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圖譜從機器裏慢慢打印出來,鄭大姐撕下圖譜,用尺子比畫了一下,說:“在嫌疑人院落和車裏提取的可疑斑跡是人血,經過dna比對,係孟祥平和方將的血跡。”塑料袋裏的軟組織,確證是屬於劉翠翠的。


    此言一出,dna室裏一片歡騰。


    這座壓在專案組每名民警心頭數月之久的大山終於給推倒了。


    而此時,我仍在檔案室裏看檔案。看檔案,也有癮。


    下午,當女子回到住處的時候,發現院子裏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警察,她轉身想跑,卻發現已經遁地無門了,她的身後站著幾名便衣。


    她隨後整了整衣衫和頭發,伸出雙手,微微地笑了一下,說:“不成功則成仁,我早就準備好有今天了。”


    “你沒有成功,也不會成仁。”林濤目光炯炯地望著她,“惡魔是要下地獄的。”


    沒有民警願意審訊這個女子,因為他們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時髦、靚麗的女子和幾個月來連殺五人、手段殘忍變態的惡魔聯係在一起。他們覺得審訊工作無從下手。


    而這名女子則淡淡地說道:“讓秦科長來審問我,不然我什麽也不說。”


    偵查員說:“行。”


    番外 惡魔的自白


    童年時起,我便與別的孩子不同,我看不到他們看到的世界。


    ——埃德加·愛倫·坡


    我叫汪海潤,今年二十七歲,雲泰市人。


    我的名字裏有好多水,所以我從小就喜歡水。隻要一泡進遊泳池,就不願意出來。即使小時候和媽媽去那種公共浴池裏洗澡,都是莫大的享受。因此,我就有了我的小名,池子。


    我喜歡這個小名,但我隻準喜歡我的人這樣叫我。


    從我出生的時候起,我就比任何人都優越。上學以後,我用的文具、書包都比別的同學要好,男同學都喜歡我。雖然在我六歲的時候,我媽媽因病突然離去,但是我的父親給了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時刻存在的愛。


    父親是個企業家,雖然他的發家史不值得一提。父親當初是靠製作、販賣毒鼠強,撈到了第一桶金。在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已經轉行做地產,是全市有名的有錢人了;我上高中時,他就已經是雲泰十強企業的董事長了。


    父親很忙,但是對我從來沒有疏忽過。沒有人敢欺負我,因為父親對欺負我的人零容忍。老師們也都很照顧我,從來沒有過打罵。即使我逃學、不寫作業,他們也隻是寬容地一笑了之。所以我長到二十五歲,都是順風順水的。


    我從小就喜歡和男孩子在一起玩,雖然外表一點兒也不男性化,但是我有一顆男孩的心。打遊戲、踢足球,我都會參與。爸爸經常溫和地教育我說,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模樣,不然沒有男孩子敢要,但我一點兒也不認同他的說法,因為我的課桌抽屜裏,有整整一包情書。不過我不喜歡他們,他們要麽中規中矩,要麽膽小懦弱。我覺得可能不夠男人味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入得了我的法眼。


    我貪玩,所以學習成績不好。當初高考後,雖然可以去上大專,但我依舊選擇了護校。原因很簡單,我喜歡那一身護士服。


    爸爸激烈反對,他說我哪怕去學個會計,也比學伺候人的護士強,但我從小就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爸爸於是再一次從了我。


    護校都是女生,一年讀下來後,我隱約發現我可能是喜歡女人的。因為有一次一個女同學喝醉了親我,我覺得也很享受。


    爸爸發現了我的異常,他要求我中途輟學,然後送我去國外,自費學習經濟管理。我是他的獨女,他必須為他龐大資產的繼承問題考慮。我沒有同意出國留學,理由是我長這麽大沒有離開過雲泰市,我不願意獨自出去麵對一個陌生的世界。但我同意了輟學,因為經過一年的學習,我知道我沒法幹護士這個又髒又累還有風險的活兒。


    在爸爸的幫助下,我去上了雲泰大學經濟管理係成人教育。每天的課程我根本聽不進去,什麽會計學基礎啊、西方經濟學啊、管理學啊、統計學啊什麽的,就像是一堆亂碼在我的眼前,根本塞不進我的腦子裏。


