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乎認識,不但認識,而且似乎來自同一個地方,不但來自同一個地方,更似乎為了一個相同的、暫且不為人知的目的來到青牛關。


    繼而人們又自然聯想到了那位名留青史的關令尹,他老人家不也是觀天象的?而且還觀出了一位大聖人“老子”。


    難道這二位奇人莫不是也觀出了什麽奇象?


    雖然青牛關的人不敢奢望青牛關能再出一位聖人,但還是對他們自己的這種猜測,暗暗興奮得腳心長毛。


    這兩位奇人已經夠奇的了,能被他們一同關注的,那還不奇上加奇,奇到天了!乖乖不得了,這事鬧的可越加大了。


    也曾有諸多好友以此試探過宋世文,宋奇人每每一笑置之。


    相同的問話,元無疆那裏的反應則激烈多了,一旦有人試圖試探此事,元無疆立時眼睛一翻,杯子連水帶酒的往桌子上一扣——絕交!


    從此後,無論怎樣腳心長毛、心癢難耐,青牛關越來越少有人試圖得出結論了。


    悠悠中,青牛關的時光再一次恍惚而過。不過這一次不是三千年,而是三十年。


    宋世文和元無疆依舊還是不得謎底的奇人,依舊還是形同路人,依舊給人起名看風水,依舊無月觀夜空,當然他們依舊還是男性,依舊還是單身。


    稍稍相同之中的不同是,他們都老了,宋世文依舊像年輕時一樣把胡子剃得幹幹淨淨,皺紋雖然多了,皮膚雖然舊了,但儒雅風範隻增不減。


    元無疆則蓄起了胡子,與其說是蓄,還不如說是他懶得去理。亂蓬蓬的一把花白,竟又多了幾分威猛,隻是也同時多了幾分滄涼。


    這一年開春,青牛關的桃樹忽然全部提前半月開花,而且花瓣茂盛極大,一眼望去,滿枝滿頭滿街滿巷;樹是桃花生的,人是桃花變的,房子是桃花蓋的,水是桃花化的,連做夢都幾乎全是人麵桃花。


    更有一奇景,不知道從哪裏飛來越來越多的蝴蝶,聚集在青牛關中,這些蝴蝶色彩斑斕,薄翅如扇,猶如桃仙子一般翩翩在桃花桃海之中。


    忽這一日烏雲密布,暴風驟起,桃花蝴蝶如同豔雪一樣全部被卷起,在青牛關的院內空中盤桓不散,看得人心醉,也看得人心疼。


    是夜暴風更急,關中家家戶戶緊閉門窗。


    迎著暴風豔雪,青牛關空無一人的夜街上,忽然蹣跚出兩位老者的身影。一個身形修長、氣質儒雅,一個鐵肩魁梧、雜須飄然。他們雖然一個出自城南,一個來自城北,但他們卻在朝一個方向走去。


    那裏是三千年來,青牛關僅剩下的一堵殘破古城門,門下溝坎深琢的青石板路接通內外。兩位老人費力的爬到城頂,扶著一棵風中嗚咽的桃樹,一同望向青石板路延伸而去的蒼茫遠方。


    儒雅老者微笑著:“師兄,你我打了一輩子賭,總算要見分曉了。”鐵肩老者顫著一把雜須:“哈哈,你若是輸了,我一定好好讓你……讓你……”說著說著,鐵肩老者似乎一時想不出下句。少頃皺眉道:“糟糕,幾十年前隻顧著打賭,卻忘了下什麽賭注。”儒雅老者笑道:“你我一輩子的喜怒哀樂都在於此,這賭注下的還不大嗎?”鐵肩老者迎風哈哈大笑:“哈哈,師弟說的對!說的對!如果一個人能開心而死,那也算是得悟大道了!哈哈!”儒雅老者忽然頗莊重道:“你我兄弟二人,雖然一生都好像為這一賭而來,但我寧願輸,也許更開心些。”鐵肩老者也沉了下來:“匯聚近五百年的紫氣橫出,你卻斷此人姓楚。換了任何正道術士之人,恐怕都開心不了。”儒雅老者道:“我又何嚐不希望如師兄所斷,此人姓牧?挾其威猛之勢,了結腥風血雨的術界宿命之爭。”鐵肩老者忽然詼諧一笑:“哈哈,師弟,現在認輸為時不晚,不管結果如何,提前開心開心也是好啊!哈哈!”二老說笑間一夜急風忽然驟停,旭日東升中霞光滿地。被卷入空中的無數桃花與殘蝶,如天女散花般飄然落下,此刻大地安詳,巨空寧靜。


    一直開心的鐵肩老者忽然蹙緊了眉頭:“天兆反覆,先是暴風肆虐,後是落花空靜,我觀諸象中似有殘意,該不會是我斷之人紫氣過剛、身有不全吧……”儒雅老者笑道:“師兄多慮了,我看這天地祥和不似凶兆。況且不也正應了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的明理?我卻斷此人必身形威猛如獅子、奮迅……”說了一半,儒雅老者又現隱憂,好像始終不願所斷楚氏後人如此龍鳳。


    言語間,巨日之下,大地之上,花雨之中,徐徐走來一孱弱青年。看他蹣跚步態,腿骨似有隱疾。偶有微風撫過,落花蕩衣,更現出一身的清瘦俊骨。忽一隻碩大絕美的傷翼蝶王落在青年肩頭。


    青年不禁放慢腳步,憐惜中一進一動無不嗬護著肩上傷蝶。


    隨著孱弱青年的蹣跚步履,傷蝶、殘花、敗葉,本就殘缺的這一切,忽然變的異常和諧完美起來,旭日凝空,大地安詳。仿佛昨夜那一場暴風豔雪專為這一刻而來,醞釀了五百年的力量,瞬間破空而獻。


