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們幾個人沒有被“女鬼”襲擊,遠處的大夥兒都聚集了過來。


    林濤走近一看,隻是一具屍體,不再害怕,揚起手說:“都別過來了!我要找足跡!找足跡!”


    我們對現場實施了緊急保護措施,並避開繩結剪斷繩子,把屍體裝進了屍袋。繩結有的時候可以提示一個人打結的習慣,所以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證據和線索。屍體被裝進屍袋的時候還保持著蹺腿的姿勢,在屍袋的包裹下顯得有些詭異。


    現場有幾個雜亂的足跡,林濤挨個兒進行了拍照固定:“這幾枚鞋印都很新鮮,這裏又是個很少有人來的現場,所以很有價值。等回局裏的時候,記得把你們的鞋印都送給我,我要做個排除。”


    “這個現場必須封存。”我說,“切斷所有能進入這一片現場的通道,等明天天亮了以後,我們再過來外圍搜索,畢竟女子的衣物什麽的還沒有找到。勘查車的探照燈估計撐不了那麽久。”


    幾個年輕的派出所民警聽我們一說,馬上開始了“剪刀石頭布”,看來這是他們的慣例,用運氣來決定苦活兒誰來幹。一個人在墳場看護現場一整夜,實在不是一件好差事兒。


    “沒有關係,”胡科長說,“我馬上調人來,用勘查燈搜索,晚上不知道下不下雨,若下了雨,就完蛋了。所以,連夜搜索。”


    “看來這個案子也很有意思。”我開始糾結重點放在哪起案件上。


    “你們省廳處置這個墓碑女吧。”胡科長說,“屍骨這邊沒什麽好的線索,現在就是要找屍源。所以,清理屍骨的工作由我們來負責,你放心吧。”


    “好。”我答應下來,“綁在墓碑上,挺有想法的,我要把這案子給破了。”


    “繩子綁成這樣,還選個這麽樣的場所,死者還保持著那麽樣個姿勢,肯定是玩sm(性虐待)沒玩好,玩死個人了。”大寶說。


    “走吧,去殯儀館。”我說,“檢驗完屍體再休息。”


    屍體在解剖床上仰臥著,兩腳蹺得老高。林濤照相固定完畢後,我們開始破壞屍體的屍僵。


    “這麽硬,”我說,“實踐證明,屍僵最硬的時候,是在死後十五到十七個小時左右。”


    屍體保持雙腿張開的姿勢,倒是讓我們測量肛溫方便了不少。


    “還真是不錯,從屍溫來看,死後十七個小時。”大寶簡單算了算。


    我看了看解剖室牆上的掛鍾,時間指向晚間八點二分。那麽就是說,死者大概是在今天,七月四日,淩晨三點左右死亡。


    “淩晨三點,一個女人去墳地做什麽?”我說。


    “我看是劫財案件。”戴著手套給屍體捺印指紋的林濤說,“你們看。”


    死者的手慘白慘白的,但是右手的中指上有一個顏色更淺的痕跡,那裏顯然原來戴了一枚戒指。


    “我讚同。”大寶說,“處女膜完整。”


    “喲,這女的不小了吧?還不醜。”林濤說,“現在這麽保守的女的還真找不到。”


    “沒有性侵?”我有些詫異,“不性侵為啥脫得這麽幹淨,而且還擺那麽個姿勢?”


    大寶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沒搞錯,外陰確實沒有損傷。”


    “不管怎麽說,把衣服脫成這樣,總是有強奸的想法的。”我說,“隻是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實施成功罷了。或者,凶手也是女人?”


    死者的全身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但是捆紮繩索的地方,都有輕微的脫皮和出血。


    “很明顯是生前捆綁。”我說,“但這女的沒有反抗,就連四肢被捆好以後,死者也沒有什麽特別強烈的掙紮痕跡。”


    “會不會是下藥?”林濤說,“先提一管子心血去檢驗吧。”


    “也有可能真的是跟個女的在玩sm?”大寶說。


    “我在想啊,”我說,“在墓碑上捆人,你說會不會是某一種風俗什麽的?把這個女人當成祭品,或者說這個女人願意被當作祭品?”


