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璣長吐了口氣,抿唇笑了笑後,又說:“書書,你知道的嘛,我們人就是這樣子,擁有的越少就越是固執,就越要守護那點東西。因為害怕生命中僅剩的這點東西也沒了。”


    元書點點頭,然後看著虞璣的眼睛:“說完了?”


    “啊?”虞璣微愣了愣,然後猛地點頭,“說完了說完了。書書,這炸魚片拿著是不是有點太臭了?那你趕緊拿去扔掉吧。”


    “璣璣。”元書舉起雙手,“自從我進病房聽到你嘔吐以後,前後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你先是找了這一堆單子出來證明你的清白,然後又拿了這袋炸魚片給我,好像特別順其自然地給我解釋了你為什麽會嘔吐的原因……”


    虞璣纖細的手指立刻收緊了些,咬著唇笑:“書書,是你不相信,所以我才證明給你看的啊。”


    “嗯。可是璣璣,你的證明用力過猛了。”元書側身,將那袋炸魚片就扔在旁邊的垃圾桶裏,然後拉著虞璣的手就要往外走,“璣璣,我女兒都三歲了,即便是懷孕了也沒那麽可怕的。你要麽告訴我實情,要麽我們現在就去檢查。如果檢查出來沒有,那好,我相信你。”


    “……書書。”虞璣將自己的手掙脫出去,神情失落,“連瞞你都瞞不住,看來要想瞞住莫寒宵,幾乎是不可能了。”


    “為什麽要瞞他?璣璣,莫三哥一定會很高興的。他都三十歲了,他也等了你這麽多年。”元書的情緒有點急,像是害怕下一刻虞璣就會拿掉孩子。


    虞璣側過身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候孝秀,然後回頭過來看了眼元書,上前一步就將元書抱住了。


    “書書,我好累啊。”虞璣沒有哭,反而笑得很平靜,“這3年來,我已經很累了。最近我媽昏迷,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我沒有精力再去養護、顧及一個脆弱的生命。我的能力隻有這麽點,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何況,她的姐姐馬上就要出獄了。她還不知道,她的姐姐出來後會給她帶來什麽。


    當然,這些她沒辦法開口跟元書說。


    元書抬手,擁抱住靠在自己肩上的虞璣,問她:“那你準備拿這個孩子怎麽辦?”


    “再過幾天,莫寒宵就會回來了。我想在這之前,做手術。”虞璣的語氣平淡得厲害。


    元書還是聽得脊背一涼,她吞了吞口水,“璣璣,也許不用這麽衝動。而且你現在才剛剛懷孕,也不一定適合做手術。還有,你……”


    “我查過了,我現在是拿掉孩子的最佳時機,還沒超過50天。”虞璣從元書懷裏退出來,笑得特別雲淡風輕地在元書臉蛋兒上拍了拍,“你看看你,就是做個小手術而已,你怎麽比我還緊張?這次拿掉了,以後又不是就永遠都沒孩子了。好啦,書書,放輕鬆。”


    ……


    虞璣以要去給候孝秀按摩為由、將元書從病房推了出來。


    元書也了解虞璣的性子,知道她自己決定的事情別人無論怎麽勸都是枉然。而且最主要的是,虞璣現在這種情況、還有她和莫寒宵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元書都不清楚,她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以在病房門口站了會兒,元書也沒再停留,轉身離開。


    她先去了一趟衛生間,想了想後還是給莫寒宵打了個電話。


    莫寒宵大概是在睡覺,聲音暗啞而不耐:“在睡覺,要不是與虞璣有關的事,你最好緩一緩。”


    “莫三哥。”元書抿了抿唇,斟酌用詞,“璣璣媽媽的病,有新的希望麽?”