    我每天想的就是,我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前年夏天,我遇上了小偷。在一個銀行門口,一個小偷在我背後掏我的口袋,被我發現了。以我的性格,怎麽可能讓小偷囂張?於是我就衝上去抓住了他。沒想到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小刀劃傷了我,而且準備向我繼續發動攻擊。


    那一刻,我看見他手中沾著我血跡的刀,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個頭戴鋼盔、手拿長槍的人突然從銀行裏衝了出來,一腳就把小偷踹出了幾米遠,然後用槍指著小偷說:“跪下。”


    小偷在這人的要求下,向我磕頭求饒。我見我胳膊上也隻是皮外傷,就沒再追究,放小偷走了。其實我根本沒心思去管什麽小偷不小偷的,在那一刻,我確信了我自己還是喜歡男人的,至少也是個雙性戀。我被這個身材高大、麵貌俊秀、英雄救美的銀行押運員吸引了,所以我去問他要了電話號碼。他叫水良,他的姓居然是水,我知道我們一定是有緣的。


    這是我的初戀,也是我唯一的一次愛情。


    父親動用了所有關係,去調查水良。雖然侵犯了他的隱私,但是他一點兒也不見怪,他說理解一個父親為了女兒的幸福所做出的一切事情。


    雖然水良出身貧苦,也沒有什麽正經的工作,但是父親認為他忠厚老實,而且對我無微不至,所以父親同意了我們的戀情。


    如果要列舉水良對我的好,我可以說整整一個晚上。反正我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人,也是最忠心不二的男人,我信任他,信任他的一切。我愛他,愛他的一切。他說過,一輩子也不會離開我。


    我們的婚姻很幸福。有水良對我的好,還有父親給了我們一切。隻要我們需要的,我們就一定可以得到。去年,我們的愛情終於有了結晶,一個可愛的寶寶。


    父親視寶寶為珍寶,但公司不能一日無主,所以父親也隻有在周末的時候才會把寶寶接走。一方麵給我們小兩口親熱的時間,一方麵他可以單獨和寶寶相處。


    可是這個美滿的家庭,在那一天突然破裂了。


    因為你們。


    你們在我家抓走水良後,我和父親認定你們抓錯人了。那麽忠厚、善良的一個人,怎麽會是殺人犯?我絕對不會相信,父親也絕對不會相信。


    於是父親托了公安局的人,打聽了案情。你們說已經證據確鑿,水良就是殺害五名少女的凶手,殺人的原因,居然是強奸!


    就是你們抓走水良的當天,父親得知了這個消息,突然腦出血發作,一睡不起了。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回憶當天的情形。同一天,我的兩個至親都離我而去了。我的丈夫因強奸殺人而被抓,我的父親被我的丈夫氣死了。那一天,我哭光了我名字裏所有的水。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摯愛的丈夫,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從小就開始作案,我懷孕的時候依舊去作案。難道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靠得住的男人嗎?我恨他,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底還深愛著他。就是這種不知是愛是恨的感覺,把我的心髒徹底撕裂。


    我摯愛的父親,從小視我為掌上明珠,給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卻沒有好好地孝順他一天。內疚就像一把刀,把我原本破裂的心髒再刀刀淩遲。


    而把我這個完美的家庭徹底破壞的,就是你,秦明。你自以為破獲了大案,立了大功是嗎?但是你的功勞背後,有多少我的痛楚?你的成功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第二天,我已做好準備,一定要動用父親所有的財力,讓你也嚐到被這種痛苦折磨的滋味。


    可是當我到了父親公司的時候,才知道我一無所有了。公司的幾個副總,一直在覬覦父親的財產,早就準備好了所有吞沒公司的手續。對他們來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這個東風就是父親的離世。所以雖然隻有短短幾天時間,這個公司早已和我汪家沒有任何幹係。這真是雪上加霜,把我一個弱女子徹底擊倒。


    好在父親還有幾十萬元存款和曾經用我的名字在省會買的一套小院,這樣我才不會在公司來收回別墅的時候無家可歸。


    到了龍番,一切都是陌生的。靠著父親的存款,我們娘兒倆還可以生存一段時間,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尋找報複的時機。


    可是厄運再次降臨在我的身上,兒子在一天晚上突發呼吸困難,送去醫院後暫時恢複。醫生說沒事兒,是我多慮了。我帶著兒子回到家裏,慶幸沒有再次出事。可是等到我一覺醒來時,兒子已經離我而去了。


    可惡的醫生,若不是他草菅人命,我的兒子一定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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