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窮奇隻是笑了笑,卻沒有正麵答複。


    第八十七章 長河


    不管事情怎樣,既然因為她的讓自己發現了施曇的問題,風一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激的。


    “那我現在就出手幫她修補魂魄。”風一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窮奇回應道:“在這個過程中我會用這一絲力量盡量護住她的本源意識,隻要你不出太大失誤就不會傷到她。”


    風一抿了抿嘴,最終還是說了一句:“謝謝。”


    事不宜遲,風一立即調動起自己的魂魄力量,想要去修補那些光芒暗淡的地方。


    兩個魂魄接觸到一起,就好像兩個人徹底敞開了心扉,再沒有絲毫秘密。本來風一對是否這麽做是有些遲疑的,但考慮到人命關天,他也就顧不上對方的隱私了。


    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宇宙中一樣,周圍的黑暗中滿是點點星辰,宛如漫天靜止的螢火。一條銀白色的河流在他腳下蜿蜒前行,延伸到了極黑暗處,去向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他蹲下來仔細端詳,發現那所謂的河水其實就是無數或明或暗的光點,如恒河沙數般無窮無盡,風一隻是端詳了一眼就險些沉浸在了那些神秘璀璨的光裏。


    這方空間就是施曇的魂魄,這條光點長河就是她的記憶。現在,隻要風一願意,可以隨時查看她的記憶。


    強忍住了想要了解她的衝動,風一沿著這條河流向前走去。沿途偶爾有一些斷流的部分,他便動用自己的魂魄力量去修補,雖然這樣做十分枯燥無味而且費心費力,但他並不在乎。


    不過,很快他停住了腳步。在他前方,這記憶的長河竟出現了一個岔口,另有一條較小的支流流向了別的方向。站在此地躊躇了許久,風一選擇沿著支流繼續向前。


    隻是沒過多久他就隻能回返。因為這一條孱弱的支流並沒能前進太遠的距離,很快便在無盡的黑暗中幹涸了。風一凝視了支流的盡頭許久,最終隻能重新回到了岔口。


    每一處斷流都代表著一處記憶的缺失,也等同於魂魄的一處損傷。如今身處此地,風一才真正意識到施曇的魂魄傷得有多重。沿途他不斷調動自己的力量來修補她的記憶,若是無法修補的也會另尋方法促使她的魂魄自愈,他一直這樣做了許久,最後終於來到了河流的盡頭。


    他一路走到這裏,這條記憶長河都十分靜謐,那無數光點溫和地聚集在一起,無聲地碰撞在一起,讓人看上去心情便十分平靜。但此時到了盡頭之後,風一發現這裏的長河一下子變得洶湧了起來。


    這好像就是傳說中的無風起浪,原本平緩的河流在此處驟然掀起了浪濤,那澎湃的浪頭濺起了無數水花,揮灑出了數之不及的星點光芒。而最讓風一驚訝的是,在這浪濤湧去的地方,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宛如吞噬了一些的深淵,隻是看一眼便令人心生絕望。


    見到此處情景之後,風一不禁心生動蕩。雖然之前也有許多支流在盡頭幹涸的情況,但他除了感慨之外根本一點都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那隻是施曇之前輪回時的命運支流,所謂的幹涸隻是當時生命走到了盡頭,而最重要的主幹流依舊平緩向前流淌,也就代表著她還可以繼續輪回。


    但是現在,她的記憶長河遇到了難以逾越的天塹,而且此處四處彌漫著一股令人心生絕望的氣息,這讓風一十分不安。


    難道這就是她的最後一世,預示她很快要魂飛魄散了嗎?


    想到這裏風一心中不由得一緊,他就是因為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才耗費這麽多的經曆前來修補她的魂魄,可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卻也隻能無能為力。難道已經是回天乏術了嗎?


    回顧來時路,他看到了長河中無數的光點流淌,那代表著施曇所經曆過的無數歲月中海量的記憶。他從中看到了許多光點十分熟悉,和自己也能產生呼應,他心中明白,那說明自己也存在於那些記憶中。是的,自己一直存在於施曇的記憶中。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能難得住他。他也一直為此覺得有些自負,即便是酆都大帝他也一直不放在眼裏,即便是曾經他遭受了那種災難被流放到人間界也不曾喪失信念,但是此時他有些絕望了。


    他空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卻救不回自己最在乎的人!


    腳下是施曇的記憶長河,就好像她一直清醒地陪伴著自己,無數光點暖暖地飛濺到他身上,每一下都讓他心頭一顫,心中湧現出了巨大的悲傷。


    一定還有辦法的!


