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宮縣人。”


    “什麽時候來湖東的?”


    “半年前。”


    李威一口的北方方言,我在一旁聽著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兒。如果是北方縣城的人,來湖東縣才半年的時間,那他就不應該對撒米困住靈魂的風俗這麽了解。


    “你認識趙雨墨嗎?”偵查員問。


    “不認識。”


    “老實交代,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叫你來問一些你不認識的人的情況。”


    “俺真不認識啊。”李威嚇得不輕。


    我提醒身旁的偵查員應該問網名。偵查員點點頭,翻開卷宗找了一下,接著問道:“那你認識利……什麽……利多卡因吧?”


    利多卡因是一種麻醉藥,看來趙雨墨認為自己是那種能迷住所有人的迷藥。


    “哦,她啊,認識,不過我們隻是網友。”


    “你見過她嗎?”


    “視頻裏見過。”


    “你最近和她聯係是什麽時候?”


    “三天前吧。”李威想了想,說。


    用薑振宇老師的微反應理論來分析,李威這個思考的表情很自然,應該不是偽裝的。


    李威接著說:“那天她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說要見俺。俺沒見過網友,有點兒害怕。而且那天晚上還在下雨,俺就說太遠了,而且下雨不方便,改天再見。可是她說她已經在車上了,馬上就到,讓俺等她,而且問俺俺家在哪兒。”


    “你告訴她了?”


    “沒有,俺是租的房子,連茅房都是公用的,不好意思讓她來,就在考慮去哪裏見她。可是這個時候,她突然下線了,俺以為她可能就是心情不好,說說罷了,就沒再理會了。”


    “她幾點下線的?”


    “七點多吧,俺記得好像是。”


    我走出審訊室,雖然審訊還在繼續,但是我已經相信他絕對不是凶手了。


    公共廁所,那裏會有馬桶嗎?回到賓館,我又得知一個壞消息,趙雨墨下車地點的西餐廳沒有監控,這個西餐廳生意非常火,所以服務員也記不起她的樣子。總之,又一條線索斷了。


    我的情緒繼續低落,下午也沒有再去專案組。我去了也幫不了什麽忙,如果有好消息他們一定會通知我,可現在又能有什麽好消息呢?連皮箱的線索都已經斷了,這種皮箱已經賣出去十幾萬個了,怎麽查?


    我躺在床上試圖午睡一會兒,可大腦一片清醒。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我初到現場的時候,腦海裏會出現“雲泰案”呢?兩個案件明顯是不一樣的,一個有拋屍,一個並不拋屍;一個是在室外作案,另一個在室內。顯然是不能串並的,我為什麽會把這起案件和“雲泰案”聯係在一起?有什麽共同點呢?……捆綁雙手?對,捆綁雙手!


    “雲泰案”的三個死者都是被捆綁住雙手壓在地上實施強奸的,而這個案件裏,死者是被捆綁住雙手壓在地上勒死的。相通的地方,就是捆綁雙手的繩結。


    我從床上跳起來,從電腦裏翻出照片,仔細觀察幾起案件的繩結打法,非常可惜,趙雨墨的案子裏的繩結和“雲泰案”並不一樣。


    但是我一點兒都不沮喪,因為曙光已經漸漸顯現了出來:


    趙雨墨的手腕上的繩結,看上去非常簡潔,但也非常牢固,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專業的繩結。而“雲泰案”的三個死者,手腕上的繩結看起來非常煩瑣,卻不牢固,三人手上的繩結竟然一模一樣。


    我壓抑著內心的喜悅,打開百度,搜索了“繩結”,滿屏的信息撲麵而來。


    原來繩結也是一種文化,不同職業的人,在打繩結上有自己獨有的習慣。


    繩結的種類也很繁多,有水手打的繩結、木匠打的繩結、挑夫打的繩結、外科醫生打的繩結……我一邊看一邊學習,甚至拆下鞋帶來嚐試,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終於熟悉了百度上介紹的十幾種繩結的打法。


    再回到案件的照片上,我豁然開朗,趙雨墨手上的繩結是一個典型的雙套結,打法不難,但比較專業,通常是喜歡戶外運動的人才會熟練掌握這種繩結的打法。我激動得在桌麵上捶了一拳,又迫不及待地點開“雲泰案”的照片進行比對。但幸運之神大概隻眷顧了我一小會兒,“雲泰案”的繩結沒有這麽明顯的特征,不是專業的繩結,隻能說是一個人打繩結的習慣。哪個專業人士會習慣打煩瑣而不牢固的繩結呢?


    但不管怎樣,至少這個案子裏,又一條新線索已經浮出了水麵。我拿起電話,讓偵查員調查李威打過的繩結,以及他是否習慣於戶外運動。


    第二天一早,當我走進專案組的時候,齊支隊長一臉的喜氣:“小秦呀,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我無語,一個快五十歲的人,有必要撒嬌玩兒這個遊戲嗎?


    “呃,壞消息吧。”


    “李威被排除了,他都不知道什麽是戶外運動,繩結也對不上。”齊支隊長說,“其他方麵也排除了。”


    “這個不算壞消息。”我說,“你沒看我昨天下午都沒來嗎?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凶手。”


    齊支隊長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接著說:“壞消息不是壞消息,但好消息絕對是個好消息。我們派出的外圍搜索組,在校園裏的一處角落,找到了死者的手機和疑似勒死死者的繩索。”


    確實是個好消息,我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有……有照片嗎?”我覺得自己都不會說話了。


    “有啊,你看。”齊支隊長移過他的筆記本電腦。


    照片有兩張,一張是一根繩索,上麵滿是油墨,這應該是一根綁硯台的繩索,為什麽判斷是綁硯台的?因為湖東是產硯大縣。


    另一張照片是一部iphone手機(蘋果電腦公司的一款智能手機),被水泡過,呈現的是沒有開機的狀態。


    “手機壞了,”齊支隊長說,“不過我們的技術部門有信心恢複它的資料。”


    “我關注的不是手機。”我說,“之前,我們在趙雨墨的裙子口袋裏發現了油墨指紋,當時以為是小偷偷東西呢,還在說為什麽小偷不偷包,而去偷一個裙子上的暗口袋,這太不專業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齊支隊長說,“現在可以解釋為什麽會有油墨指紋了。因為凶手拿著沾滿油墨的繩子殺人,然後又拿沾了油墨的手掏口袋。哈哈,有道理。現在我也讚同你關於案件性質的判斷了,這可能就是一起綁架侵財案件。”


    “有指紋,且知道凶手家的大概裝潢情況,知道凶手家應該有硯台,知道凶手喜歡戶外運動,這個案子不難破吧。”我揚著眉毛說。


    “必破。”齊支隊長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看了一眼說,“不過,我希望有更快的捷徑,這個電話可能就是給我們提供捷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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