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那老頭猛的把桌邊的一個什麽玩意摔在了地上,砸的碰的一聲,另外七個人就開始吼,“都給老子滾出去,我還沒死,想造反?”


    直到圍過來的人都走了個全,這老家夥頭一轉,“王家老三,我這兒的規矩幾十年沒被壞過,這麽多年交情你不知道?這周邊九家店子各個買你王家的帳,通著你王家的氣兒做事兒,平時做錯咧?老子惹不起你,你要發善心,別他娘的踩我的腦殼。你王家,幹了多少喪德事兒,老子這麽大年紀就混口飯吃,跟你們幹的那些比起來,老子簡直就是個良心人。小兔崽子,當年老子在外頭跑的時候你還在光屁股跑,現在老子是惹不起你,是惹不起你。”


    我完全沒想到,這之前看起來精明無比的老頭居然直接開始了罵街,狗日的罵街的功夫還不是一般的厲害,三叔猛的轉過了頭,這老頭還在罵,三叔似乎很不想聽,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堵了這老頭的嘴。


    “家裏頭造孽多,所以要積點德來衝一下,老行頭,你們這地兒想幫幫忙?”


    那老頭直接閉了嘴,一張臉憋的通紅,三叔扯著我抬腳就走。老鏟把家夥收了起來,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老扁擔兒,這口東西先放你們這兒咧,會有人來拿。”


    說完也是跟了出來。


    “三爺,這老玩意輩分高,仗著年紀大狗日的口氣也大,雖說是幹的這行,但平時著實很仗義,而且以前跟老爺子關係真不錯。”


    老鏟見三叔沒說話,一瞬間臉上露出狠色,話鋒一轉,粗粗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我琢磨了一下,要下手就得做的幹淨。不過之後肯定要漏風聲,到時候很麻煩。”


    三叔猛的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竟然是瞪著老鏟。我心頭一震,直接叫了一聲,“叔?”


    三叔看了看我,神色緩了下來,歎了口氣,給了老鏟一根煙,我也點了一根,不多時已經是到了外頭的店子。三叔這貨居然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那麽說了一句,“鏟哥,雖說我和這老扁擔沒打過交道,但對他以前的事兒,估計你還沒我清楚。”


    正好這個時候,這店子外頭的門麵,幾個人正和之前的那夥計說著什麽,一個勁的道謝,我瞅了一眼,買著玩意為首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女的,手裏頭拿著個神龕,動作相當的小心。對著旁邊像是兒子兒媳很鄭重的說著話。


    “小崽子,這回帶你們來請這尊神回去,千萬每天都要拜,這位師傅這兒的供出來的東西靈的很。”


    幾人對待店裏頭夥計的態度,像是對待祖宗一樣,邊道謝就出了門,我心頭很是別扭,有種想衝上去從那老太婆手裏頭把龕子搶下來一把摔爛的衝動,見三叔似乎在想著什麽,就問了問老鏟,“鏟叔,這種東西,他們就這麽直接賣出去?”


    三叔像是沒聽到我的話,反而是一旁的老鏟開了口,“小爺,這你就不懂咧。很多人表麵上一心向善,其實他娘的是早年幹了缺德事,出發點就有問題,因為害怕報應而去吃齋念經拜龕子,吃一輩子齋都他娘的不管用,還不如請個這種東西,正好適合他們咧。”


    “那他們自己知不知道。”


    “小爺,知不知道你去問他們咧,不過瞅剛才這家子那樣,應該是真的把這玩意當成神龕咧,管那麽多做求,本來就信偏咧,這玩意管用就成。”


    我心頭一震,老鏟無意之中說出的這句“本來就信偏咧。”很多年之後,我一直都記得。


    三叔補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像是對著我說,不過我覺得更像是對很多人的一個評價,“其實,因為害怕而去求,去信,或者說是怕報應而去念經點香,就算拿個普通的石頭給他去供著,也會引外邪入侵,邪祟,最他娘的喜歡這種天天燒香又跑偏了的主……”


    我隻覺得一股冷汗直接就冒了出來,但理性告訴我,三叔說的是對的。隻是這句話的涉及麵太廣,我下意識的不敢去承認,老鏟和三叔的話,似乎顛覆了我心頭對於很多東西的理解,又想起之前那一家子人請神龕回去的那虔誠的目光,我總算是明白三叔為什麽會歎氣,因為老子他娘的覺得這似乎是個解不開的結,跟著也狠狠的歎了口氣。


    “屁娃,你知道為什麽爹的名字會叫王邪?”