    他思索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心想一定要救回她的魂魄。很快,他想到了傳說中的一個辦法,但是卻不一定能夠成功。


    傳說,若是有兩個人的魂魄之間羈絆足夠深厚的話,若是其中一方發生了情況,另一方是可以用自己的魂魄來拯救對方的。隻是,這樣做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事後自己會魂飛魄散。


    想到這裏風一心中一緊。他並不是不願意,這是這個方法也隻是存在於傳說中,好像並沒有任何人試過,仔細想想這個好像還是酆都大帝曾經告訴他的。


    想到這裏他不禁啞然一笑。難道從那個時候起酆都大帝就料想到了會有這樣一天,自己會犧牲自己來拯救施曇嗎?


    既然有了這個方法,風一也不遲疑,立即將自己的魂魄燃燒起來,將無數精純的魂魄力量輸送到了那深淵中。


    就好像一道半透明的彩虹橋一樣,風一身上也出現了無數的光點,如一道瀑布一般注入到了施曇的記憶長河中。那道溝壑本來深不見底,但是在風一的努力下居然慢慢看到了底部,似乎這一關能夠過去。


    但是現在風一已經看不到這些了,他已經在一瞬間燃燒了自己整個魂魄,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來挽救了施曇。一旦施曇變好,就是他死亡的時候。


    第八十八章 我叫青鯉


    後悔嗎?


    在意識殘留的時候,風一這麽問自己。


    自從當年死去到了冥府之後,他在酆都城裏闖下了偌大的名頭,甚至得到了酆都大帝的賞識,得到了永久留在冥府的權力。雖然他實力強大,但性格孤僻,所以縱覽整個冥府也沒有幾個朋友。漫長的歲月裏,隻有一個姑娘一直陪伴著他。


    她叫青鯉。


    自古以來,黃泉之中從來沒有活物,即便是冥府中的鬼使也不敢輕易觸碰。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一團在冥府大地上飄蕩了不知多少年的青色煞氣來到了這裏,慢慢滲透到了黃泉中,最後居然化成了一尾鯉魚。


    這青色鯉魚天生無懼可溶血蝕骨的黃泉水,且生來便有極高的靈智,數十年間一直在那黃泉中自由自在地暢遊。後來,這青色鯉魚耐不住寂寞,淩空甩尾躍出水麵,幻化成了一個姑娘。


    這姑娘在冥府中遊蕩了許久,最終來到了酆都城中。或許是因為她出身詭異的緣故,竟然引起了酆都大帝的注意,後來更是親自召見了她,並賜名:青鯉。


    這青鯉天生具有大神通,雖不能如仙人一般呼風喚雨,但整個酆都城中除了大帝之外卻沒有人是她的對手。不過她雖為煞氣所化,卻性格溫和,頗有些與世無爭的樣子。


    她這種超然的性格保持了不知多長時間,直到後來冥府裏迎來了一個魔頭。


    他本是亂世中的一位將軍,戎馬一生縱橫天下,即便是死後魂魄中也洋溢著強烈的殺氣。在他的魂魄來到冥府後,本來是被判決投胎牲畜,但他卻不服,居然硬生生掙脫了鬼差的押解,並在酆都城中與那些鬼使鬼帝大打出手。


    難以想象,一個新死之人的魂魄居然有那麽大的力量,且不說那些尋常鬼差都不是他一合之敵,就連風二、文佑和五方鬼帝之流也不是他的對手。最後在酆都大帝的示意下,青鯉出手了。


    那一戰算不上激烈,因為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所有酆都城中的人都知道那位將軍收斂起了自己的狂躁,甚至得到了大帝的默許,在酆都城中定居了下來。而令人吃驚的是,青鯉卻好像從那開始性格大變,居然日日前去挑釁約戰。


    雖然將軍不再與其他人動手,但卻每次都答應了青鯉的約戰,這一打就是百年。


    後來的故事就很俗套,兩個強到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家夥最終日久生情,居然在幽幽冥府中談起了戀愛。在這期間,那將軍更是接受了酆都大帝的招安,擔起了酆都城鬼使頭領的職責。在冥府中褪去了一層殺氣的他不願再回憶生前重重殺伐,也不願再回想起自己那個能讓嬰孩止啼的名字,所以給自己取名為風一。


    風是他原本的姓氏,一的意思是從頭開始。


    他們兩個相伴了很長很長一段歲月,雖然冥府中晦暗到看不見太陽,他們兩個異類卻每天臉上都掛著笑容。也許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他們的生活還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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