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鬼說了,我們明兒就回去。他娘的我讓那於八幹給老子看緊點那老頭,沒想到最後還是死了……”


    這貨一屁股就坐在我邊上,整個人瘦的不行,我趕緊看了眼這貨左邊被綁成一坨的肩膀,


    “你看個球,爛肉都割了個完。這條命,算是你幫我撿回來的。”


    一個人“死”了大半年,半年之後第一次醒過來,三叔整個人像是都蒼老了了一般,就坐在我邊上,眼睛好像是也在看著下頭的小鎮。再次看到這貨,這一次的事情讓我心頭翻天覆地,但此時居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屁娃,回去再說。老鬼他也是沒辦法。”


    眼看著我沒有點頭,要是以前,這貨肯定抬手就給我一巴掌,偏偏這一次,這貨居然笑著歎了口氣,一張瘦的恐怖的臉就那賤笑跟以前沒區別。看著遠處的鎮子……


    “我剛跟你老漢打了電話,你老漢的意思是,我們王家,以後應該走我們自己的路……”這貨叼著煙,根本就沒看到,我背對著三叔,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終於是忍不住。而三叔說話的時候,居然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就在這山坡來的方向,老鬼帶著個夥計悠悠的站在遠處,臉上沒什麽表情的看著這頭,我分明聽到這貨低聲的罵了句“龜兒子”之類的話。


    三叔一臉的雲淡風輕,像是在想著什麽,嘴角都在抽搐。


    就在這時候,突然,噗的一聲,接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了過來。我扭頭一看,這貨臉色難看的不行,後頭兩個漢子已經走了過來。


    “三爺,我們趕緊回去?”


    “三爺,我都說了,您躺了半年,剛起來就別出門。身子都還得養,某些事兒這兩天您還控製不住是正常的。”我表情接著僵住了,就看著這貨嘴裏頭的煙都掉在了地上,嘴角都在抽。“兩個龜兒子,快回去給我再拿一條過來?”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很多人在長時間昏迷之後,醒過來不適應,確實會繼續存在失禁的情況。打死都沒想到


    第一回看到就是在三叔這貨身上。我下意識的問了句,


    “叔,這事兒你現在自己都沒感覺。”剛問完我立馬就後了悔。接著就聽到一個漢子在一旁使勁的喊,


    “三爺,打不得啊,小爺那膀子都還化著膿的。您……您別打咧……”


    回到旅館,三叔這貨手裏頭一把衣服捏的綁緊,生怕漏了點味出來,幾個漢子在邊上使勁抽煙。當天傍晚,這貨跟兩個漢子在外頭,一個貨指了指裏側的一個房間,


    “三爺,那婆娘就在裏頭,您真不進去?”


    三叔肩膀被包了個死,走路都還有些不穩,心思似乎壓根就沒在這上頭,


    “聽說這婆娘家裏頭報警咧?”


    一個漢子瞟了那頭一眼,


    “可不是麽?被我們直接捆過來的,還是個有錢人,現在那屋裏頭估計都翻了天,不過這婆娘也來事兒,最後曉得是你,再也沒鬧咧。”說完這漢子當著麵居然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我站在邊上,就看到三叔這貨臉色奇怪的緊,眼睛就那麽盯著旅館的那房間,


    “屁娃,真的是你老漢喊她來招我的魂兒?”


    邊說手裏頭還邊拿著個東西,正是我一直綁在脖子上頭的黑角,這貨幾乎醒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東西給黑了過去。一直到了旅館外頭,天色已經是傍晚,眼看著這貨依舊皺著眉頭,無論如何都似乎都想不通的樣子,我看著這貨的臉色,腦殼上頭一個腫包都還沒散,有些麻著膽子開了口,


    “叔。你魂回來的時候,那山脈裏頭有東西。一開始的那根線我一碰就斷,偏偏就在那阿姨手裏頭捆的穩穩當當。”說完我打死都不敢在開口,我老漢曉得那婦人這事兒本來就奇怪,再加上招魂的時候,這婦人的表現,雖說是合了三叔的八字,但這貨最後的那口氣,沒有和著婦人衝起來,非親非故,打死都說不過去。突然,我想到了什麽,當年在雪山,我的魂兒丟了,三叔在最後關頭把我的魂扯回去的時候,說我當時說了一句我自己都完全想不起來的話,


    出雪山沒多久,三叔就朝著我說了句,


    “我去跟你爹說,鄉裏頭我們剩的那幾間門麵本來就是你的,哪天你在外頭實在是覺得磨皮造癢的,就回去開鍋吧。屁娃,招魂這種事,都他娘的沒有把穩的,得要一個引子。剛才要不是你想著那外頭,估計都進去那地兒,那就死了。”


    而我都是在後頭才知道,當年雪山下頭我魂魄離體,已經是在死的邊緣,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說的那句“不想離開吃水鄉”被這貨一直記在了心裏。


    就在這時候,我渾身一震,總算是想通了這裏頭的名堂,我老漢對這貨的了解,難道真的是無人能比?幾乎是同時,三叔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屁娃,我回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我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邊上兩個漢子就隔得不遠抽煙,“叔,那時候的事兒,我咋想的起來,看東西都看不清楚,被那山裏頭的玩意給我魂都差點駭掉回不來咧。”


