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不走反倒停下了,靜了一會,然後雙眼盯著梁庫,一字字的說道:“我們身後好像有個人!”


    梁庫又是一陣血凝固,當硬著脖子確定身後黑乎乎的啥都沒有的時候,怯怯的說:“好像啥也沒有呀!”


    朝歌抬起頭,向燈火昏豆的村子望去:“我是說,墓地中的格局,絕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我懷疑,幾百年來,牧家村一直被人秘密指引著墓葬宮形!”


    梁庫似乎想到了什麽:“哦對了,會不會是我外公那邊的穆家呢?”


    朝歌:“雖然你外公是我見到過最堪稱風水神術的人,但比起墓地裏的駭人迷局……”說到這裏,朝歌慢慢的搖了搖頭。


    梁庫忽然張大了嘴巴:“那……會不會是,在牧家村裏就一直藏著一脈風水什麽異士?”


    朝歌不置可否的向昏燈散綴的牧家村看去,而梁庫也正偷偷的向黑茫茫的墓地張望。此時的兩個年輕人忽然發現,當他們越是接近了目標,越是覺得走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淵!


    第二天一早,梁庫自願請命:保證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把隱在村子裏的蛛絲馬跡刨出來!不為別的,因為他覺得如果再遊手好閑的幫不上什麽忙,實在對不起孤軍奮戰的朝歌了。


    朝歌對梁庫的信誓旦旦,好像沒什麽反應,而是一直沉在一種深度思維中,他直接走向村頭的那塊家族巨墓。


    梁庫又開始在村裏四處轉悠了,說也奇怪,原本並不覺得低矮破陋的牧家村有什麽特別,可經過朝歌這麽一說,現在再看,到處都有一種隱隱的怪異!


    就說趕羊出村的老羊倌,雖說衣服髒舊、麵色老鏽,但卻透著一股異常的沉穩和淡泊;再看邁著八字步一撇一捺的村長,圓滑世故的微笑之下,藏著說不出的睿智。


    梁庫自問,絕沒本事能從這些深不可測的牧家前輩那套出口信,焦急之下已經在村裏轉了幾圈。這時,一個穿著開襠褲站在院門口的五歲頑童,引起了梁庫的興趣。


    “小弟弟,你要是能告訴哥哥幾個問題,哥哥就給你棒棒糖吃。”


    不惜降低輩分的梁庫,正拿著一支五顏六色的棒棒糖,勾引著那個穿開襠褲的五歲頑童。


    “你先給我吃,我才告訴你。”


    梁庫真沒想到,就連穿開襠褲的娃,竟然也這麽狡猾。就這樣,梁庫像個狼叔叔一樣,揣著一兜子的棒棒糖,從村尾到村頭,周旋在牧家村所有的學齡前兒童之間。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剩下最後半根棒棒糖的時候,梁庫總結所有的問答記錄,終於得出以下重要資訊:


    牧家村葬人,從來都是在墓地裏有個空地就埋,因為接受梁庫採訪的大多數兒童,都有這樣一個回憶,每次家裏有爺爺或奶奶去世的時候,爸爸媽媽都要和村裏的人大吵一架。好像隻是為了能爭得一塊半塊地勢較高的穴位。


    顯然毫無策劃,混亂不堪!


    就在梁庫挖空心思對頑童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時候,朝歌正推開村長家的老木門。


    村長笑出一臉田壟:“啥事情呀,大侄?”


    朝歌:“我想知道墓地裏每個墳頭埋的是誰!”


    村長咧開一嘴黃牙:“我知道!我知道!咱老牧家除了小死的,全埋那裏!”


    村長號召起全村老小一同去墓地裏認墳,其浩蕩氣勢,彷若回到了當年村長他爹率領著熱血沸騰的牧家村人,跟隨牧三文挖墳掘墓的盛況。


    可人多,並沒意味著好辦事,由於村裏墓葬不立碑的遠祖風俗,導致村民們最多找出自己直係三代親祖。


    這樣經過各家老少男女的一陣嘻笑吵罵的尋墳盛事後,再經過長輩人的再三確認,最終敲定了三百多座墳塋中的六十三座。


    讓朝歌撓頭的是,並不是因為找出的墳還不到總數的六分之一,更頭痛的是,這零碎無序的六十三座墳,就像撒出的一把黃豆,掉在了一百畝闊的大田上。


    不過,在經過朝歌的第三次細心排查後,發生了“柳暗花明又一墳”的變化,就在墓地不起眼的一個邊落,有三座已經確認身分的墳,連成了一個較完整的脈絡。這讓朝歌有種絕地逢生的感覺!


    別小看這少少的三座墳,完全可以用它為參照點,一脈一脈的把整個大局串起來。屆時,這個不知道牽扯了多少家族、埋藏了近五百年的萬謎之局,就將出落世間!


    但這所有前提,必須是先把這三座墳影響後世子孫的脈象真局找出來。


    “靠!那還不簡單!”


    這是梁庫聽完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有時候,朝歌也真想反“靠”幾句頭腦簡單的梁庫,以後說話要負點責任。


    整三天三夜,朝歌幾乎隻睡了三小時零五個半盹兒。他從三座墳脈與周圍所盤雜的近四十多個明山暗水中,選出十五個得力脈象,再從其中逐一排出被克休囚無力的,或是兩旺互相抵衡的,最終斷出了被製約最小的那個發力真脈!


    牧寶來,男,四十五歲,論輩分與朝歌同儕,是三叔公那一支脈上的後人。他就是被朝歌斷出的那個發力真脈正影響入運的人。


    “您是牧寶來?”朝歌在做身分確認。


    “嗯嗯嗯!”牧寶來也像村長一樣,每看到這個冷峻可愛的牧家氏族異類,就笑得瞇上兩隻小眼,不過與村長的笑在視覺上還是很有區別的,他不露牙。


    梁庫:“直說了吧,我們正為牧家村做一件天大的好事!到時候每家分錢蓋房娶媳婦。現在我們要問你一些家裏的事,每一件事都要按實回答!”梁庫擄了擄袖子:“一定要實話實說啊!不然就不給你家分錢!”


    “好好好!”牧寶來笑的更嚴重了。


    朝歌靜了靜,開始問:“按脈象上看,你媽體弱多病,從生下你到現在就一直犯偏頭痛!對嗎?”


    牧寶來:“對對對!”


    朝歌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牧寶來的臉:“你十九歲年初結婚,當年底就得了一個兒子,但早產了一個月。”


    牧寶來:“對對對!”


    “全對了?”朝歌看著牧寶來這張始終沒降過溫的臉,有點疑問了。


    梁庫:“真對了?你要老實交代!”


    牧寶來:“對了對了對了!我交代!我交代!”牧寶來看了看已經快把袖子擄出腋毛的梁庫,又看了看滿眼疑慮的朝歌:“說的真準!聽說我媽生我時,疼的都昏過去好幾次!”


    梁庫:“廢話!誰生孩子不疼啊?我們是問你生下後,你媽有沒有偏頭痛?”


    牧寶來有點冤冤的說:“痛痛,應該痛吧!要不我再問問俺奶?”


    梁庫:“關你奶什麽閑事?”


    牧寶來:“我媽剛生下我沒幾天就過世了,我、我真沒機會問。”


    朝歌和梁庫對望了一眼,他們忽然發覺,麵前這位仁兄對所謂“標準”性問答的理解,跟朝歌他們實在相差十萬八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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