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看情況是假、鬧事情是真。


    我們剛走到玄關就聽到裏麵傳來爭吵聲,我爹眉頭一皺,不悅的說道:“盧先生,這種環境根本不適合病患修養,還請這些貴客各自散去,待病患康複再來探望……”


    我爹話音剛落,盧一刀還來不及回答,院門口就有人大喊道:“麻煩把門打開點行嗎?送快遞,這東西好大——”


    第128章 人心難治2


    好大?我轉頭看向庭院的鐵門那邊,兩個穿著快遞公司黃背心的小哥正扛著一個超大的箱子卡在門邊。


    刀總忙走過去問:“送什麽的?這麽大一件?”


    “我們也不知道啊,這裏寫的是禮品。”快遞小哥掏出筆讓他簽收。


    屋裏人在爭執,看到這一大件物品放進了玄關,一個個停下來,轉頭望過來。


    一個刺蝟頭、打著耳釘、染著綠毛、化著朋克妝的叛逆女孩開口問道:“什麽東西啊?這時候了姑父還想換冰箱嗎?”


    看來這家的男主人是她的姑父,好像是刀總的親姐夫,刀總開口道:“你們都安靜點兒,我請來了圈內有名的大夫,人家上門來,看到你們這麽吵吵鬧鬧,怎麽潛心看診?阿蓉,你最吵,小聲點兒。”


    阿蓉,這麽文靜的名字,居然是個如此叛逆的女孩?她那綠色的刺蝟頭和黑色煙熏妝,看起來像地下搖滾樂隊的成員。


    這位阿蓉冷眼打量了我們幾下,沒反駁,但也露出一臉的不屑。


    刀總轉頭吩咐門邊的工人:“拆開來看看是什麽。”


    我爹拉著我走到一邊,九師兄擋在我們麵前,我旁邊就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傭,我小聲的問道:“這些有錢人在吵什麽?”


    女傭年紀輕,估計也看不慣這些大佬們,她低聲嘟囔了一句:“人還沒死呢,就在爭遺產了……”


    噫~~看來刀總這姐夫很有錢啊。


    上次聽七師兄介紹他,說他是吃石頭長大的,各種玉礦金礦鑽石礦,想必是個巨富之家。


    “這裏的男主人病得很重嗎?”我悄聲問道。


    那邊在忙著拆快遞,沒人留意到我這個方向,女傭偷看了那邊一眼,低聲跟我說道:“要不是工資扣著一半年底才發,我早就跑了……太可怕了……現在我都不敢上三樓……”


    我八卦心起,拉著她走到玄關和飯廳的轉角處,塞了幾張紅票子給她,悄聲道:“跟我們說說情況,我們也好對症下藥。”


    她不客氣的收下,把錢卷好塞在自己口袋裏,低聲道:“之前也請過兩個法師來看,可是法師沒搞定,家裏有人說去請什麽沈家的厲害人物來看,可是沈家那邊回複,說家主忙碌,無瑕接受委托,最後就說請玄醫來看看能不能治好……”


    “那你們家男主人現在情況怎麽樣?”我問道。


    “很不好……我就前幾天上去過一次,我看到男主人四肢彎曲的趴在床上,那個姿勢很別扭,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那時候他意識就不太清醒,後來保鏢守著臥室門,我們都不能進去,送飯的時候,隻有女主人敢進去把水和飯菜放在房間裏……可是這兩天已經,沒法進食了,我估計情況很糟糕,不然這些親戚也不會聞風而動,跑上門來要求分財產。”女傭撇了撇嘴。


    “跟這些親戚有什麽關係?就算男主人有個三長兩短,那遺產也是老婆孩子、父母的啊。”我繼續套話。


    “……聽說好像是親戚也集資入股了,每年有分紅,現在要求平分公司的股份吧,我也不太懂……”女傭小聲的回答。


    我還想多問,玄關那邊就聽到罵聲一片,我轉頭一看,那拆開的大快遞,居然是一台超大的老式座鍾!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罵道:“這是哪家商業對手幹的缺德事兒?!他媽的送鍾來幹什麽!人還沒死呢!”


    門口傳來一個頗為威嚴的女聲:“對,人還沒死,你們在這裏鬧什麽鬧?!”


