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什麽生意。


    “在下郭咕離,你認識我師弟嗎?”他問。


    師弟?


    什麽師弟?


    他這個名字怪得要緊,我心裏琢磨了一下,人頭燈籠,人頭茶壺,這家夥和那個降頭師不是一家人吧?


    他微笑說:“看來,你已經反應過來了,我和我師弟素有恩怨,你好像也和我師弟有些恩怨,所以,我們兩邊是同盟。”


    這是躺槍,兩個人的同門恩怨竟然扯到我頭上。


    我估計是理念不同。


    那個會飛頭降的降頭師,聽白小雪說比較講規矩,接銀玫那種生意,也算是懲惡揚善了,而眼前這個,在用陰術那些勾引男人,像是擠奶牛一樣瘋狂對著地板的小口榨精,把男人養在公寓裏,簡直是歹毒。


    我說:你這是什麽陰術?


    “人頭夜壺。”郭咕離輕輕笑了笑。說:“這是相當普及的陰術,人頭做的夜壺,兄弟,你見識少啊,這都沒見過嗎?”


    他說,古代經常有這種術。


    畢竟在仇人頭上拉屎撒尿,快意恩仇,一些古代將領,把生死大仇的敵人的頭砍下,用來做成尿壺,死了,還要侮辱對方。


    還有更誇張的,把對方的陰靈釘在腦袋裏,做成夜壺,一天到晚在人家頭上拉屎撒尿,簡直讓對方生不如死。


    我抿了抿嘴唇,說:“那是真惡毒,但你這種又是尿壺,又是茶壺,又尿,又喝?”


    “哈哈哈!少見多怪!這道人頭尿壺,吸男人精氣,煉精化氣,釀成美酒,然後再變成美酒倒出來,強身健體,雖然比那個一次性的人鞭酒差,但勝在持久,可以持之以恒,慢慢壓榨。”


    我心中冒汗。


    他繼續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個術,曆史悠久,你聽過一段曆史沒有?這個陰術,在古代也是比較有名的,甚至我的曆代祖師爺還出過幾個曆史名人,咱祖上是幹倒鬥的摸金校尉。”


    我知道,咱陰行圈子裏,那幫倒鬥的摸金人,是一個圈子裏的大類,大熱門。


    盜墓派係裏,有四大脈:摸金有符、發丘有印、搬山有術、卸嶺有甲。


    他們的手藝我聽聞過。


    鬼吹燈什麽的,規矩也多,不被待見,刨人家祖墳能被待見嗎?和趙半仙那種專門給看墓地的風水師是死對頭。


    一個幫貴人保護墓穴,一個專門挖人祖墳發財,天生就不和。


    我頓時就不解了,說:“感情你們這一脈降頭師的師門,祖上還是卸嶺力士?”


    “摸金,咱師傅是摸金傳人的。”


    他嘿嘿一笑,也不含糊,說:“我們這一脈,講真的,和你們紋陰一脈曆史一樣悠久,戰國時期就有這個術的存在了,那個時代流行供奉門客,有門客三千之說,當時,我的一代祖師爺就在趙襄子手下當門客,幫他把自己生死大敵,智伯的頭顱做成這種陰器,當時是那麽說的,‘斷其頭以為觴’,是砍下智伯的頭顱做酒器,‘漆其首以為溲器’,當作了夜壺!”


    我愣了愣神,還有這個戰國典故?


    他又說:“兄弟,宋理宗趙昀知道不?”


    我楞著說:宋朝皇帝?


    “是南宋的一個昏君!”


    郭咕離說:“沉迷美色,他死後僅僅15年,南宋就被元朝滅掉了。宋理宗的陵墓被我的祖師爺,元朝的的時候,我祖師爺是僧侶,掘開的皇陵,他的顱骨被截下來做了能喝酒的尿壺,他不是喜歡做嗎?壞了我們漢族人的江山,被那些蒙古蠻子統治,就讓他做出那種陰器,吸一吸男人的幾把。”


    靠!


    我心裏有些發懵,這太歹毒了啊!


    人家起碼也是一朝天子,天子命格,這在咱行裏有講究,你挖了人家的皇陵,把頭做成這東西,這種陰器太凶了.....


    我看著那個茶壺腦袋,難不成這就是那皇帝的頭?不過也不對,這是一個女人頭,挺美麗的。


    “咱這一脈祖傳的寶貝陰器,皇帝做的,早就失傳了!”


