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嫂坐在我家的藤椅上,一雙眼睛已經哭腫了。二人從醫院來我家,在路上被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不多時店子門口又是圍了一些人,母親沒辦法,歎了口氣,讓我大中午的又是把店門關了。


    因為知道我在場,吳大嫂問起了她昏迷之後的事情,看著他們兩母子,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也把事情的經過大概的描述了以下。當時畢竟我還不到7歲,但我描述的格外詳細,一個7歲大的孩子如果能夠說出這種水平的謊話,那就真的是不可思議。


    當聽到我說劉德全魂魄消散還念念不忘的看他們最後一眼的時候,吳大嫂一下就又是哭了出來……


    “你這個瓜娃子,你就這麽走了,剩下我們娘倆怎麽辦。”


    我媽趕緊又是安慰。


    後來根據吳大嫂回憶,在她就要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筋疲力盡迷糊不已,那一直走在她右邊的黑影突然閃到了她的眼前,她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接著便失去了知覺。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記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兒子,然後下意識的拿著紙燈帶他們回了屋裏,過程當中好迷糊,周圍似乎有散不開的霧,隻能勉強看到屋子的情況,而自己身體似乎很輕,像是隨時要飄起來的感覺。


    吳大嫂隻記得這些,而劉東則說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一片黑暗,最後聽到了母親叫自己的聲音,然後看到一陣好溫暖的白光。


    劉東是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孩,不過話卻不是很多,坐在我家,也顯得很局促,兩隻手不停地掰來掰去,而且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現在隻剩下這看起來憔悴無比的母子相依為命,少了勞動力,之後他們家的生活必定是艱苦無比。


    突然,吳大嫂帶著劉東站了起來,然後對著我媽和我彎腰鞠了一躬,我和我媽連忙站了起來,我媽趕緊將她扶住,嘴裏連說這怎麽使得。


    “妹子,我們一家子感謝三爺和王小哥,若不是三爺和小哥豁出去來救我們一家人,說不定我們都醒不過來,我家那口子命薄,沒有邁過這門檻。但我們的良心沒有被狗吃,我回去就去派出所把事情說清楚,三爺是個好人,不能冤枉了他。”


    聽了這話,我有些激動,之前的那些委屈和難受似乎都隨著吳大嫂的這番話散去。和那些依舊在店門外指指點點的人比起來,這個樸實的農家婦女在我眼中變得是那麽的高大。


    我媽再三挽留,但這對母子卻不肯在我家吃飯,而是執意要離去,說自己一家人連累了三叔,三叔還沒有被放出來,他們就沒有臉吃我家的飯。


    第17章


    周圍的議論聲依舊沒有變過,人們在紛紛猜測的東西無非是劉家要如何的跟我們要賠償,他們似乎樂於看到這些事情的出現,兩家人相互對罵,扯皮,搞的不可開交,更有的甚至幸災樂禍。但是他們期望中畫麵並沒有出現,我打開店門,和母親送這對母子走出門口。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們,吳大嫂對著周圍的人群罵了一句“看,看你先人。”


    我和母親久久的站在門口,注視著吳大嫂帶著孩子身影越走越遠,直到他們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我眼角有些濕潤,或許他們今後的生活會艱難無比,但他們在我眼睛卻顯得那麽偉大,這樸實的農村婦女沒有丟掉最寶貴的東西,這一幕對我造成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在我以後的人生道路上,我總會想起那日那一對母子相依離去的背影,我逐漸懂得了怎麽去做一個人。


    我家變得有些愁雲慘淡,母親也是一個勁的歎氣,父親又過了一天才回家,我媽連忙問他事情究竟如何,我在旁邊小手死死地抓住衣角,生怕聽漏了一個字,但又生怕聽到我不希望聽到的內容。


    父親麵容有些憔悴,可見這兩天也累得夠嗆,說報告已經出來了,劉德全是死於心髒病,和三叔沒有關係,而且劉家母子也按照他們說的去派出所證明這事和三叔沒有關係。但由於劉德全背上有一道傷口,雖然不致命,但三叔卻直接承認了那是自己造成的,為什麽這麽做卻打死不肯說,事情似乎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我母親有些焦急,我知道那是三叔將“張大春”從劉德全身體裏麵逼出來的的時候砍了那一劍。我媽連忙說……


