個花圃的主人的報案來到這裏,就對屍體進行了屍溫檢測。肛溫是二十六點五攝氏度,根據死亡後前十個小時每個小時下降一度,十小時後每小時下降零點五度的規律進行推算,死者應該是死了十一個小時了。也就是說,是五月二十日,昨天晚上九點鍾左右死亡的。”


    我點點頭,開始對屍體進行表麵檢查。死者十八九歲的樣子,除了一雙襪子和右腳上的一隻運動鞋,其餘一絲不掛。從其暴露在鮮花中央的胸腹部和四肢皮膚看,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


    我看了看屍體的腰背部,屍斑也不是很明顯,雙手的指甲和口唇也沒有發紺。


    “如果不是屍僵形成,我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睡美人。”我說,“屍斑為何如此不明顯?”


    趙永扶住屍體的一側,用力把屍體翻成側臥位,說:“你看看。”


    這時我才大吃一驚,說:“原來傷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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