    一群人在鎮子裏頭待了兩天,之後就上了回去的火車,大半年的時間,這貨的手腳看得出來都有些萎縮,醒了過後肩頭位置就始終包著。路上眼看著三叔沒怎麽開口,同個臥鋪的漢子都沒怎麽說話,而老鬼上車之後直接就去了車廂的另外一頭,那婦人氣散了,始終都還下不得床。


    火車坐了三四天,到磚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眼看著這貨要朝著古董店後院走,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痛得我直咧嘴……


    這條晚上,我站在關門閉縫的店子門口,黑漆漆的磚街上頭安靜的出奇,連守夜漢子都沒有露頭,整條街似乎就隻有三叔和老鬼帶著一群人。一路上沒人說話,這貨進門的一刻,扭頭看了看我,之後直接去了古董店的後院。這天晚上,同樣是這條街道,我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臉色冷的不行,似乎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跟在三叔後頭的老鬼,始終半低著個頭,一直到一群人進了門,邊上的漢子才要來扶我。


    第551章


    “小爺,回去咧。聽說今兒晚街上老掌櫃全都在那桂扒皮那後院等著。三爺總算是回來咧。你不曉得,光是這幾天,我們在外頭的弟兄都已經死了好幾個咧。這回倒這鬥,很多地兒都衝著我們來咧。據說觀塘那邊的暗門,就是一晚上關了門,第二天裏頭的兄弟就沒起得來,連魂兒都沒了影。隻是在大門口撒了一堆燒過的紙錢痕跡……現在觀塘縣都在傳,說是那條街鬧鬼,惹了不幹淨的東西,所以那裏頭的人都慘死咧。死的……都是我們的人……”


    我心頭一愣,慢慢的看了這漢子一眼,


    “黃永貴不是已經帶著夥計過去了?去的是湖南山裏頭的一個寨子,養鬼圈屍的地兒,收了他的放的信才去的北邊。”


    這夥計臉色一變,


    “小爺,這事兒你都知道?”


    眼看著我已經關了門,兩個貨在外頭還在悉悉索索的念,


    “黃永貴前天才出門,我都是今天回來才曉得的信……小爺他……”另外一個貨眼睛一瞪,“黃永貴那狗日的,走之前說要把動手那群狗日的往死裏整。那一帶不止一個寨子,養的鬼帶著屍都他娘的用屍蟲,我看要不是三爺回來咧,紙錢鋪子那老頭也得跟著過去。”說到這兒,這夥計看了看我的店門,接著眼睛一眯,


    “小爺在街上這麽多年,陰著攥這錘子咧。那天晚上,小爺醒了要去砸他們給三爺上的那塊牌子,那屋裏頭的事兒你沒看到?三爺手底下的人,原本就是跟著街上各個老行頭的,那都隻是明麵上,我看以後的這外堂,我們得多長點心眼咧,黃永貴那狗日的招子亮,不知他……”


    說到這兒,這夥計頓了頓,


    “不曉得有多少人,估計明裏暗裏都已經靠了小爺的山頭。”


    那晚上之後,第二天,三叔就回了老家。而我老漢也隻是打了電話,壓根沒來磚街。三叔這一去老家村子,直接就是三個月。我完全就想不到這貨的身子已經是爛到了什麽地步。


    三個月裏頭,整個磚街的人變得少了很多,幾乎三分之一的店鋪關了門。其餘人看不透徹,就連晚上守夜的夥計,幾乎也已經是減半。我兩個膀子一直沒有拆,裹著步幾天放一次,扯出來的幾乎全是黑水,有一回當著祝老頭的麵,止不住就開始抽,夥計趕緊拿刀過來刮口,祝老頭看的直接把茶碗都打了個翻。


    一直到一個半月之後的一天晚上,一群夥計抬著個東西回了街,我和老鬼站在街上。就那麽看著幾個夥計手裏頭的東西,一塊門板壓著白布,邊上的位置整整齊齊的放著九枚銅錢。一個老頭靜靜的躺在上頭,臉色青黑,眼睛還瞪得嚇人,早已經是斷氣了。三四個漢子在一旁,一個個髒兮兮的臉上幾乎就不敢看我邊上的一群老頭。


    “掌櫃的。李老爺他現在都還……”


    話還沒說完,老鬼直接指了指什麽,一旁一個老掌櫃一個銅牌一丟,直接落在了門板上頭。下一刻,靜悄悄的街上,一股陰冷的感覺升起。老頭屍體邊上的九枚銅錢,居然開始微微的抖動,接著當著所有人的麵,那九枚銅錢直接蹦了起來。一個猙獰的影子直接就從老人的屍體裏頭坐了起來,幾個夥計臉色一變,似乎壓根就沒想到這屍體裏頭還有東西。


    出手的老頭的動都沒動,幾乎就是那隻鬼從屍體裏頭出現的一瞬間,周邊的街上上頭,居然立馬就發出哢哢的響聲,居然平日裏藏在路縫裏頭的釘子,開始瘋狂的抖動。那猙獰的影子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上去壓根就不曉得是哪個山裏頭的人,居然是個樣子恐怖之極的老頭,瞬間就被朝著門板上頭一打,嘰裏咕嚕的聲音響起,這老鬼的眼神怨毒的不行,根本就聽不懂是哪個地方的話,立馬就被磚街的地勢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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