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一口氣,“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京劇戲子的陰行世家,那個當年在戲台上,獨領風騷的傳奇男人,竟然斷送在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區,死在了一個無端端發瘋女人的投毒下。”


    我歎氣。


    算是善惡終有報吧。


    當年的張連逃了七十多年,躲起來愧疚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死在了類似當年自己,對於羅一爺爺的做法上。


    命運總是那麽奇妙。


    羅一心有餘悸,說:程遊……你說這個世界的人,怎麽那麽可怕呢?隨便幫一個看起來懦弱內向的姑娘,重振信心,也落得那麽一個下場。


    羅一還有些後怕:“真是感謝當年大學舍友的不殺之恩,偷偷給人下這種藥,簡直是心理扭曲得沒邊了。


    我搖搖頭,“其實,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帶著麵具,你不知道哪個看起來和善溫柔的人,其實是一個心裏變態。”


    這個世界,帶著麵具的人,無處不在的。


    我以前看過一本心理學上的書,上麵說,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進行過偽裝,對自己在外人的形象進行詐騙與偽裝,對應著不同的人,都會露出不同的麵孔。


    我想起了張老太教她化妝的時候,說的那一句話很有意思:


    “化妝,能掩蓋自己的真麵目,不讓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化妝能讓我們變成各種各樣的人。”


    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某種“性格”的麵具。


    我們每一天清晨起床,對著鏡子整理好一個笑容,然後戴上自己的麵具,然後出門生活。


    於是,陳桂花便對我們說,我們人都是虛偽的。


    這點我不同意,我向來不以那樣悲觀偏激的病態態度去看待世人。


    這是意味人性本惡?


    這意味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是虛偽的?


    我不覺得,我覺得凡事都有兩麵性。


    強硬的麵具是善良者對自己內心柔軟的保護,偽善的麵具是施暴者對自身內心惡毒的偽裝。


    ……


    我和羅一坐在沙發上聊了半個小時,聊得挺輕鬆的,我扭頭一看,發現苗倩倩把人弄得很慘。


    陳桂花在夢裏,瘋狂擰著眉頭,身體不斷痙攣,瘋狂抽搐,甚至開始大小便失禁了,我嚇了一跳,連忙把苗倩倩叫醒了。


    苗倩倩睜開眼睛,錘了我胸口一拳,問我:“幹嘛呢?說!是不是趁我睡覺做夢的時候,偷偷摸我了?對我做了什麽惡心的事情?”


    她一臉戒備的看著我。


    連忙爬起床檢查自己衣服的完好性,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見屁股不痛,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被得逞。”


    我看得目瞪口呆,也是醉了,這狗日的還玩這個梗。


    我說:折磨她一下泄泄憤就好了,為那些可憐的大學舍友報仇,但是你再弄她,就在夢中嚇死了,還記得之前的夢貘嗎?把做噩夢的那些學生,嚇死在床上。


    “哦。”苗倩倩有些不爽。


    我打了一個電話,讓陳天氣來收拾一下。


    被嚴刑拷打到這種程度,陳桂花必然是供認不諱的,這個事情倒也解決了。


    隻是羅一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我說:是世仇報了,心裏空蕩蕩的?還是因為你們戲曲世家,又少了一名陰行的手藝傳承。


    “不是的。”


    羅一淡淡的搖了搖頭,“手藝傳承,我也會了,因為看到了張連的記憶,靈媒戲的手藝,我完全可以重現出來。”


    我說那應該開心才對。


    第七百八十七章 玻璃鬼


    “就是有些不開心,心裏有些壓抑,抑鬱。”


    羅一有些沉默,說:“我覺得,我們這些老年間的手藝,都是老封建,老古董了,都應該失傳了,二皮臉,剝人臉皮,靈媒戲,吃人肉,戲班子為了把戲演得精彩,都很歹毒,當年是為了混口飯吃來活命,現在流傳下去……已經沒用,還有可能又會出現這些害人的事。”


    我頓時沒有說話。


    咱們出門做生意,碰到的傷心事不少。


    但日子久了,什麽事情都還算習慣,心也大了,也就感觸一下就過去,畢竟日子還得過,生意還得接。


    這個“靈媒戲”,是給羅一感觸,自己爺爺的仇報了。


    還有就是讓她真正思考自己的家門。


    現在已經不是古代,走江湖賣藝的時代了,我們現代的陰人,很多都披上了商人皮,陰行圈子慢慢沒落,是肯定的。


    咱們都在轉型,適應這個時代。


    不被時代適應的,終究要像神仙一樣被曆史所淘汰。


    羅一說:“聽戲,那是古代人的娛樂貧乏,現在早就沒有人喜歡了,我們也該退下場了,雖然還被人尊稱為國粹,但被世代淘汰、腐朽了的,不應該強扭著下去。”


    我點點頭,以前中央戲曲頻道,挺多人看的,現在基本沒有人看那些東西,沒有人愛聽那腔調。


    我說:你不想傳下去了嗎?你家的手藝,想到你這一代為止?