    他繼續搖頭說:“明代的時候,朱元璋城裏錦衣衛,東廠,搜羅天下奇人異士,武功高手,管製得緊,打嚴我們這幫倒鬥的陰人,我這一脈也被打了,這個祖傳的陰器被東廠搜羅到朱元璋的手裏,他看著心驚膽戰,才下令,將這個頭顱重新安葬。”


    我覺得說得邪乎了。


    郭咕離笑道:“你不信,自己去網上查,確有其事,咱這一脈,青史留名,連老朱家都怕我們掘他祖墳,把他腦袋變成尿壺。”


    咱陰行圈子裏,這倒鬥一脈,真的惡名昭彰,動不動就刨人家祖墳!


    他這種是出名,但卻是惡名遠揚。


    咱這陰行裏,有做富貴人生意的,也有做缺德事兒的,他這一脈就是這樣,隻學殺人術的降頭師,隻刨人家祖墳的摸金校尉,缺德。


    我說:“那你這顆女人頭顱,死了都不得安生,讓別人的陰靈留在腦袋裏,給別的男人當尿壺,給你當茶壺,簡直就是傷天害理。”


    “惡毒?不惡毒!”他點燃一根煙,“我跟你說,我把女人的頭做成這種夜壺陰器,也是我和我師弟反目的理由,他覺得我傷天害理,但我不覺得,你給我評評理,你覺得你該幫誰?”


    “先讓我喝一口酒再說。”他忽然單手提著那夜壺,嘴對嘴,和那美麗女人頭的夜壺親吻,舌吻,滿是愛意。


    我心裏暗罵這是一個變態啊!


    剛剛還用那女人頭的夜壺嘴,在地板對麵和十幾個男人那啥,現在,他就一臉迷醉的親那個死人頭。


    媽的,我反胃了。


    但他卻和那女人頭接吻,仰頭對著茶壺咕嚕嚕的喝,一邊喝,一邊十分親昵的說:“我愛她,無論他是怎麽對我的,我對她的心始終如一。”


    第一百七十六章 董小姐


    我被他的變態舉止嚇得不行了。


    提著一個美人頭茶壺,親昵的接吻,仿若愛人般相擁而吻,並且,喝裏麵剛剛接的酒。


    “你不懂,這酒壺是陰器,是特質的,煉精化氣,這酒可是個好寶貝,一個人這生命裏的精華都在這裏麵,非常難得。”他搖頭,十分正經的和我說:“這酒很多富人喜歡,特別是女富豪,塗在臉上美容養顏,一個針筒的量,我就能賣上萬。”


    不管他怎麽說,我覺得的吧,反正我是接受不了,就算是再滋補我也不喝,心裏隔閡著。


    他肯定和那個女人有血海深仇,才把人家做成尿壺,把陰靈扣在頭顱裏,被那麽多男人給那啥,可是,他卻十分親昵的和人頭接吻起來,深情而專注,像是一種神聖的儀式,仿佛十分深愛這個頭顱茶壺一般,讓人心裏覺得矛盾。


    “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聽這一首《董小姐》嗎,因為我手中的這個女人頭,她就是我的董小姐。”


    他平靜的笑了笑,他按下了煙。


    這個時候,那平和的音樂忽然唱到:“董小姐....你熄滅了煙,說起從前,你說前半生就這樣吧,還有明天,董小姐,你可知道我說夠了再見......”


    在音樂聲中,他講起了他和自己師弟的過去,與生死大仇。


    他們的師傅是個奇人,把飛頭降的手藝,盜墓的手藝,分別傳給他們師兄弟二人,他郭咕離學的是盜墓,師弟華皓夜學的飛頭降。


    郭咕離是個仗義的人。


    他對兄弟特別好,兩肋插刀,經過走南闖北那麽多年,因為高超的盜墓手藝,憑著一把洛陽鏟,拉著一幫來找五湖四海的兄弟,組成了一個盜墓團夥,成為了摸金圈子裏的一方扛把子。


    別說在盜墓圈子裏,甚至在整個陰行圈子裏,他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高手。


    這盜墓,有講究。


    是一門陰行老手藝,厲害的摸金人能看地形風水,隔著幾公裏,就知道哪裏有墓地,一下洛陽鏟,必挖到東西。


    這就是和風水師鬥智鬥勇。


    不管古代現代,風水師都是陰行圈子裏最吃香的,被貴人王侯供著,頂風水,尋龍脈,找風水墓地藏著,想辦法遮起來,防止那幫挖人祖墳的,而幹盜墓的,就給你找出個端倪馬腳出來,看穿你的這些掩護,定下藏起來的墓穴位置。