    殘城之上的二位老者無不被這眼前奇人奇景所怔,僵身不動,隻等青年與蝶蹣跚而至,鐵肩老者才顫音高聲問道:“五百年紫氣橫出,是牧是楚?”燦然間,年輕人抬頭向城上二老微微一笑:“楚玉。”隻此一句,言罷依舊微笑著,昂首灑然蹣跚而去。


    望著年輕人的背影,二老良久無言。


    鐵肩老者怔怔自語道:“錯了!錯了!他雖然姓楚,卻孱弱有疾;盡管非牧,卻天性悲憫;我們都斷錯了。”儒雅老者語重聲輕:“也許我們從最開始就錯了,楚風、神易之爭遠非你我所能想像。”鐵肩老人默默點頭:“也遠非你我之術所能斷測。”轉而昂首激聲道:“人心有假,天象無虛。不去論楚牧之爭、是非真相,也不理這五百年間有何奇變,此刻行事隻管直出吾感吾胸!”儒雅老者此刻心意已決,望著楚玉遠去的方向釋心一笑:“師兄,你我二人為證天兆,一生守居市井,雖為俗鶴,卻也閑雲。如今心願已遂,不如最後用這一身老骨頭起一龍脈,敬護紫氣過關,也算是成全天道之美了。你看如何?”鐵肩老者仰天快意長笑後,隻道兩字:“通過!”當所有靜靜飄舞的桃花瓣落盡的時候,青牛關的家家戶戶都如同蓋了一層厚厚的桃紅豔雪。


    百姓們嘖嘖稱奇,無不以為此景百年不遇。等他們紛紛前往釀名軒和堪輿坊請教兩位奇人,這究竟是什麽天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那裏已經人去屋空,剩下的隻是春光中窗明幾淨桃紅燦爛。


    從此,青牛關的人再沒看到宋世文和元無疆兩位奇士。


    一年後,有人在城外三十裏的棲鳳山中發現兩座奇碑墓塚,左碑文:楚氏有玉,右碑刻:文鳳如龍。


    第四章 神經老爸


    中部最大城市豪洲首富地產商萬寶祿,最恨有兩樣,第一樣最看不得有人在他麵前抽菸,倒不是吸菸有害,而是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萬寶路。


    他如此一位堂堂正正、肚滿腸肥的社會高階人士,怎麽能拿來與香菸並論?這不是指桑罵槐的蓄意諷刺又是什麽?


    另一樣最恨有人在他麵前穿牛仔褲,因為這也同樣讓人聯想到萬寶路的招牌象征——美國西部。


    如果有人膽敢在他麵前既穿著牛仔褲又抽著菸,那這個人一定是活的不耐煩了,當場就會發生恐怖已極的流血事件。


    當然這個七竅流血慘不忍睹的人,就是被氣爆的萬寶祿,不過穿牛仔褲抽煙的這個膽大後生,一定也好不到哪裏去,首先會被員警很禮貌的請到監獄裏蹲上三天三夜,直到把一本厚厚的國家稅務法默背如流,才肯甘休。


    不免有外人要問,這跟稅務有什麽關係啊?


    不用員警同誌發言,這位曾經揣著一顆勇敢的心的牛仔菸民,就會很嚴肅的告訴你:本城的三分之二稅收都要靠萬寶祿萬大老板,而員警稅務法院這些公務機構,哪一家又不是靠稅務過活的呢?如果公務機構都活不下去了,你養他們啊?那還不都得改行去搶去偷。


    這倒還是小事,如果他們真要改行去當賊,原本那些靠手藝吃飯的原裝賊人們,又改什麽行去?


    如此一來,那不真要惹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了!


    接著,好不容易被放回家的菸民牛仔剛一開門,就被老媽狠狠的煽兩個動聽悅耳、清脆響亮的大耳刮子,捂著麻中帶辣、紫中泛紅的雙腮,牛仔馬上又明白了一個人生哲理——做人不能忘本,要感恩。


    如果不是萬寶祿萬老板為人財大氣粗、稀裏糊塗,像他老娘這樣歲數一大把,腰比水桶粗的家庭悍婦,怎麽可能在本城最大的豪華商廈裏,謀上一份待遇優厚的清潔工美差!


    要知道,那棟商廈可是全城時尚高檔的專地兒,就連看門的保安,都得雙眼抱皮一米八幾才成。


    所以這都是人家萬大老板心慈眼善,照顧她們這些即將、或是已經被社會無情淘汰的老人家的善舉。


    再說下去,牛仔老媽快要把萬大老板上升到救死扶傷、劫富濟貧的偉岸高度了。


    萬老板有個寶貝不得了的寶貝女兒,萬山紅。


    不說別的,先說這名字的緣起,就足以顯示出萬寶祿疼愛女兒程度的一兩斑。


    據說在寶貝女兒剛生下時,萬老板花重金會請多方高人,集體斟酌研討名字。經過長時間會診論證,最後一致舉手表決通過“萬山紅”一名。


    逐漸成長的女兒卻不領情,極度認為這個“萬山紅”不是一般二般的俗,簡直就是八般九般俗不可耐。


    老爸萬寶祿就苦口婆心的教導,這名字是大有講究的,女兒命局八字金水太旺,雖然金白水柔,但要是過了頭,外表看起來白淨溫柔,性子卻拗的很,一個女兒家如此是注定要吃虧的。


    紅是火性,山屬土行,火土卻正好克製一下過旺的金水。火主禮儀,土主賢淑。名字八字這樣一中和搭配,我的寶貝女兒還不成了天下第一大家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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