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情況。”我說,“一種是死者侵犯了凶手的妻子愛人,第二種就是同性戀。”


    “是同性戀。”高法醫用止血鉗撐起死者的肛門,“死者的肛門皺襞基本消失,應該是長期處於鬆弛狀態形成的,而不是死後的肌肉鬆弛形成的。一般這樣的肛門括約肌鬆弛、肛門皺襞消失的案例都見於同性戀。”


    “那就對了。”黃支隊說,“如果我們之前的分析全部正確的話,這就是一起因為感情糾葛引起的同性戀殺人案件。”


    “哈哈,有了這麽多分析,我心裏有底兒了。”我說,“還擔心這起案件難度會很大,目前看,並不難呀。”


    “好吧,”黃支隊說,“我們抓緊時間圈定偵查範圍,要用最短的時間鎖定屍源。”


    有了大量的合理分析作為襯底,我們信心十足。信心十足就會幹勁十足,很快,我們就取下了死者上下左右四顆磨牙並且鋸下了死者的恥骨聯合。


    “根據牙齒和恥骨聯合推斷,死者應該是三十三歲左右,上下不會超過兩歲。”我費了很大勁兒忍著惡臭剝離開恥骨聯合周圍附著的軟組織,暴露出恥骨聯合麵,然後結合牙齒的磨損度對死者的年齡進行了初步的推斷。


    “再結合這個男人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體態中等,還有穿著一雙偏女性化的棉襪,”黃支隊轉頭對身邊的主辦偵查員說,“我覺得有了這麽多指標,應該不難找屍源了吧?”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和黃支隊都在苦苦地等待著尋找到屍源的好消息,可消息久久不至。以至於到第二天傍晚,我們幾乎對偵查部門喪失了信心。


    “看來死者是沒有親屬啊。”黃支隊說,“不然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排查清楚符合死者條件的失蹤人口。如果沒有親屬報案,則無從查起了。”


    “誰說無從查起?”一個清亮的女中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專案組死寂的氣氛,雲泰市公安局dna室負責人張秋走進了專案組。


    “有重大發現,”張秋說,“通過你們劃定的死者條件範圍,我們在dna數據庫中設定了條件,然後輸入死者的dna數據,沒有想到,居然比中了一條信息。”


    “是什麽信息?”黃支隊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根據目前比對結果,”張秋說,“死者應該是在兩年前因盜竊摩托車入獄,並在監獄中蹲了一年多的曹風。”


    3


    “嗬嗬,”我笑著說,“說不準這個曹風就是在蹲監獄的時候變成了同性戀。不過現在撥雲見日了,查到了屍源,破案指日可待。dna又要立功嘍。”


    “這個曹風是什麽時候出獄的?”黃支隊沒有接我的話茬兒,接著問張秋,“我要的是具體、準確的時間。”


    “剛才我向司法部門朋友查詢了一下,”張秋說,“準確時間是去年九月二十二日。”


    “時間對得上!”黃支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高興地說,“馬上去查這個曹風,生前和哪些男人有染,住在什麽地方,有沒有什麽親屬。”


    “怕是不好查。”張秋緊跟著潑來一瓢涼水,“據司法部門同事的介紹,這個曹風從小是個黑戶,入獄的時候,他除了曹風這個名字,其他所有資料都拒不交代。因為並沒有查到他的戶籍,所以監獄管理局的同事對這個曹風的身世一無所知。”


    “查不清身份,還能找不到人?”黃支隊笑著說,“看我們的本事,去查吧!”


    案件每次進展到需要調查的時候,我就失業了。


    回到賓館,我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專案組傳回好消息。翻看著微博,也沒有什麽吸引人眼球的熱點。實在不知做些什麽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雲泰案”。


    為什麽在前四起案件中,死者體內都沒有發現精子,在最後一起案件中卻發現了精子?難道真的是不同人作案?不會!那麽特殊的繩結打法不可能出自兩人之手,如果真的是兩個人,那這巧合有些過於誇張了。難道這一次“雲泰案”的凶手有了幫手?兩個人輪奸?也不會。這麽隱蔽的作案,侵犯對象都是弱女子,何必要找什麽幫手?強奸犯沒必要帶徒弟吧?那麽,又會是因為什麽呢?