    目光朝大門口集中,一位身穿國家執法部門製服的中年女子怒目圓瞪的站在門口,背著光,氣勢頗為威嚴。


    哇……真是精彩。


    豪門撕逼的場麵,也就是撕逼的人穿得比較光鮮亮麗,本質上那種潑婦莽漢、不要臉的風格與市井小民沒什麽區別。


    這位中年女子一出現,連嚷得最凶的那個叛逆女青年阿蓉都閉了嘴。


    刀總淡淡的說道:“姐姐,開會回來了?這些人都快鬧翻天了,我都壓不住。”


    “壓不住?誰壓不住?站起來跳啊,我看你們一個個要上天!通通給我閉嘴!我再聽到誰不經允許開口說話,就給我滾出去!”中年女子表情很凶。


    小女傭悄聲說道:“這是我家女主人……本市公安廳的副頭頭……”


    不得了不得了,難怪這麽有氣勢,這是個直轄市,市公安廳相當於我們那邊的省廳了,有個這樣的實權人物在家裏,肯定是家裏一手遮天的人物。


    那些親戚不敢說話後,刀總吩咐人把送來的大座鍾搬到倉庫去,然後請我們到一樓的書房裏說話。


    女主人聽到刀總介紹了我爸,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說道:“既然是貴客,那還請稍等,我去換身衣服來說話。”


    “不必。”老爹開口道:“你身穿製服、有殺伐之氣,才能鎮住屋裏邪祟,換了衣服反而不方便帶我去房裏查看。”


    女主人點點頭道:“聽您的話語,似乎是有些真材實料的,也罷,我們就這麽談吧,請。”


    請到書房裏坐下,女傭送來茶水就溜了,刀總給我端來一盤子的費列羅巧克力,笑道:“小丫頭還是吃這些點心吧,要喝飲料嗎?”


    我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是小丫頭。


    女主人就是刀總的姐姐,她讓我們稱呼她盧姐,她的年紀比我爹還大,有個二十歲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


    她對我爸很客氣:“大師,聽我弟說貴門派在陰陽圈裏頗有芳名,懸壺濟世,我家這情況太出乎意料,所以倉促請您來看看,我先把事情始末跟您說說,您分析分析。”


    “好的,請講。”我爹摸了摸山羊胡子。


    盧姐的老公在邊境那邊有好幾個礦坑,有一個突然出了事故,掩埋了十幾個工人,如果這是在國內,恐怕要引起新聞關注,可是剛巧這個礦坑位於境外嗎,死掉的人也不是我國的居民,都是境外戰亂的流民。


    所以這事情就被壓下來,可是沒幾天,在挖出屍體的時候,發現屍體與尋常的不一樣,當地有傳聞說挖到了降頭巫師的墳,被亡靈報複。


    “這種傳聞我是從來不信的。”盧姐霸氣的說道:“我從業這麽多年,緝毒的時候都打死過武裝毒販,也從沒見過什麽亡靈!”


    “……可您家裏現在就有一個。”我小聲的嘀咕。


    她的目光瞬間朝我掃了過來——


    第129章 人心難治3


    好凶。


    她冷冰冰的瞪著我,好像我說錯了話。


    “小妹子,話不要亂說,我是請大夫來‘治病’的。”


    刀總悄聲跟我說道:“我姐姐位高權重,這事情不能走漏風聲,否則對她的仕途不利,我們對外就是說求醫問藥……”


    嗤,我撇了撇嘴。


    盧姐見我明白了,就繼續說道:“被掩埋的工人屍體挖出來後,一個個都是蜷曲狀態,按理說,被掩埋了幾天後屍僵已經緩解了,但是我看照片上屍體僵硬得像幹屍,這個狀態很不正常。”


    “……這個礦坑在邊境,周圍荒無人煙,有人每天越境來打工,下礦的人都是因為戰火而失去家園的流民,這些人死了也沒有苦主,隻求吃飽,所以膽子大……我也不知道他們在礦下發現了什麽,這個礦之前沒有出過安全事故,平時也很注意安全條例。”


    盧姐繼續解釋道:“我懷疑是這部分流民在礦下違規操作,而且他們發現了什麽東西想獨吞,擅自用機械開鑿,才引起了塌方……可現在一切都被埋住了,當時在場的人都死了,我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我爹摸了摸胡子,問道:“那之後,是怎麽發現你家大人有不妥的?”


