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昭飛身輕盈,躍入高台。


    他真的像是在飛啊……像一條越過龍門的風華錦鯉。


    徐參盡隻是呆了呆,便又坐定了,繼續托著腮看好戲。


    朱大爺出手,這可是千年一遇,劇院票也買不來的。


    朱有昭隻是將那雙葉眼一挑,俯首看向了矮他一節的高陽公主,氣勢淩人,頗有藐視的味道。


    “請問,同在下對陣的究竟是誰呢,煩請娘娘明示。”


    高陽有些煩躁地瞧著這位大仙,這人剛剛打亂了她策劃好的一切,她隻得將籌碼壓在了最後一局上。思及此處,高陽也隻能暗暗咬牙,揮手召上來個壯漢。


    “此子舒俊,不知閣下……”


    朱有昭擺擺手,笑得毫無真心實意:“鄙人東君,敬請賜教。”


    東君……徐參盡一聽他這諢名,腦袋便是脹得愈加厲害。


    那個壯漢結實得很,一隻手臂的肱二頭肌就比朱有昭的一個頭還大。徐參盡腦瓜子嗡嗡的,竟有些慌張。


    朱有昭武功行不行他可不知道,萬一……


    徐參盡猛地睜大眼睛,衝抬手喊道:“哥哥先等一下,我覺得我還可以……”


    朱有昭淡淡拿著眸子掃了他一眼,抱起胳膊,隻抿了抿唇。


    “嬌寶兒,你不行。”


    徐參盡未能及時反應過來,隻見的台上鼓聲大作,銅鑼敲響,這場對決……就這麽草率地開始了。


    徐參盡心中竟有小蟲噬咬的麻癢感,他有些茫然地抬手望著青年玉冠耀眼,清冽處卻沾著一片小小的海藍色的花。


    漢子早揮動了拳頭朝著朱有昭奔來,朱有昭空中轉體,飛了幾個龍頭,翻身躲了過去。


    那大漢見他靈敏,拳頭便落得一下快過一下,朱有昭傾身躲閃,似是正在舞風擷葉,輕挑得很,左側玄鐵墨鞋點至塵沙之間,右腳便蹬上了漢子的厚肩,踩著人家的脖子落了地。朱有昭笑吟吟地,淺嚐輒止。


    大漢徹底被激怒,他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上青筋暴跳,拳頭再一次有力地揮舞下來,直直朝著朱有昭的麵門而去。徐參盡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雙手已經做好了擺術動作,隨時準備用仙法彈飛那漢子令人不寒而栗的粗拳。


    朱有昭卻像是處在雲夢之間,那大漢的拳頭仿佛天外來物,他隻是略略一避,那大漢的鐵拳便落在了台麵之上,竟是直直向著台麵砸出了一個小坑來。若是方才朱有昭躲閃不及,他是否會被拳風震得四分五裂,那還真是不好說。


    朱有昭左腿又是一蹬,直直立在了大漢的背脊處,那大漢也似乎是長了一智,反手鉗住朱有昭的腳踝,似是想把人家當個陀螺甩出去。


    朱有昭伸手插進柔亮的黑發之中,發力一摘,發冠穩妥地落在掌心中央,那漢子不明所以,隻曉得再次撲著襲來。


    海藍色的小花被拋起在風間,花瓣若蝶,閃動著細碎的金光燦燦,沉澱著靛色素蕊,像是委屈般戚戚縮成了一團,散落在日光之下。


    朱有昭彎腰直臂,撒手叮當,發冠應聲狠狠砸在了大漢手上,那冠裏竟是有刺,卻一分傷不到指尖落花。朱有昭俯身順著發冠的軌跡一劈,大漢吃痛放開了抓住朱有昭腳踝的手,指尖重重一顫,竟有血液噴湧而出。


    花瓣恰時飛落他的眉宇,透出溫柔的藍調,掩住了猩紅的血色。


    朱有昭極輕地一哼,俯身踢了那大漢一腳,大漢沒反應。朱有昭譏笑般地挑唇,抬手欲將那發冠套回頭上去。


    突地又見那大漢暴起襲擊,朱有昭眼裏有精芒閃過,似乎是等待已久,精準預判了他攻擊的位置,往他心口肆意一踹,玉冠已出,冠中尖刺抵著大漢的脖頸,滲出了幾分血色。


    “舒俊……是麽?”朱有昭饒有興趣地瞧著他,“閣下輸了。”


    高陽左右摩擦著兩排牙齒,一見朱有昭轉頭過來看她,她便隻好付之一笑,清了清嗓子,朗聲宣布道。


    “第四場,東公子勝!”


