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的人頭。


    在蒸汽的高溫之下,李嬸的麵皮已經腫脹,冒出了一個個黃褐色的水泡,脖頸裏的血水不斷下滴,透過蒸格落入大鍋之中,蒸騰起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張誠的動作僵住,感覺自己身體都不受控製的顫抖。


    大鍋還在咕嘟咕嘟的作響,血腥味也愈發的濃重,張誠僵硬的轉過頭,發現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街道,此時居然躺滿的屍體,而且……都沒有了頭顱。


    血水從屍體中湧出,順著街道蔓延,很快沒過了他的雙腳。


    “爸!媽!”


    一道驚雷突然從腦海中閃過,他全身一個激靈,顧不上多想,扔掉手中的蒸籠,踏著血水就往樓上跑。


    熟悉的樓道,熟悉的房門,但打開之後,卻是讓張誠心肝劇裂的畫麵。


    自己的父母的身體緊緊擁抱在一起,靜靜的躺在床上,猩紅的鮮血染紅了整張床單。


    跟街上的屍體一樣,沒有了腦袋……


    “不!”


    張誠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得一幹二淨,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為什麽!”


    “為什麽你還給我,卻又要奪走!為什麽!”


    “是誰!是誰!”


    “你出來!我要殺了你!”


    張誠雙眼赤紅,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無數極淡的光點像星輝般從他身上飛舞而出,向四麵飄去。


    光點落下,地麵上粘稠的血汙漸漸變淡,直至消失不見,密密麻麻的屍體也隨之化為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華坤真人飄在極高的地方,透過窗戶,看著張誠像瘋了似的在空空如也的床單上亂抓,不禁搖了搖頭,身影隨著那些青煙慢慢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誠踉蹌的走出了小樓,表情木訥的朝神君觀方向走去。


    血汙和屍體已經消失,周圍看起來一切如常,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永遠都回不來了。


    走出幾公裏地,周圍終於慢慢有了人聲,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讓人不禁懷疑,之前那如同修羅地獄一般的場景,隻不過是幻覺而已。


    但是張誠沒有停,依舊往前走著,幾次穿過馬路都險些被車撞倒,引起了一連串的喝罵聲。


    神君觀距離市區挺遠,但一直走,總還是能走到的。


    不過張誠當站在山下,看著山門上“三元觀”幾個大字時,他的情緒終於再次崩潰,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三元觀香火鼎盛,香客如流,在經過他時,香客們都驚慌失措的朝周圍躲避,以為是遇見了瘋子。


    張誠就這麽坐在山門前,直到黑壓壓的信徒與遊客漸漸散去,夜色漸濃,才踉蹌著爬起來,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該往哪走,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此時的他,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徹底失去了思維能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最後他來到一片深山之中。


    一聲清亮的鍾聲突然響起,讓張誠麻木不堪的眼眸裏出現了一絲波動。


    佛鍾可以清心,道鍾也可以掃除雜念。


    張誠腳下頓了頓,他下意識的向著不遠處的一座道觀走去。


    道觀不大,甚至有點破舊,隱藏在青山之中,“三聖觀”三個大字掛在門前。


    張誠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直接走了進去。


    進入道觀,來到正殿,隻見其中有數百名道人正在虔誠頌經,念一句就敲響一下手中的銅鍾,清音陣陣。


    殿內正中的那幾尊三清神像,在檀香和道經的映襯之下,顯得愈發的神聖慈悲。


    張誠站在門口,漸漸癡迷其中……


    “施主從何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


    殿裏走出一名道士,年紀不大,有些微胖,看著有些憨傻,但兩隻眼眸卻是極亮,朝著張誠施了個禮。


    張誠愣愣的看著他,了無生氣的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施主既然無處可去,不如留下如何?”道人微笑開口。


    觀裏鍾聲讓張誠心境漸寧,也讓他快要碎掉的心略微舒緩了一點,於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施主,請隨我來。”


    道人轉身便走,張誠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走過大雄寶殿,來到後山,在一處偏殿的廂房外,道人停住了腳。


    “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


    “家?”張誠發出一個艱澀的音節,感覺自己的心宛如針紮一般疼痛。


    “入我道門,了斷塵緣,自然能無喜無悲。”


    道人並沒有多講,將張誠帶進房間,然後從書架上取下厚厚一疊道經,讓張誠誦讀。


    張誠猶豫了一下,翻開其中一本,慢慢看了起來。


    經書之中自有真義,張誠原本隻是想隨便看看,希望能借此減輕心中悲苦,但是待看進去之後,卻發現書中所言確實有些道理,竟漸漸沉浸其中,忘了其他。


    過了許久,一本經書也翻到了頭,張誠似有所悟,抬頭看向道人,問道:“你是誰?”


