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給小青華買的玩具快步走到了小青華的病房門口。病房內居然空無一人。


    我的後背一涼,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的濃重。


    我急忙跑去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值班醫生正在用雙手撐在窗台上向樓下眺望。


    “醫生,我是17床吳青華的朋友,請問。”


    值班醫生用手指了指樓下:“我也在看呢。聽說17床病人昨晚失蹤了,今早在康複門診門口的池塘裏發現已經淹死了。”


    等值班醫生納悶為什麽沒有回聲而回過頭的時候,發現我已經不在門口了,我扔了禮物,向康複門診的方向飛奔而去。


    到了事發地點,池塘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圍觀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隔著人群,聽見了一片哭聲。我推開人群,走到警戒帶旁邊,拿出證件給守衛的民警看了看,掀起警戒帶走到了池塘邊。


    這個池塘是美化醫院環境的一個小池塘,水不深,也就1.2m左右,但是小青華下水的話,能沒頂。


    池塘的旁邊,站著幾個警察,都是熟悉的麵孔。屍體已經打撈了上來,我的師哥李華正在對屍表進行著檢驗。


    我挪著重達千斤的步子,慢慢的走到了屍體旁。


    一張熟悉的臉,一雙熟悉的大眼睛,和驚恐無助的眼神。


    死者就是我的第一個病人,那麽惹人喜愛、那麽讓人心疼的,一個樂觀、堅強、勇敢的小男孩--小青華。


    第七案】大眼睛男孩(4)


    小青華就那樣躺在那裏,瞪著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卻沒有了神氣。小青華的爸爸吳敬豐坐在警戒帶外,輕輕的抽泣。付玉好像大哭過一場


    ,已經精疲力竭,無力的坐在吳敬豐的身旁,臉上的淚漬還未風幹,她絕望的望著天空。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


    小青華的口鼻腔附近附著了白色的泡沫,兩隻握緊的小手裏攥著水裏的水草,初步看,他確實是溺死無疑。


    李法醫回頭看了看我驚愕的表情說:“怎麽了?認識?”


    我木然的點了點頭。


    “長的挺可愛的孩子,可惜了。”李法醫低頭繼續進行屍表檢驗。


    “瞼球結合膜可見出血點,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顯。”李法醫一邊檢驗屍體,一邊緩緩的說,“口鼻腔粘膜未見損傷、頸部皮膚無損傷


    出血。”


    這是法醫屍表檢驗的一般方法,在確定死者係窒息死亡後,必須確定是否是外界暴力捂壓口鼻腔、扼壓頸部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排除


    了以後再確定有無溺死的征象,這樣就等於是排除法和認定法同用,避免漏檢、誤檢而對案件的定性發生錯誤。


    “口鼻腔附近見泡沫,指間檢見水草樣物。”李法醫邊說邊撈起水裏的水草,“與池塘內的水草形態一致。”


    和我一起參與實習的一名實習法醫在旁邊抱著一個記錄本,奮筆疾書的記錄著李法醫的描述。


    “初步看,死因很簡單,是溺死無疑。”李華扭頭對我說,“是你親戚還是熟人?”


    “熟人。”我隨口答道。此時,我的心情很複雜,也不知道是因為對小青華的惋惜,還是對本案總有一些忐忑。畢竟一個重病的小男孩,


    在夜裏自己步行到幾百米外的池塘,失足落水,這確實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是如何逃避了醫生、護士和自己父母的監護來到這裏的呢


    ?他深夜來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我走到吳敬豐夫婦身邊,輕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敬豐像是在想著什麽心思,沒有注意到我走到了身旁,突然聽我問了一句,嚇了一跳:“啊。。。啊。。。是。。。是秦醫生?我也不


    知道,昨晚我們到廁所商量下一步醫藥費著落的時候,小青華可能自己跑了出去,我們找了一晚上,卻沒有想到,他。。。他。。。嗚嗚嗚嗚


    。”說完,吳敬豐又開始哭了起來,哭得雙手都在顫抖。


    我安慰了他們兩句,又重新走進現場。


    此時李法醫已經脫掉了小青華的衣服,仔細的檢查屍體的全身:“全身未見致命性損傷。”


    突然,我幾乎和李法醫同時注意到了小青華肩膀部位有一小塊顏色加深的部位。憑經驗,這應該是一塊皮下出血,也就是說,這是一塊損


    傷。李法醫回頭看看我,小聲說:“可能有問題。”


    “能確定是出血嗎?”我說,雖然我知道,這應該是皮下出血,而且是死前不久形成的。


    李華點點頭。


    “應該是落水的時候磕碰形成的吧。”我不願意相信,會有人能夠傷害這麽一個可愛的、得了重病的小孩。他是多麽的討人喜歡,愛他還


    來不及,怎麽會傷害他?除非。。。


    “這個位置處於肩部的底下部位,如果是磕碰形成,必然會在突起的部位比如肩峰、頸、頭部形成,不可能突起的部位不受傷,卻在低下


    的部位受傷。”李法醫說。


    “如果是突起的硬物磕碰呢?”雖然我不願意相信會有人殺害小青華,但是看了看平整的池塘旁邊和平靜的水麵,我知道我的這個問題是


    不可能成立的。


    “我覺得可能性比較大的情況是,落水後,有硬物頂住他的肩膀,不讓他浮起來。”李法醫咬了咬牙。


    我回頭看了看吳敬豐和付玉。付玉仍然靠在丈夫的身上,無力的看著天空。而吳敬豐卻停止了哭泣,像是察覺了什麽似得,向警戒帶內張


    望,與我眼神交匯的時候,不自然的避了開去。


    不祥的預兆在我的心裏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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