    我正在想事情,聽到三叔的話心頭一驚。


    “爹說,那是因為每個人心頭都有邪,所以爹的爹才給他取了這麽個名字,屁娃,你記住,我小的時候,爹就對我說,有邪不怕,要看你怎麽去對它,怕的是那種永遠都解不開的心窩子裏頭最深的邪……”


    三個人上了車,老鏟擰鑰匙之前朝著身後的店子狠狠的吐了一口。


    “老不死的狗日的,仗著輩分大,還他娘的想動手咧。”


    離開了這地兒,其實,如果說老鏟,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就單說三叔,我心裏頭曉得,他肯定和我一樣,打心底的不能接受剛才那地兒的那些東西。因為這貨嘴裏頭念念叨叨的罵,以為我沒聽到,車子開了二十來分鍾,窗子打開之後風大,我回頭瞅了三叔一眼,也不曉得這貨一聲不吭到底在想些什麽,臉上竟然露出疲倦的神色。


    就在我們離開之後,誰也沒有發現,之前的老扁擔,慢咄咄的從他那點子的後院走了出來,眯著眼睛看著我們的車子開出街角。這老東西皺著眉頭,旁邊的夥計開了口,“掌櫃的,你說這幾個人都帶著臉皮子,我怎麽沒瞅出來咧?按理說,帶著玩意肯定是不想讓人認出來,怎麽……”


    第371章


    老扁擔瞅了這夥計一眼,“跟下麵那群狗日的說,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這夥計臉上有些不甘心,“掌櫃的,這可是砸招牌的事兒咧,真就這麽算咧。您這張臉,可是三十幾年沒被人砸過咧?”


    這老頭斜著看了夥計一眼,夥計趕緊住了嘴,老頭自言自語,“砸老子招牌?老子出道都快五十年,就是因為三十幾年前他老漢砸了老子一回,現在兒子再來砸一回……”


    老扁擔始終瞅著街口的位置,這時候雖說到了快到中午,街上人依舊很多,“不是怕被認出來,他們是在躲。”


    “躲?躲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候,這老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猛的轉身朝著店子裏頭走了進去,直接是到了那黑漆漆的巷子裏頭。老扁擔皺著眉頭,走到最後那兩個格子的地方,兩個黑漆漆的小影子就那麽纏在那神龕上頭,老扁擔伸了伸手,一旁的夥計趕緊拿了三根香出來,這老頭邊上香邊嘴裏快速的念了幾句什麽,然後居然是把腦殼朝著兩個神龕伸了過去,像是在聽著什麽。


    過道中安靜異常,就在這時候,老扁擔神色一變,居然是直接往後退了兩步,旁邊的夥計趕緊問道,“掌櫃的,兩個小祖宗說什麽咧?”


    “這兩個祖宗說,剛才有東西,跟著那個幾個人進來過。”


    “掌櫃的……什……什麽東西,現在還在我們這兒?有兩個小祖宗鎮著,什麽鬼敢進來?”


    “不是鬼……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已經走咧……跟著他們去了……”


    “這三娃雖然長大後我就沒見過,但多少聽說過他的性子,跑過來拿活油,這回到底惹上了什麽東西?”


    “帶著臉皮子不敢露臉。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凶……”


    老扁擔沒有再理一旁的夥計,也不曉得這老玩意心裏頭在想些什麽……


    老鏟開著車,已經是到了之前的土貨市場附近,三叔招呼了一聲,老鏟直接下車就走,臨走時三叔似乎有些不放心,叫住老鏟說了一句,“叫弟兄夥出門全都帶上臉皮子,當時進過沼澤那墳的,都不要把自己的臉露出來。”


    老鏟點了點頭,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三叔笑了起來,“屁娃,現在才是正事。”


    這貨不會開車,就把老鏟的破車鎖了,帶著我攔了個出租,說了個地址。


    我一聽,這地方相當的偏,心頭明白應該就是老鏟的人從上午那張活皮上弄下來的東西,不過有一點我實在想不通。就在出租車後座上小聲的問,“叔,上午那幾個人到底是什麽幹什麽?要說給地址直接給個紙條不就行了?還弄張活皮子,要是我沒發現,那不就白搭咧?”


    這貨斜著眼睛看著我,“你以為那人摸你手那一下就光是放這張寫地址的皮子?”


    我心頭一驚,這貨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標誌性的賤笑,一時間一種不好的預感從我心頭升起。


    “因為怕你到時候演戲演不像,多的不能跟你說,但這個既然你問起,老子還是告訴你娃。那幾個人是在確定你身上的一件東西,前不久我們才把那東西放在你身上,那玩意就專找有這東西的人,所以我們蹲你蹲了半個月。”


    一時間我隻覺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看著這貨那一臉的賤笑,我下意識的就在自己身上亂摸。三叔皺了皺眉頭,“二哥沒告訴你?”


    這事兒怎麽就突然扯上了我爹?三叔憋了憋嘴巴,“我檢查過了,那東西確實在你身上,當初我隻讓爹把他東西放在一個人身上,但你爹硬是讓人放在了你身上,我不同意也沒辦法,這東西應該是飯館那陳老頭放的,這個老扒皮……”


    飯館的陳老頭,我已經完全蒙了,一時間我已經是連問了好幾句,三叔這貨就光是笑,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兜裏掏出一張爛兮兮的皮子。正是之前的那張寫著地址的活皮。我瞅著上頭的幾個洞,我看著隻覺得難受,這貨之前當寶貝似的生怕把這東西弄爛,現在明顯他娘的就是把上頭的字塌下來之後這玩意搓爛也無所謂。


    “這玩意還有個名字,叫做肉符。”說完笑的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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