    徐參盡幾乎是奔著來接應朱有昭的。


    “哥哥可有傷著?”


    徐參盡拿他溫潤的杏子眼朝朱有昭那裏瞧著,墨色的瞳孔中浸了些許的靉靆水霧,像是水漣瀲灩,為他接風洗塵。


    朱有昭隻是一愣,隨即便搖了搖頭:“並沒有。”


    徐參盡瞅著他手中染血的玉冠,遲疑了一下,仍是伸手打算去拿,可正當要觸到那洇暈墨色的玉麵時,卻停了下來。


    “我……幫哥哥去洗麽?”徐參盡囁嚅道,有些小心翼翼。


    朱有昭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有勞了。”


    徐參盡笑著搖搖頭。


    這哪裏算有勞啊……


    奇怪了,這個朱大爺有時候不客氣得令人火冒三丈,有時又拘謹得令人莫名其妙的。


    徐參盡指尖輕輕摩梭著玉麵上的墨痕,很突然地問了一句:


    “東君……是哥哥的乳名麽?”


    朱有昭微詫地望著他,隨即低頭思索了一下,否定道:“不是。”


    朱有昭垂下了那副略顯張揚與侵略的柳葉眸子,麵上居然有一份茫然。


    “東君……”


    他頓了一頓,道:“不計承胤王室,水字輩第十二子,天幹向東,自小便被喚作東君了。”


    徐參盡眨了眨杏眼,輕輕笑了笑。


    這不就是乳名麽?


    “乳名麽……我覺得很好聽……”


    朱有昭抬眼看他。


    “嗯……很好聽……”


    徐參盡難得無畏地去和朱有昭四目相對。


    “不如,以後便叫你這個名字罷?”


    朱有昭居然不領情,也難得地主動示弱,移開了目光。


    徐參盡有些懵懵的。


    “不行。”朱有昭終於發聲了。


    “啊?”徐參盡沒聽清。


    “要叫本王殿下。”朱有昭的葉眼中又滿是戲謔,“而且,須行跪拜之禮。”


    徐參盡又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啦,東君。”


    “不要叫我東君……”


    “好的好的,東君。”


    “……”


    朱有昭給徐參盡買了雲片糕,隨意地丟在榻上,讓他愛吃不吃。


    徐參盡還在氣惱地亂薅他的頭發,看來他的反射弧的確長得不可思議,頭發被人家盤起來了那是半點也不知道,是方才才感覺後頸清涼了許多,真是造孽啊。


    ”行了,嬌寶兒。”朱有昭坐正著看書,隻覺得他聒噪得很,“過來坐著,吃雲片糕。”


    徐參盡無奈歎氣:“你先告訴我怎麽解開這該死的……嘶……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朱有昭見徐參盡把他的傑作扯得七零八落亂七八糟,隻得把他提到銅鏡前,拆了細辮重新梳理。


    “東君!”徐參盡威脅道,“不許再梳麻花辮了!不然我可就不改口了!”


    “我不梳你就不改口了麽?”朱有昭嘲諷地瞧他一眼,手中木梳轉得飛快。


    半晌……又是一個成型的簪花丸子頭。


    徐參盡已經無力吐槽了,隻能被他撈到身旁,坐下來乖乖啃他的雲片糕。


    呸……什麽辣雞東西……


    徐參盡抹了一把嘴,甜得都發膩了,朱大爺的品味果然不行啊。


    徐參盡突然就很想念天帝老兒在他熬夜肝業務時幫他點的愛心kfc。


    全家桶真的太香了吧……


    朱有昭看著他了無興味,隻得又上街去給他買了盒炒麵回來。


    徐參盡兩眼放光,猛地撲了上去。


    這個笨蛋……朱有昭搖了搖頭,繼續看他的書。


    “徐公子,東公子。”小二敲響了房門,“文試馬上便要開始了,二位先去後院準備一下罷?”


    徐參盡放下了筷子,和朱有昭飛快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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