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森最近很忙,江北拆遷已經進入到了實質性階段,因為是異地回遷,而回遷的地點又是人煙稀少的望花新區,所以選擇不要房子的住戶很多。


    不要房子就會有補償金的問題,如何計算拆遷補償金,這裏麵的彈性空間很大。


    田廣慶的廠房問題一直懸而未決,如今眼見著國土局和拆遷辦的人挨家挨戶測量麵積,蔣先森那邊毫無動靜,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正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蔣先森打來電話約他吃飯,地點在錦江之都。


    蔣先森特意囑咐他:“帶上現金,今天可能會用得上。”


    田廣慶連赴宴的是什麽人都沒問,一刻都沒耽誤趕了過去。


    錦江之都是錦江最昂貴,檔次最高的酒店之一,出入這裏的客人非富即貴,幾乎沒有普通老百姓。


    身材高挑的迎賓小姐引領著田廣慶走進了滿江紅包房,酒店的每一個包房都是一個詞牌名,倒是給這裏增添了一份儒雅情調。


    偌大個包房隻有兩個人,蔣先森和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見田廣慶走進來,蔣先森站起身給介紹著:“廣慶,這位是咱們江北國土局的嚴處長。嚴處長,他就是田廣慶。”


    田廣慶驚喜的快步上前雙手握住嚴局長的手:“嚴處長,您好。”


    嚴處長很謙遜笑著說:“什麽嚴處長,一個副職而已,叫我老嚴就好了。來來來,都不要拘束,小蔣,還有客人嗎?沒有的話咱們入席吧?”


    酒席很豐盛,三個人上了十二道菜,龍蝦海參魚刺鮑魚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蔣先森問嚴處長:“嚴處長,您看咱們是喝紅酒還是白酒?”


    嚴處長:“吃海鮮最好還是喝一點白酒,因為海鮮會誘發痛風,但是喝一點白酒,就會起到一個中和的作用,不僅沒有痛風的可能,反而會舒緩腸胃活血通絡!”


    田廣慶啪啪的鼓掌:“嚴處長學識淵博,和您吃飯都能漲知識。”


    酒席就在這樣的吹捧中開始。嚴


    處長的酒量很好,一瓶茅台他自己就能喝半斤,期間還不時的講一倆個小笑話,蔣田二人也配合著哈哈大笑,氣氛十分融洽。


    “廣慶,你可能還不知道,嚴處還是一個書法大家,我省書法家協會的會員,很多作品都還得過獎。“


    “還什麽書法大家,業餘愛好而已,小蔣,你呀,太誇張了,讓廣慶看笑話……”嚴處長笑著擺手。


    “我可沒誇張,前年新華電纜廠整體搬遷,劉廠長求過您一幅字,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您寫的是精益求精四個字,後來劉廠長把這幅字送去參展,獲得了市書法大賽一等獎!”


    嚴處長一臉無奈狀:“我算服了老劉了,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以我的名義報名參展,直到獲了獎,我本人還蒙在鼓裏……”


    蔣先森衝著田廣慶使著眼色:“廣慶,今天這機會可是難得,你還不趁著嚴處高興,也求上一幅字?將來嚴處成了書法名家,你就是排著隊也不一定能求得到!”


    田廣慶福至心靈,一點就透,連忙附和著:“就是不知道嚴處長肯不肯賞臉了。”


    嚴處長大笑著:“這個小蔣啊,就是愛給我出題目……寫字倒是行,可這也沒有筆墨……”


    蔣先森立刻變戲法一樣,從櫃門裏拿出筆墨紙硯,鋪在了旁邊的茶幾上:“早就給您準備好了,嚴處長,您請。”


    嚴處長不再推辭,邁著方步走了過去:“好吧,那我就獻獻醜,嗯,寫什麽好呢?”


    他轉頭問田廣慶。


    田廣慶陪笑著:“您隨意,隨意。”


    嚴處長略微沉思,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下了“再接再厲”四個大字。


    蔣田二人齊齊鼓掌。


    蔣先森讚歎不已:“這字兒,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沒個十年二十年的功力,可是寫不出來。錦江書法界,嚴處長隻說第二,我看也沒人敢說第一了。”


    田廣慶說:“明天我找人裱起來,掛到我辦公室,咱也沾沾嚴處的藝術氣息。”


    嚴處長放下毛筆,哈哈一笑:“喝酒喝酒。”


    差不多二十分鍾後,嚴處長放下酒杯,說:“明天一早,局裏還有個會,我呢,不勝酒力,今天咱們就這樣吧,好吧?”


    蔣先森在桌子下麵踢了田廣慶一腳,田廣慶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了嚴處長麵前。


    嚴處長一臉嚴肅,立刻拿起信封扔了回去:“這是幹什麽?可不要搞什麽不正之風嘛!”


    蔣先森說:“這算是一點潤筆費,您千萬別多想。”


    嚴處長看似很無奈的樣子,歎了口氣:“我呀,真是拿你們這些年輕人沒辦法,寫幾個字而已,還要給什麽潤筆費……好吧,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田廣慶說:“保證下不為例!”


    送走了嚴處長,回到包間內,看著墨跡未幹的字,田廣慶說:“就這水平,街上十塊錢能寫上下聯加一橫批!”


    蔣先森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不止,至少還能贈送一對福字兒。”


    兩人大笑。


    田廣慶問:“這事兒就算成了唄?”


    蔣先森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海參放進嘴裏:“基本是成了。明天上午,你去國土.局辦手續,記住嘍,看見嚴處長就像不認識一樣。”


    田廣慶也坐下來:“這個我懂。那老家夥太能裝犢子了,居然把錢還回來,嚇了我一跳,以為遇見了清官。”


    蔣先森笑道:“不是還回來,他是掂掂份量,要是給少了,他立馬兒一準變成清官……給了多少?”


    田廣慶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數。”


    蔣先森點點頭:“值了!你的事我給你辦了,一會兒麻煩把飯錢結了啊,這麽排麵的酒席,我可結不起。”


    田廣慶看了看飯桌:“這都是小錢兒。”


    說著又拿出一個信封:“雖說咱們是發小弟兄,那也不能讓你白忙活,一點意思……”


    蔣先森皺了皺眉:“跟我還來這一套?”


    “你這忙前忙後的……”


    “錢你拿回去。如果非要給,那今後咱們就誰也不認識誰,你看怎麽樣?”


    見蔣先森堅決推辭,田廣慶也就不好硬給。


    在這件事上,他覺得欠了蔣先森一個很大的人情。


    不收田廣慶的錢,並不意味蔣先森潔身自好,他是不想將兩個人的關係染上銅臭味。


    望花新區一套兩百多平的精裝房,是這次拆遷蔣先森的戰利品。


    這是通過幾處無主廢棄的臨時建築置換來的,為了掩人耳目,用了安婧媽媽的身份證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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