    受到青鄉市“六·二九案件”的影響,我開始對各地的風俗習慣十分感興趣。這幾天我買了一些關於風俗習慣和典故的書,正在研讀。也看到一些古人獻祭活人的案例,但是沒有這樣捆綁在墓碑上,擺出一副被強奸的姿勢的先例。


    “說的有道理,”大寶抬起胳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明天我們去查一下那個墓碑是誰的,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看看他們有沒有可能去獻祭活人。”


    死者的頸部有一圈索溝,很深,皮膚被曬了一天,已經皮革樣化了。死者雙眼眼瞼球結合膜彌漫著出血點,心血不凝,指甲烏青。顯然,她是被凶手用繩索勒住頸部,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被捆綁了四肢,然後再勒頸,受害人確實沒有能力反抗。不過,輕微反抗是有的,四肢捆綁處有輕微脫皮,還有,捆綁腳部的繩索,綁在樹上的繩扣都已經鬆了,民警一碰就脫落了。”我說,“如果是sm,不可能下這麽狠的狠手勒頸吧。”


    案件性質一時間陷入了困境,現在沒有特別好的依據來推斷凶手到底是為了什麽去殺害死者。但我們的直覺,覺得這要麽是一起封建迷信引發的獻祭殺人,要麽就是侵財。為什麽扮成一個性侵害的現場,可能是因為凶手有想法沒實現,或者凶手是在偽裝,以轉移我們偵查部門的注意力。


    來來回回找了很多遍,屍體上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我們整體提取了死者的胃腸,開始研究她最後的進餐情況。


    研究死者的胃內容物是一件非常惡心的事情。法醫必須把死者胃內容物一勺一勺舀出來,並且逐個分析胃內容物的形態,從而判斷死者最後一餐吃了什麽,給偵查提供一些線索。眼前這個死者的胃內容物已經所剩無幾,都是一些麵糊狀的東西。


    “按理說,人的胃內容物排空時間是六個小時,晚飯時間通常是六點,距她淩晨三點死亡,至少是晚飯後九個小時了,胃早就空了。既然她的胃裏還有一些東西,說明她在零點左右,還吃了一些東西,麵食,應該是餅幹之類的幹糧。”


    “她晚飯沒有吃,從小腸內容物綜合已知的死亡時間看,她大概是在七月三日中午一點到兩點左右吃的飯。”大寶把死者的小腸整齊地排列在解剖台上,全部剪了開來,研究她的小腸內容物,“小腸中間有大片空白區,一直都沒吃東西,直到大約零點的時候,吃了點兒麵食。”


    “大部分食糜都已經消化成糊狀了,”大寶接著說,“但有一些不容易消化的纖維還可辨,應該是有菜有肉,哦,還有西紅柿皮。”


    “看來她昨天中午正常吃完飯後,就被劫持了。”林濤說。


    解剖完畢,我們正準備進一步提取死者的恥骨聯合,進行年齡推斷的時候,負責聯絡的偵查員走進解剖室說:“胡科長請你們趕緊趕往市局七樓會議室。”


    我抬頭看了看表,打了個哈欠:“有發現嗎?都十一點了,困死我了。”


    “有的。”偵查員點點頭,“這個女的身份已經搞清楚了。”


    “這麽快!”我說,“那我們沒必要去做恥骨聯合了,給她留個全屍吧。怎麽查到的?”


    偵查員說:“你們屍檢的同時,支隊所有的民警都參與了外圍搜索的工作,很快我們就在墳場出來的路邊找到了死者的全部衣服。另外一組民警,從岔路口另一條路去了廢棄的磚廠,在廠房裏發現了一些新鮮的餅幹袋子,還有一個女式挎包。挎包裏有些便宜的化妝品、名片,還有個錢包。錢包裏沒有錢和銀行卡,但有身份證和一些打折卡。”


    “對對對,死者確實在零點的時候,吃了些餅幹之類的幹糧。”我說,“高度吻合,這個身份證應該就是死者的。”


    “dna還在進行,和身份證主人的父母進行比對。”偵查員說,“不過毒物化驗結果已經出來,可以排除死者生前服用過有毒或者安眠鎮定類的藥物。”


    “死者沒有反抗,沒有被下藥,”我輕輕地說道,“還能和凶手安靜地在那麽偏僻的地方待了那麽久,還在一起吃幹糧,甚至去了墳地被脫衣服、被捆綁都沒有多少掙紮。這,能說明什麽呢?”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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