    “貧道無名無姓,你可以叫我,無名道人……”


    “無名道人……有點意思。”張誠點了點頭,拿起另一本經書繼續翻閱。


    無名道人靜靜的注視著張誠,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轉身離去。


    之後的一段日子,張誠就留在了三聖觀裏,閑時與無名道人聊聊道經中的感悟,日日聽著鍾聲,心情逐漸變得寧靜。


    日子就這樣持續著,晨鍾與暮鼓裏,張誠逐漸變得像無名道人說的一樣,心靜意平,無喜無悲,好似往日塵緣都拋到了腦後,每天隻想著誦讀經文,精修道法。


    時間緩緩流逝,漸漸不知年歲。


    三聖觀外的那株鬆樹,在張誠來時才不過一人多高,但現在,已經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


    而張誠讀完了觀裏的數百卷道經,又開始讀那些前代大能留下的筆記,修為也從最初的方士,變為了天師,在方圓數百裏之內,都享有盛名。


    第1054章 心魔


    一年又一年就這樣過去,但三生觀裏依舊還是那幾個道人,沒增沒減,甚至都無人老去。


    不過張誠並不在意,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專研道法上。


    無名道人說了,隻有徹底參透道法精意,才能拜入三清門下,這樣自己才能真正斬斷塵緣,脫胎換骨。


    但是自己已經讀了上百年的的經文,為什麽還是沒有得到三清的認可?


    我到底哪裏沒有做到?


    難道我的誠心還不足夠?


    這一日,張誠起床之後,如往常一樣與無名道人閑談了一會,說了說最近自己的疑惑。


    無名道人微微一笑,隻是回了一句“隨其自然”,便不再多說。


    張誠無奈,隻得回到房中繼續讀經,看到道經裏神妙之處,他心生喜樂祥和之念,渾然隻覺道心通透,聽著遠處殿裏傳來的鍾聲,仿佛要忘卻一切煩惱憂愁。


    一道青光突然從天際降下,籠罩張誠的廂房。


    三聖觀裏的道人都心有所感,來到屋外,對天長鞠一躬,口念:“無量天尊!”


    “百年悟道,今日終成……”無名道人也出現在張誠的屋外,麵現欣慰,朗聲說道:“天降神跡,這便是三清認可的表示,師弟速速出來恭迎,承接大道!”


    “無量天尊!”


    聽到喊聲,張誠也忍不住麵色一喜,立刻從床上站起,整理了一下道袍就準備出門。


    但是剛走了兩步,他卻愣住了,在他對麵的牆上,出現了一道影子。


    那是燭光落在他的身上,從而在牆上留下的身影。


    但是此時他已經站起,那影子卻還是盤膝而坐,似在修行。


    他站在屋內,卻邁不出一步,早已古井無波的內心,突然升起了一種極為強烈的感覺。


    好像隻要自己一出去,便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很多東西就會一去不複返,徹底消失。


    “師弟!你百年修道不就是為了今天嗎?還在猶豫什麽!”無名道人的催促聲傳來。


    “師弟!速速出屋,承接大道!”三聖觀的道人也同時開口,聲如洪鍾。


    張誠眉頭緊皺,內心掙紮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沒有出屋,而是掐滅了身後的燭火。


    火光暗去,室內一片陰暗,然而……那個影子還在。


    這是……我的影子?


    張誠沉默了許久,然後向牆邊走去,緩緩伸出手,在略顯粗糙的牆壁上摸了摸。


    這個影子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就是純粹的陰影,隻能看到,卻無法觸碰。


    從輪廓上看,這的確是自己的影子。


    但是……既然是自己的影子,又怎麽會脫離自己單獨存在?


    張誠在這道影子前盤膝坐下,默念了一遍靜心咒,想平複心緒,弄明白這件事。


    然而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隨著咒語響起,牆上的影子忽然掙紮了起來!


    影子不再盤膝而坐,而是赫然立起,舉起雙臂,向著頭頂撐去,仿佛要撐起什麽極重的事物,或者……是想要撐破整片天空!


    不過頭頂的天空太過沉重,影子沒能成功,很快就被一點點的壓了下去,身形巨顫,顯得極為痛苦。


    影子繼續掙紮,像極了一朵黑色的火焰,在白牆上不停地燃燒,黑火之中還有兩點紅色的亮光,好似影子突然生出了眼眸。


    這場景張誠感覺自己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時間實在太久,他怎麽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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