    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出在“雲泰案”前四起案件中。犯罪分子為什麽會沒有精子?或許這次他出了什麽紕漏,把精子留在了死者的體內?目前這樣的想法才是唯一可以說得通的想法。所以,案件偵破的突破口一方麵在查dna,另一方麵就是要搞清楚凶手為什麽會沒有在現場留下精子。


    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對警察來說,熟睡被驚醒通常不是因為噩夢,而是電話鈴。


    不過,這次是好消息,曹風的資料和住址找到了。


    “這個曹風是不是個同性戀還沒有任何調查依據能夠證實。”當我趕到專案組的時候,黃支隊開門見山地說。


    “沒有發現他是同性戀的依據?”我問。


    “是的。”黃支隊說,“倒是很意外地得知,曹風在出獄後不久就結婚了。”


    “結婚?”我說,“他不是同性戀嗎?他娶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少見多怪。”黃支隊皺著眉頭說,“你不知道有雙性戀的說法嗎?而且還有很多同性戀為了掩蓋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而騙婚的。我們以前還接到過此類事情的信訪。”


    “這個也信訪?”


    “是啊,”黃支隊說,“被騙婚的女子來上訪唄。”


    “這事兒歸公安管?”我十分詫異。


    “公安大接訪以後,”黃支隊搖搖頭,“什麽信訪事項沒有接待過?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接待不到的。哎!跑題了,跑題了。”


    我想了想,說:“你說的還真有可能。你看,死者是去年九月底出獄的,十月份就結婚了。而我們判斷死者應該是十二月到一月左右死亡的,也就是說死者結婚後兩個月就死亡了。這個時間也太短了,所以我認為,死者很有可能是因為結婚激怒了他的同性戀男友,然後同性戀男友一氣之下殺了他。”


    “我考慮的也是這樣的可能性。”黃支隊低頭思考了幾秒鍾,說,“沒有其他可能了。”“曹風的妻子呢?”我說,“她說不準會知情。”


    “目前正在派人查。”黃支隊說,“曹風的妻子是四川人,叫孟夢,在我們這邊打工。因為曹風生前根本就沒有幾個朋友,所以調查也很艱難。”


    “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說,“曹風不是黑戶嗎?沒有戶口的人,也可以登記結婚?”


    “當然不是去民政局登記結婚。”黃支隊說,“曹風以前盜竊的時候,是跟著一個老小偷當學徒的,他把這個老小偷當成自己的師父、親人。曹風和孟夢結婚的時候,是讓這個老小偷當的見證人,三個人喝個爛醉,算是結婚了。”


    “有第三個知情人?”我說,“那敢情好,從這個老小偷嘴裏豈不是可以得到更多關於曹風的信息?”


    “問題就在這裏,”黃支隊說,“老小偷交代,曹風生前話非常少,老小偷就知道他無親無故,其他關於曹風的信息一點兒都不清楚。”


    “那老小偷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呢?”我問。


    “據老小偷交代,”黃支隊抿了一口茶說,“那次結婚,老小偷是最後一次見到曹風。隨後老小偷因為老家的房子拆遷問題,就回農村了,至此沒再和曹風聯係過。”


    “也就是說,”我說,“曹風從出獄到死亡這一段時間的活動情況和交往情況,隻有孟夢一個人知道了?”


    黃支隊點了點頭。


    突然,專案組會議室的大門被主辦偵查員推開。


    “孟夢的身份查清了。”主辦偵查員說,“四川籍,家住農村。一年半前到雲泰打工,主要是在燒烤店洗烤盤。因為孟夢的臉上有血管瘤,所以長相算是比較醜陋的,她一般也不和別人說話。孟夢結婚的情況,燒烤店的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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