    盧姐愣了愣,估計聽不懂我爹這老古董的說法。


    家大人,這原本是帶著尊敬的一種稱呼,指一家之主。


    不過現在這社會,一家之主往往是女人,家大人就略帶上調侃意味。


    “就是問你老公怎麽會情況不對的。”我解釋了一句。


    盧姐點了點頭,手指交叉放在桌麵,一副大領導開會的模樣,她很淡定的說道:“自從這些屍體挖出來的當晚,就有人開始感染奇怪的疫病,當地衛生條件差,我老公隻能給錢解散了施工團隊,暫時封存了這個礦坑。”


    “可是回來之後,他一開始說自己老做噩夢,後來有一天他好像夢遊般從樓梯滾下去,摔傷了腿,臥床休養,誰知一臥床情況更嚴重了,白天也開始說胡話……”


    “說什麽胡話?”我好奇的問。


    “聽不懂,完全不知道說什麽,鳥語一樣。”盧姐深深皺眉,露出一絲嫌惡的眼神:“而且緊跟著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除了基本生存的吃喝還懂得,連意識也逐漸喪失了,除了怕我以外,對所有人都具有攻擊性。”


    怕你?莫非盧姐在家絕對強勢?


    我爹摸著胡子道:“你身上有殺伐之氣、府衙官煞,尋常魑魅邪祟都比較忌諱,不會主動招惹你。”


    盧姐看起來確實挺凶,她比普通女性強壯些,麵容表情又肅殺,他老公在家肯定很沒地位。


    “這會不會是玉礦的亡魂纏上了?你老公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那些亡魂的事啊?”我裝作沒看到盧姐凶我的眼神。


    本來就是陰陽之事,她自欺欺人有什麽意思?


    “如果你不相信陰陽之事,就不要來找圈內人求助,心不誠,不如不信,心懷疑慮、半信半疑就是一種褻瀆,我們業內規矩就有一條:不信者,不醫。”我朝她聳聳肩膀,繼續說道——


    “別說你給了多少委托費用,百萬千萬又如何,我家也不愁吃穿,犯不著為了金錢損了德行修為,而且你們半信半疑,治不好還砸了我家照片,多虧啊~~如果你這麽忌諱陰陽之事,那不如送去醫院唄,你們家也不缺錢,包下整個樓層和醫生來治療嘛,治得好也沒我們的事了。”


    盧姐盯著我的臉色不大好看,刀總在一旁圓場道:“姐,這位殷二小姐說得也對,現在關起門來說話,不用忌諱那麽多……而且我們若是說不信不信,也有些折了人家的麵子……殷家的家主大人可是很難請的,剛從香港回來,我就趕緊上門去拜訪了。”


    我挑挑眉道:“要不是刀總誠心誠意、頗有禮數的拜訪,估計我家就派個弟子來處理,現在我爹親自上門來看診,你們還一副忌諱不信的樣子,那我們著急什麽?我們回去算了。”


    如果是平時,我爹聽到我懟客戶,一定會表麵上訓斥我兩句。


    可今天他沒訓我,還點頭應和道:“說得也是,道玄醫家,不信不醫,這是祖師爺留下的訓誡……我們還是回去吧——別耽誤你成親的大事。”


    噗……我差點噴了一口茶。


    老爹你這麽正兒八經的,沐挽辰給了你什麽好處?


    盧姐聽到我們這麽說,心裏也有些慌,這間別墅的樓梯口都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氛圍,她估計也不敢上去。


    “好吧……是我顧慮太多……畢竟這種難以理解的事,我實在不能走漏風聲,現在家裏的人都以為是重病,隻有我和我弟知道具體情況。”盧姐的語氣放軟了一些。


    “那麽,三位跟我上去看看?”刀總接話道。


    我爹點了點頭:“早點對症下藥,我們也好早些回去。”


    本來我爹不想讓我上去,但把我丟在下麵他也不放心,我跟在九師兄的身後,自覺說道:“我就門邊看看行了吧,我不進去。”


    其實一上三樓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守在樓梯口的兩個保鏢帶著墨鏡,這些人的過去一般都殺氣重,不怎麽懼怕這種氣氛,何況他們也看不見什麽異常。


    鬼也怕惡人。


    這世上受欺負的往往是好人,尤其像我這種!


    臥室那扇豪華的木門一打開,一股黑氣就直接越過我爸,朝我撲過來——我可是待在最後麵的!


    這麽挑人欺負的嗎?


    亮小哥的紙人在我身上呢,他低聲喊道:“快躲開——”


    我抱著頭往旁邊一躲,那團黑霧一撲不中立刻縮了回去,門後仿佛一個洞穴深淵,黑蒙蒙的一絲亮光也沒有。


    盧姐又驚又怒,低聲吼道:“我就出去開會兩天,誰把房間弄得這麽黑?!遮光窗簾全拉上了嗎?!”


    她一邊說一邊跨了進去,我們借著走廊上的光線,看到她走到了窗邊,正準備伸手拉窗簾,窗簾後麵突然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渡劫中,渡劫中,渡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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