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點點頭:“那就對了。現場沒有發現找斧子的跡象,我們分析凶手是帶著小斧子進現場的,結合翻動床頭櫃的跡象,考慮還是一起盜竊轉化為搶劫殺人的案件。”


    偵查員撓撓頭,為難地說:“那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如果是流竄作案,難度就大了。到現在為止,現場那邊還沒有傳來好消息,除了無特征的足跡以外,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痕跡物證。”


    “不要著急,”師父抬了抬手,“什麽案子都那麽簡單的話,要我們做什麽?”


    排除了重點嫌疑人,確定了案件性質,反倒讓我們的心裏更加不踏實起來。加之看著解剖台上這個可愛的小女孩的屍體,每個人心裏都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小女孩確實遭受了性侵害。根據小女孩會陰部的損傷,我們判斷凶手在小女孩死後,對小女孩進行了猥褻。


    對於小女孩的死因,我們屍檢完以後,一籌莫展。小女孩全身有明顯的窒息征象,頸部、口鼻腔都沒有損傷。她的呼吸道內確有一些泡沫狀液體,但是沒有肺部水腫的症狀,胃內容物不像普通溺死的人那樣充滿了溺液,而是幹燥的,和古香蘭的胃內容物相似。


    “排除扼壓頸部或是捂壓口鼻造成的機械性窒息,”大寶說,“但又沒有溺死的典型特征,這和她頭朝下入水有關嗎?”


    “你沒聽說過幹性溺死嗎?”師父瞪了一眼大寶,說,“頭朝下入水是典型溺死,也會有溺死的特征,幹性溺死就不同了。幹性溺死的原理是冷水進入呼吸道以後,刺激喉頭,導致聲門痙攣,從而堵閉呼吸道,引起窒息死亡。這樣,進入屍體內的水會比較少。這樣的非典型溺死,通常發生在冬季。”


    “那個,”大寶吐了下舌頭,說,“聽說過,沒見過。”


    “也就是說,凶手就這樣倒拎著活生生的小女孩,把她頭朝下扔進了水缸。然後,又脫去了小女孩的褲子,對她進行了猥褻?”我很不忍心地把現場在腦海中重建了一次。


    師父點點頭。


    “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好?”大寶咬著牙說。


    師父指了指大寶說:“這次你還真有可能說對了,我剛才看了看朱鳳背部的損傷,你的這種分析還真有可能存在。”


    “精神病人作案?”我走到一邊,掀起朱鳳的睡衣,發現她的背部還真的有許多奇怪的創口。


    “隻能說凶手的心智不健全。”師父說,“一種是容易狂躁的人,另一種是小孩子。精神病人作案的前提是沒有針對性,而本案中,凶手有明確的目的,那就是為了錢,這樣有明確功利性的作案,可以排除是精神病人作案。”


    我和大寶把朱鳳的屍體抬上解剖台,用紗布清洗屍體上的血跡。


    “死者雙手有多處砍創,屬於抵抗傷。”我一邊測量創口,一邊說,“頭麵部多處砍創,最深的創口下方顱骨線形骨折。”


    “她的損傷比古香蘭的損傷輕多了,”大寶說,“主要還是因為失血死亡的。”


    師父說:“那是自然。古香蘭被砍擊的時候處於仰臥狀態,頭的下方有床鋪襯墊,所以砍擊導致的損傷就會嚴重很多。而朱鳳是在和凶手打鬥的過程中受傷的,因為身體處於運動狀態,砍擊的力度會被緩衝掉大半,所以損傷輕微多了。”


    “師父,屍體上沒有發現約束傷。”我仔細看了看死者的關節部位皮下組織,說道。


    師父雙手撐在解剖台邊緣,低著頭說:“是的,這印證了前麵的觀點,凶手的約束能力有限,他和死者的體力對等。”


    “和一個纖弱女子的體力對等,”大寶說,“凶手不會也是個女人吧?”


    師父又瞪了大寶一眼:“女人為啥要猥褻小女孩?”


    大寶張了張嘴,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結合師父前麵的分析,”我說,“這起案子會不會就是個小孩子幹的呢?”


    “小孩子穿四十碼的鞋子?”偵查員在一旁插話道。


    “不要排除這種可能。”師父說,“曾經有個連環殺人犯,穿三十七碼的鞋子,所以很多專家在前期推斷凶手身材的時候,都認為是一個不到一米六的瘦小男人,結果破案後,是個一米八幾的小腳壯漢。個體差異的巨大,經常會出乎我們的意料。”


    “尤其是這些損傷。”我用紗布擦拭幹淨朱鳳的背部,露出了三十多個平行排列的不到一厘米長的小創口。


    小創口一頭比較鈍、一頭比較銳,創腔呈現出明顯的倒三角形。朱鳳的睡衣背側,也有對應的、形態相似的創口。


    “這個……”我正準備說話,卻被師父抬手製止了。


    師父切開朱鳳的背部皮膚,將其背部肌肉一層層分離開來,深層肌肉之間出現了一些暗紅色的出血。


    “現在很明顯了,”師父說,“這些創口,屬於瀕死期損傷。背部深層肌肉的損傷,屬於擠壓傷。”


    “凶手在將死者砍倒以後,又騎在她的腰部,”我說,“然後用斧頭的一角輕輕地戳死者的背部?是這樣嗎?”


    師父微笑著滿意地點點頭:“是的。那麽,你從犯罪心理學角度分析一下,凶手在這個時候處於什麽心態呢?”


    我低頭想了想,沒有答案。


    “是在炫耀他在這場打鬥中的勝利嗎?”大寶打破沉寂。


    師父說:“這次大寶搶答成功,加十分。這就更加說明凶手是個心智不健全的人了。”


    大寶一臉揚揚自得。


    “聽陳總一說,”偵查員說,“凶手就應該是個小孩子了?這可關係到偵查範圍問題啊,陳總能確定嗎?”


    師父搖了搖頭,說:“不能確定,所以我要再去看看現場。這麽久了,犯罪分子進入現場的入口都沒有找到,這很不應該啊。”


    吃完中午飯,我們返回了現場,見到還在忙碌的林濤。


    “陳總,我們有新發現。”林濤見我們走進現場,揚起眉毛說道。


    “我說嘛,”師父笑著說,“這麽久了,總該有些好消息的。”


    林濤帶著我們走到西廂房一側的衛生間裏,說:“根據潛血足跡的方向,凶手殺完三個人後,是從大門出去的,然後隨手關閉了大門。而對於他的入口,我們一直在納悶,排除了凶手有鑰匙的可能性,這裏就是唯一可以進入現場的地方。”


    我們抬眼望去,衛生間的牆壁上,有一扇小窗。


    “這麽小?”我說,“什麽人能鑽得進來?”


    “是啊,”林濤說,“我們開始也在納悶,如果是一頭鑽進來的話,下麵沒有支撐點,那勢必會頭朝下跌落受傷。如果凶手是從這裏進來的,他就必須蹲在窗台上,然後蜷著身體鑽進來,再跳到屋內。於是,我們就在窗台上和地麵上進行了仔細勘查。”


    “你們發現了可以確定這一點的依據,對嗎?”師父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林濤笑著點頭,說:“是的,我們在窗戶外麵的窗台上,和衛生間地麵上,發現了和中心現場血足跡花紋一致的泥水足跡。”


    “是了,”師父說,“這裏就是入口!不過,你們有沒有進行偵查實驗,個子多高的人能從這麽小的窗戶裏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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