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賠錢貨,到處去丟老娘的臉,把你生下來幹嘛的?你爹那個死鬼死了也不管了,老娘一個人撐得起這個破家嗎?兩個老不死的,算上你這個短命的,老娘這輩子都毀了!”


    隨後就是拍打的聲音,可我一直沒有聽到小洪城的哭聲,這讓我更難受,一個孩子在挨打的時候連哭都不會,得挨過多少次打才會這樣?


    “咳咳……”一個老婦人迎麵走了過來,她手裏似乎還提著個布袋。


    走近了我才看清她是洪老七的老娘,我多少還是有點印象。洪老七因為我們家的事死了,所以我對他們家的人不光心存感激,也心存內疚。洪老七和二娃子都是被鬼殺死的,這裏的風俗不能辦喪事,隻能越快越好的入土。


    “祖祖?你晚上去哪裏喲?”我先叫她。


    她的輩分比我高很多,比我爺爺還高一倍,我們這裏就叫‘祖祖’了。


    她年紀大了,多半聽到我聲音才看到有人:“哦……你是音音嘛?我去老七媳婦那裏拿點米,才回來,你這是去哪裏呢?”


    我隨口說道:“剛才陳桂英的娃娃到我家去了,我給她送回來。也不曉得她這是幹啥子,一個娃兒整成那樣子……”


    洪老七的老娘撇了撇嘴說道:“你管這閑事做啥子哦?不怕髒了眼睛?陳桂英那婆娘就是被鬼上身了,成天偷漢子,白天不出門,娃兒、老人不管,這不是撞到鬼了是囊個?以前就讓莫把房子修在那裏,偏要,結果死了墳頭都綠了。”


    要是在之前,我不會把她的話當真,隻會以為是在罵陳桂英,但是這節骨眼兒上,我能不多想嗎?


    我接過了她手裏的米袋子說道:“我送你回去吧,你說陳桂英家這裏是咋回事哦?真的是房子的問題?”


    洪老七的老娘見我要送她,還有些推辭:“又不遠,沒得事的,我自己來吧……”


    我堅持:“洪七爺是因為我們家才出事的,我們家對不起你……”


    洪老七的老娘歎了口氣說道:“也不能全怪你們家啊,都是一個村兒的,不幫忙說不過去,撞見鬼能怪哪個?也都不去說了,人都死了……就當在贖罪……”


    我聽出了點端倪,正要問,她又接著說道:“那個陳桂英屋頭那死鬼男人啊,你曉得嘛?洪斌娃(老一輩都喜歡在年輕人名字後麵加個娃字),斌娃他爹以前要在那裏建房子,就有個和尚說了,那裏不好,以後遲早剩個空房子,住那裏的人都要死得早。斌娃他爹不信邪啊,偏要。那裏原來是條荒路,聽人說那裏死過人,以前土匪多噠嘛,有個財主的女兒就是在那裏被一群劫匪糟蹋死了的。雖然都過去快一百年了,這些事我都是從小聽到大的,聽說死得好慘,我爹那輩人都曉得,聽說屍體後來不見了,不曉得是不是被野狗拖走了。有人就是不信邪,有啥子辦法?”


    “以前這裏沒人住的時候,有人跟這裏一走夜路就會遇到怪事,後來這周圍也慢慢有人住了。每次我跟這邊過路的時候都會走快些,我八字硬,一輩子沒做過啥子壞事,我也不怕那些東西,但也不得不防。”


    說實話,跟老年人溝通真的有點頭痛,你問的她不一定回答你,你想問下一件事了,她又開始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了。


    我就當是聽故事了,也沒多話。就算我不說話,她還是會沒完沒了的跟我說過去的那些事,這些老人心裏裝的事往往比我想像的多,要是就這麽聽下去,聽一天都說不完。


    我跟著她一邊往她家走,一邊聽她絮絮叨叨的跟我說。


    說完了陳桂英家的事,她話鋒一轉神秘兮兮的跟我說道:“音音,你曉不曉得咱們祖宗都是以前的當官的?都是打仗的,後來王朝垮了,才跑到這個地方來安家的。那手上都是不曉得沾了好多人的鮮血。我們村子以前除了樊、洪、李這三個姓氏,還有外姓人,聽說先人都是把那些人殺了的,然後占了這個村子。”


    “老幾輩的人都在說,遲早報應要來的,村子裏出這些怪事兒,我都不覺得稀奇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被鬼索命也就認栽。祖先撒手歸西了,罪過就落在了我i們這些後人身上。那些年輕人哪裏會相信這些因果報應?像我這樣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也看得開了……”


    沒過多久就到了她家門前,沒有院子,就一間破舊的土瓦房。她應該是跟自己兒子兒媳分開住的,拿米都要自己跑去拿,也不見得她兒子兒媳對她多好了。


    幫她把米提進去:“祖祖,我先回去了。”