    這是一門能讓人上癮的營生。


    每次探墓定穴,都得和古代那些風水師,鬥智鬥勇,還要探明墓地真假機關,和古代的風水大師隔絕幾千年時光的遙遙較量,不亦樂乎。


    每次提心吊膽的幹完一票,下了墓,淘到了寶貝,這墓地裏機關團隊裏的兄弟,就都會去酒吧放縱壓力。


    郭咕離是不好這一口的,他是個沉悶的人,享受和古人鬥智的樂趣,比較傳統的男人,但有一次被兄弟們強行拉了過去,進了酒吧。


    郭咕離說:“咱們那一幫兄弟,走江湖的,東奔西跑,人高馬大,說白了就一群土匪,還有幾個染黃毛,紋身刺青,打耳洞的,我就是土匪頭,一進酒吧都沒有人敢靠近我們,但有一個嬌弱的奇女子,卻主動靠過來,坐在我們這群喝酒看妹子的漢子中,笑著聊天,還拿著提琴說要給我們唱歌。”


    那女人姓董,酒吧駐場的一個民謠歌手,酒吧裏都稱她叫董小姐,非常喜歡交朋友,因為她的性格,還真和歌裏的一樣,居無定所,是一匹沒有家的野馬。


    但這樣的姑娘才最有魅力,談吐淵博,不被束縛,像是風一樣自由的姑娘。


    郭咕離說:“我被她的談吐所吸引,我喜歡她抽著煙,站在月光下看遠處的滄桑,那種深邃眼神像星辰,瞬間就把我迷住了,當天晚上,她直言不諱的說她也被我迷住了,她是一個豪爽的姑娘,喜歡就直接說,問我願不願意和她在一起,然後她就拉著我去開房了。”


    我愣了愣。


    如果不是放蕩,那麽那一定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姑娘,簡單粗暴。


    郭咕離抬起高高拿起茶壺,搖頭對著茶壺飲酒,親了一下董小姐的嘴唇咕嚕嚕的喝了幾口。


    “那天晚上,她是我的第一次女人,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我卻瞬間的心顫,知道那是我一輩子想要守護的女人,我要娶他!但是激情過後,她遞給我一根煙說,我是他的第十三個男人。”


    第十三個?


    我心裏一僵。


    董小姐美得驚心動魄,她有種無以倫比的野性美,那種美對男人才是誘惑力最大的。


    但她不是一個隨便的浪蕩女人,她走南闖北七八年,走過大半個中國,從來隻和心動的男人,甚至和自己深愛的男人,有過這方麵的關係。


    她高中以考上一本的大學的成績畢業,卻直接提著一柄小提琴到處流浪。


    “她覺得,她的人生,不應該埋沒在枯燥的讀書與乏味工作上,她在藏地中認識她人生中的第一個男人,那是一個支教的四十多歲中年教師,她喜歡他眼眸中看向孩子閃爍的那抹光輝,喜歡他滿身老繭的大手,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後,她離開了,背上行李,繼續踏上她的路。”


    她的路很長,天南海北。


    她想看這個精彩的世界,她的第二個男人,是在徒步旅行中結識的一個流浪窮畫家,十分英俊,她喜歡畫家對夢想的執著,她在如妻子般溫柔的陪著畫家走了半年後,她又離開了。


    第三任。


    第四任。


    董小姐的故事人生就像是一壺濁酒,和郭咕離講了一整夜。


    如果是其他女人,正在床上和自己講其他男人的故事,必然暴怒不休,但在董小姐口中,是那麽的迷人,讓他....乃至任何一個男人都暴怒不起,反而深深著迷,因為總有些人的說話時,會散發驚人的人格魅力光輝。


    “我喜歡看世界,我喜歡經曆不同的人生,看到不同的世界。”


    董小姐赤裸的躺在郭咕離懷裏,抽著煙,吐著一圈圈的煙灰散開,說:“我每路過一個酒吧,都奮力駐場賺錢,不是因為我愛錢,而是因為這輩子,我不希望因為錢而失去夢想,不想希望因為錢而失去旅途,我要看看這片大好江山,我要看看眾生百態,我要看世間滄桑。”


    這一刻,郭咕離深深被她迷上了。


    我心裏也在想:


    那一定是一個人格魅力十足的流浪姑娘,有自己的主見,真希望和這種女孩見一麵。


    可我瞬間恍悟。


    扭頭,看向那顆美麗的人頭茶壺,那顆冷冰冰的頭顱正向上平放,鼻梁位置有個小把手,嘴巴是出水口,仿佛眼珠亮了亮,正直勾勾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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