    “我不知道。”


    羅一搖頭,腦海裏有些疑惑,“我有些難受了,好難受啊……有酒不?我想和你喝一杯。”


    “酒,是有!你難受,我就陪你喝。”


    這個事情,我沒有插嘴,她有她自己的考量。


    畢竟我家的刺青傳承下來,也還算是有一席之地,但是他們戲子家的手藝,不僅僅沒有用武之地,還有些惡毒。


    或許……的確應該消失?


    我從冰箱裏,拿出了上次那群牲口,過七夕喝剩下的半箱啤酒,和羅一,叫樓下正在把人交接給陳天氣的苗倩倩,一起喝了起來。


    借酒消愁。


    羅一心裏鬱悶是肯定的,仇人落空了,戲子世家又少了那麽一家……她糾結得緊。


    酒桌上,我們和羅一聊了一下。


    她說酒吧籌備人手不夠的話,她可以留下來幫忙,畢竟她旅遊久了,也得歇歇腳,經過這個事情,她是有些累了。


    我和羅一,苗倩倩喝到了十一點。


    我給安排住在董小姐的房間裏,讓羅一去洗一個澡,別想那麽多,放輕鬆,喝醉了酒,大睡一場,什麽都過了。


    “實在不行,讓夢貘幫你做個好夢!”


    苗倩倩在她的房間門口,拍了拍她的肩膀,偷偷的說,“春夢也可以哦,想要怎麽樣的帥哥,想要多少個,自己點,放輕鬆,把全身的壓力和*……都酣暢淋漓的釋放出來。”


    “謝謝。”


    羅一點點頭,嘭的一下關門了。


    我摸了摸鼻子,說:別嘰嘰歪歪了,都給人嚇得關門了。


    “唉,你這個人,羨慕了還是怎麽滴?”苗倩倩瞪大眼睛,“又不是不給你做春夢,你想要什麽樣型號的屁股,自己去做夢去,不過注意點身體啊,夢遺多了,傷身!以後左道可收不了你當門徒了。”


    “滾!”


    我踹她一腳。


    苗倩倩早有準備,像是風火輪一般,拔腿就往房間跑,嘭的一下關上門,就露一條門縫,“想踢我,沒門!剛剛陳天氣那個家夥,我把人交給她的時候,說有點事情,棘手得很,想讓看看……”


    啊?


    人家有事?


    要說這陳天氣啊,最近也是忙得很。


    有段時間沒有見了,之前那個許桃夭老家那裏,見過一麵。


    “你不跟她說,我們最近要和那個水產老板出一趟活嗎?我們可沒有多大的空閑。”我靠著門口的牆壁,想了想。


    她躲在門縫裏,眯著眼睛瞄我:“但人家陳天氣說,她那邊也很急,反正咱先看看,不是說後天才出海嗎?如果明天不行,回來再想辦法弄一弄唄。”


    “也行。”


    我點點頭,陳天氣自己人嘛。


    “滾啦滾啦,去做你的大頭春夢去吧。”苗倩倩把門慢慢合上。


    我懶得理她,幹擾了她去搞陳桂花,又來嘰嘰歪歪我了,這家夥一刻不耍嘴皮子,就嘴皮子癢……我回房間裏,洗澡睡覺。


    ……


    第二天早上。


    八點多,直接開門營業了。


    羅一心情不好,很早就出去散步了,我打開門,坐在店裏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商業街上一對對情侶來回的走,覺得挺不錯的氛圍。


    “小遊哥,開門做生意啦。”小青兒坐在收銀台上,戴上了墨鏡,“苗阿姨每天睡到中午十一點,也不知羞,昨晚你們在門口,偷偷聊什麽悄悄話啊。”


    “談生意上的事情,”我說:她還在睡覺,是辦正事……做春夢呢。


    “啊?”小青兒一懵。


    我說:是真在做夢,至於是不是春夢,就不知道了。


    以前這人的確愛睡懶覺,大中午才爬起床。


    但是現在不同了。


    她晚上睡覺都做夢,到江山社稷圖裏了,說是節約時間,晚上構建鬼村,我也由著她去了,這人興致勃勃的,熱衷整人大業,化身恐怖大魔王。


    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在紋身室裏,給一個客人做“錦鯉”紋身的時候,陳天氣就走進門了。


    還提了一大袋黑色塑料袋。


    “來就來唄,還帶什麽東西啊?”我說。


    “沒有見外。”陳天氣攤開大袋小袋,裏麵一堆青菜,還有魚、田螺,“去菜市場買了一些菜,想著提前來這裏做個午飯,豐盛一點的,大家一起吃個飯……對了,苗倩倩呢?”


    我一邊在給客人紋著針,一邊指了指樓上,“還在做大頭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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