    她留我:“坐坐再走嘛……”


    這當然是客套話,我暗暗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說道:“不坐了,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那一袋子米還是有點重的,20斤肯定有。


    我剛走出門的時候,洪老七的老娘追了出來,給了我一個小巧的手電筒:“音音,你拿這個走嘛,天黑,莫摔到起。”


    我接過手電筒轉身就走,晃眼看見屋子裏坐著個女人,之前我把米袋子放在門口就走的,所以沒太注意。那個女人長得挺好看的,長頭發披著,我也沒注意她穿的衣服什麽的,就那麽瞟了一眼而已。我想那應該是洪老七老娘的其它媳婦兒吧。


    第二十七章死鬼又娶妻了


    回去的路上我也沒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隻是在路過陳桂英家附近的時候我不由得又會想起洪老七老娘給我說的那些事,然後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途中還聽到了貓叫,類似貓發/春的時候才能發出的那種叫聲,有些像小孩子哭的聲音,在夜裏尤為突兀。


    回去之後,我奶奶開始嘮叨了:“你搞啥子去了這麽晚回來?”


    我關了手電筒說道:“路上遇到洪老七的媽,她提著一袋子米,我給她送回去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是用的標準的普通話,慣性的就說出來了,我奶奶似乎有些不滿:“跟著你媽去城裏住了幾年,本地話都不會說了?”


    我有些無奈,我跟我媽他們去的地方雖然並不是多大的城市,但是主要交流語言就是普通話,我爸媽在那座城市工作那麽多年,自然也習慣了講普通話,我奶奶就不太聽得慣。


    我直接回到了我住的那間屋子,一進門,就看到了陰差提著壺酒喝得暈頭轉向的。


    我有些擔心他現在是否清醒:“喂,你不是回地府去了嗎?怎麽提了壺酒在這裏喝?”


    陰差見我來了,大方的把酒壺遞了過來:“小娘娘,今兒個閻君大人又添了房侍妾,咱們也跟著樂嗬樂嗬。”


    我有種想把他一腳踹飛的衝動,我敢打賭他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對我說這些話的,甚至可能還會瞞著我那死鬼閻王另娶新歡的事。我心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這是實話,大概是因為之前我就知道那死鬼閻王有很多女人了吧。我沒想過去陰間伴他左右,當然就不會吃醋了。


    “今天你就回去吧,我不會出什麽事的,這裏不需要你看著。”我說完了就直接上床上準備睡覺,懶得去管一個醉鬼。


    陰差說了聲好叻,然後就化作了青煙不見了。


    夜裏,時不時聽見我爸爸那個房間有撞門的聲音傳來,我也聽到了三爺爺的聲音,在睡過去之前,我感覺到眼角的枕頭濕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剛走到院子裏,我就聽到了奶奶跟隔壁的洪老太太在院門口說話。


    本來老婆婆聊天的內容我是不感興趣的,但是我捕捉到了我奶奶說的一句話:“洪老七的老娘老爹都死了?啥時候死的?昨晚上我家音音還送她回去的……”


    我下意識的走過去問道:“什麽?洪老七的媽死了?他爹也死了?昨晚上還好好的啊,我送她回去的時候她都精神得很……”


    我有點不敢相信,昨晚上我沒見到洪老七的爹,但我敢肯定他娘好得很,怎麽說沒就沒了?得有個死因吧?而且一死還死兩個,這太不正常了……


    隔壁的洪老太說道:“人老了,都是說走就走,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死了,正常的很哩!老七他爹早年就癱在床上了,這下趕上老婆子一塊兒死了。早上老七媳婦去看的時候才曉得人死了,都梆(僵)硬了。”


    我覺得有些不對:“他們家不是還有人嗎?人死了應該早就發現了啊。”要是有什麽問題,早些送醫,不至於死了一晚上沒人發現,送醫及時還不一定會死,昨晚我看見他們家有個年輕女人的。


    隔壁的洪老太壓低了聲音說道:“兩個老的單獨住的,哪裏有人服侍他們?老七前麵的幾個兄弟姐妹,死的死走的走,現在就剩下老七媳婦了。平日裏給兩個老的一些米啊,菜啊,就算好的了。”


    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昨晚我分明看見那屋子裏有個年輕女人,洪老七媳婦不可能那麽年輕的,當時我還以為是他們家的其它媳婦,這麽說來,我都懷疑自己昨晚看到的是鬼了。


    我是個心裏不怎麽藏得住事兒的人,當即就說到:“昨晚上我送洪七爺他娘回去的時候看到他們家有個女人坐著啊,還挺年輕挺漂亮的,要是他們兩個老人死了,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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