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拳頭,作好麵對一切突發情況的準備。


    門,被緩緩推開了,一座衣架,兩張待客椅,一個寫字台,和一部老久的留聲機,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閉目靠坐在老板椅上,投入的欣賞他的老歌金曲。


    此刻留聲機還在沙沙的轉動,歌曲聲正綿綿不斷從那誇張的黃銅喇叭口傳出來。


    中年男人極瘦,即便是房內光線幽暗,也能讓人一眼感覺得出他瘦的程度,筆挺的西裝裏就像撐著一副筆挺的骨架。


    但從梳理得一絲不亂的發型,還有自然又頗具氣派蹺起的二郎腿上,還是可以判斷出他絕不像個看門人。


    終於,在曲子放完,回味良久的某個間隙,中年人猛然發現門外正凝視著他的朝歌。


    中年人先是一驚,受了極度刺激的表情凝固在瞬間,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魂,隻剩下一張包著皮的骨頭。


    朝歌並不想嚇人,隻想讓中年人自然的欣賞完金曲,然後再自然的發現他。


    不料這種朝歌式的無聲禮貌,卻演變成駭人之舉。


    朝歌正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說什麽也沒想到,中年人忽然還魂似的笑了,很和藹的笑說:“有事嗎?這裏是館長辦公室,我就是史潛史館長。”


    一個亂了套的鎮子,一座靜得駭人的殯儀館,一條不叫隻咬的巨犬,一位嗜好老歌的館長。


    怎麽形容呢?簡直就是怪異透頂!


    朝歌完全沒料到眼前發生的情況,稍僵了僵便道:“我的幾個朋友受了傷,我想找些消毒包紮的藥水、紗布。”


    朝歌沒編謊,他也不需要編謊,現在全鎮的術人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如果這位館長是術界之人,朝歌一出口就可見分曉了,即便眼神中一絲的電閃變化,都休想逃過朝歌的凝視。


    如果不是術界之人,一定會多加詢問,朝歌做好了兩手準備。


    奇怪的是,這位史館長既沒絲毫異常神情,也不多加詢問,幾乎連想都不想的還是和藹笑著說:“哦,原來是這樣,我讓門衛的老張幫你找找吧。”


    說著,史館長就向走廊喊了兩聲:“老張!老張!”


    見喊了兩聲沒人應,史館長向寫字台上的一大串鑰匙看了一眼,奇怪道:“剛才他還在,這一會去哪裏了?”


    這一反應又一次令朝歌出乎意料,麵前的這位史館長,既無異常又不詢問,可如此一來,就更加透著一股子怪異反常了。


    “您能不能幫我找一找?”朝歌反客為主。


    “可以可以!藥水和紗布是吧!可這裏是殯儀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和藹的史館長一副認真想辦法的樣子。


    “您這裏有處屍體整容室吧?我想那裏應該有這些東西。”朝歌在引導史館長的思路。


    “哦,那裏會有嗎?”史館長微微皺眉。


    “這樣吧!不如麻煩您帶我去看看。”


    如果說朝歌剛才還是商量口吻,現在這句可就是直接露骨的挾持了。


    因為朝歌覺得,這位史館長越是正常,就越是反常,說不定是個城府極深的術人,一個人猝不及防、歪打正著碰見自己。


    朝歌現在逼著這位館長一同出去,是以防他趁機溜掉,再招來大批術人圍攻,已經瀕臨絕境的朝歌等人,那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可以,沒問題。”史館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說。


    史館長提著那一長串鑰匙在前,朝歌在後,兩人相繼走出了辦公區。


    一見陽光,史館長就顯得更瘦了,兩隻眼睛深陷在眼窩裏,要不是瞳孔閃爍,看上去真像是兩個黑洞。


    一路上和藹的史館長就像是位好客的主人,如數家珍地不停給朝歌介紹殯儀館的花花草草,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果不在這裏住上幾天,那可真是有違館長一片熱忱。


    不過當你從館長的職業習慣出發想一想,他的這番好客之詞,大多都是對那些喪葬家屬兜售陵園時所說的話,你就渾身不自在了。


    朝歌可沒心聽史館長職業習慣式的兜售他的陵園,他一路上四處留神,觀察提防,不一會兩人來到一棟二層小樓前。


    這棟小樓頗與園區內其他房屋不同,是個平頂水泥建築,窗子都比普通規格偏高,便於通風,整排房子的門口寬闊,可以進出推車。


    史館長回頭對朝歌道:“到了,這就是整容室。”


    兩人走上前,史館長正想要找出相應鑰匙,卻忽然發現大門沒鎖,奇怪道:“咦?有人來上班嗎?”隨手把門推開。


    門剛剛開了一半,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怪味,那是消毒水和一種不知名臭氣的混合體。


    朝歌立時用袖口捂住鼻子,這種不知名的臭氣,讓他想到古墓中的腐爛屍臭,兩者不同的是,墓氣是種發了黴的老窖,相比之下這裏卻新鮮的多。


    史館長卻猶若未聞,看見朝歌捂著鼻子才恍然道:“哦,你還是等在外麵吧,為了操作方便,這裏的整容室是和停屍間連在一起的,都在地下室。


    “可是現在停電了,停屍間的冷藏設備沒用了,那種氣味就散了出來。嗬嗬,你就在這裏等我吧。”


    “沒關係,我們一同進去。”


    朝歌搖了搖頭,他不能讓可疑的史館長出了他的視線。


    還好,存放整容消毒水和紗布的料庫,就在一樓距離大門的不遠處。


    朝歌裝了一大包,足夠梁庫三人用一陣子。史館長又高聲喊了幾嗓,直到確認整棟小樓都沒人後,兩人才出來。


    邊走史館長邊埋怨著:“一定是最後下班的人忘記鎖門,這種工作態度可真是糟糕。”


    按原路線返回,朝歌又挾持著史館長回到了門房。


    一路上還是那樣死靜死靜的,始終沒見到那個看門的老張。


    快到門房的時候,朝歌示意史館長停下來,躲在人行道旁一叢修剪的灌木牆後,朝歌隱蔽的探出頭左右觀察,直到確定門房和大鐵門外,都沒什麽異常動靜後,才又和史館長走出前行。


    那條巨犬還是照舊無聲帶風的撲了過來,剛剛好距離史館長要邁進門房的那條大腿,還剩不到半米,掙的鐵鏈嘩嘩直響。


    史館長立時嚇的麵無人色,要不是朝歌及時一把扶住他,恐怕史館長的一副皮包骨就要攤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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