    “那文秀在拘留所過的怎麽樣?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我爸歎了口氣,表情也變得有些冷……


    “放心吧,這吃水鄉還奈何不了他,隻是他自己有些為劉德全的死自責,情緒一直不好,父親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他明天回來,文秀也應該是明天就回家了,事情出了,總會有原因,也總得有人為它負責。”


    我爸的話聽的我雲裏霧裏的,但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吃飯的時候,我媽又提起吳大嫂以後一個人拉扯孩子,家裏最大的勞動力劉德全又不在了,以後日子怕是惱火。


    我爸想了一小會,說道……


    “吳大嫂平時人不錯,雖然脾氣火爆,但心腸極好,過一陣我讓她到村委會來做事,也算是對德全有個交待。”


    我媽一聽,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但想了想卻又說這事已經鬧得風言風語了,會不會有什麽影響,那些鄉民的嘴巴可是什麽都編的出來,若真這樣會不會又傳出什麽段子。


    我心裏就一直為劉家母子覺得酸酸的,聽到爸的話,心中本來一陣高興,也不等爸回答,就氣憤的說道……


    “管他們做什麽?他們就是錘子,什麽都不知道隻會嘀嘀咕咕,惡心死了。”


    要是平時,我絕對不敢在有爸媽在場的情況下說錘子仙人之類的話,但此時心中激動,生怕我爸因為這樣就猶豫,也就衝口而出。


    接著我腦袋就被我媽的筷子敲了一下,但我依舊一副氣鼓鼓表情,臉上一度是要是我爸不幫吳大嫂我就跟他沒完的樣子。


    我爸繼續說道:


    “小澈這話沒錯,管他們做什麽,狗日的,有什麽不安逸直接來找我王文仲。而且即使我不幫吳大嫂,文秀也不會坐視不理,這事不好讓文秀插手,就我來辦了,況且這點擔待,我王家還是有的。隻是文秀,我聽爹的語氣不是很好,估計爹回來後他得吃不少苦頭。”


    我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又想著爺爺明天就回來了,十多天沒看到爺爺,我自然是想他的很。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守店鋪,一輛車綠皮車停在了我家門口,乖乖,當時我們鄉除了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小車之外,就是運沙石的貨車,那是隻有在電視裏才看到過這種軍車。


    我趕緊來到門口,兩個穿軍裝的軍人從前門下來,將後麵的車門打開了,接著在我吃驚的表情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爺爺。”


    我一下就衝了過去,爺爺一把抱起我,兩個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


    “哎喲,我的乖孫兒。”


    爺爺很瘦,不過卻很是硬朗,抱起已經六歲多的我一點也不費力。隨後三叔也從車上下來了,有些疲憊的樣子,但看到我之後嘴角又是露出那他那標誌性的“賤笑”,看起來這貨應該沒吃什麽苦頭。


    “老王,這就是你那寶貝孫子?”


    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響起,我看到一位身穿軍裝的老頭從車上下來,對著我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我從來沒見過這人,他出來之後先前那兩個開門的軍人都是站的筆直,在兩側行了一個軍禮。


    “來,叫曾爺爺。”


    聽到爺爺的話,雖然有些怕生,但我還是弱弱的叫了一句。


    這老頭聽到我叫他,一張臉頓時笑開了花,“不錯不錯,老哥你這寶貝孫子倒是乖巧,聽那幾個老家夥說都成了你的命根子了。”


    爺爺將我放了下來,對著那老頭說道……


    “你這老東西,看到我孫子這麽乖羨慕了?”隨後又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可惜我這兒子不爭氣,這次讓你看笑話了。”


    那老頭打了個哈哈……


    “哪裏,哪裏,你那三娃娃怕是已經得到了不少你的真傳了吧,這些年在外麵名聲可不小,年輕人嘛,難免犯點小錯,不用太過苛刻了。”


    此時三叔拿出了一根煙,正要點上,爺爺瞪了他一眼,三叔趕緊又是把煙裝進了兜裏,爺爺臉上有些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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