    莫寒宵沒說話,元書隻聽到那邊傳來打火機點燃香煙的聲音。


    “莫三哥,我知道你為了璣璣媽媽的病到處奔波找相關方麵的專家名醫,很辛苦也很疲憊。但是……但是璣璣她是女孩子,情感會脆弱身體也會吃不消,你要是有空的時候,多關心關心她的情況。”


    “元書,你知道你三哥的個性,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直說。”莫寒宵顯然來了精神,且不悅。


    元書卻不方便再說更多,隻笑:“我要說的話都告訴你了,三哥你應該聽得懂才對。三哥,抱歉,打擾你了,我這就掛了。”


    結束了莫寒宵的通話後,元書徑直去了電梯口。


    在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她低著頭給白卷發微信,白卷一個勁兒地給她發自己近期畫的那些水墨畫,元書一張一張地仔細翻看。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元書察覺到有人出來,忙側身往旁邊讓了讓,這才鎖了手機屏幕抬起頭來。


    恰巧那時候電梯裏出來的一個女人與元書擦肩而過,元書也沒在意,提步就進了電梯。


    可是等她人都已經在電梯裏麵了以後,她突然覺得剛才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個女人給她一種特別濃烈的熟悉感。


    她忙走出電梯去看,並快步繞過走廊轉角,可走廊上除了零星的幾個醫護人員,並沒了剛才那個女人的影子。


    元書抬手摁住自己額頭,自嘲地勾了勾唇:大概是自己最近經曆了太多事情,所以有些草木皆兵了。


    ……


    等元書徹底離開,虞晚音才摘掉臉上的墨鏡,從角落裏走出來。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去了候孝秀的病房。


    她進去的時候,虞璣正窩在靠窗的沙發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虞晚音皺了皺眉,摘掉臉上的墨鏡往候孝秀的病床上一扔。


    啪嗒一聲輕響,虞璣這才回過神來,一眼望過來看到虞晚音,愣了好幾秒,隨即意識到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身子和神情還沒動,眼淚卻啪嗒一下就滾了下來。


    虞晚音主動朝她走過去,虞璣的帶淚的目光就一直呆呆地跟著她移動。


    虞晚音伸出根手指在虞璣額頭上輕戳了戳:“傻了?”


    聽到虞晚音的聲音,虞璣才像突然被解除封印般,嗚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撲進虞晚音懷裏:“姐,你終於回來了……”


    虞晚音拍了拍虞璣的背,情緒到底有點觸動,眼圈也不免有些發酸:“好了,別哭了,都多少歲了,還一副小女孩兒的心性。”


    虞璣吸了吸鼻子,因為心理上突然有了依靠而又哭又笑。


    她從虞晚音懷裏退出來,纖白的手指卻依舊緊攥著虞晚音的衣服:“姐,你不是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麽?怎麽突然就回來了?你應該早告訴我的,告訴我以後我會第一時間去接你。”


    因為在牢獄裏的遭遇,虞晚音對別人的觸碰有障礙,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推開虞璣,避輕就重地答:“早點回來不好嗎?你覺得我這個姐姐太丟人,所以不希望我早點回來?”


    “……”虞璣一愣,忙站起身來,“姐,你瞎說什麽呢?雖然你做過錯事,但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改變不了你是我姐姐的事實。你已經得到懲罰了,以後我們倆守著媽媽,一起好好生活,不就好了麽?”


    過去的就過去了。


    虞晚音笑:說得多容易啊。


    虞璣看到了虞晚音的那一笑,總覺得自己這個姐姐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但好像又沒什麽不對勁。


    大概是,在監獄那種地方呆久了,性格方麵終究會發生點變化吧。


    虞璣努力不去深想,走到候孝秀的床邊,一邊抽紙巾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一邊跟虞晚音說:“姐,媽媽已經昏迷了有一陣子了,但是莫……但是我朋友已經去幫我想辦法了。”


    “我都想好了,等媽媽醒過來,我們就帶著媽媽去韓國,去外婆的故鄉生活。到時候……”


    虞晚音打斷虞璣的話:“你剛剛還說不是嫌棄我丟人,怎麽我才剛出來,你就急著要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是為了不讓人知道你有個曾經坐過牢的姐姐麽?”


    “……”虞璣咬了咬牙,但最終顧及到虞晚音的心情,還是笑說,“那我們先不說這個,我們先等媽醒過來再做決定。”


    虞晚音在沙發上坐下,一邊打量這奢華的病房一邊回憶自己在牢房裏度過的那些日子。


    她顯得漫不經心地問虞璣:“剛剛元書是不是來過了?”


    彼時,虞璣正拿著杯子想要給虞晚音倒水,猛然聽到虞晚音的問題,她沒將杯子拿穩,直接摔碎在地上。


    虞晚音看著虞璣手忙腳亂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皺眉:“你緊張什麽?”


    虞璣慢慢地站起身,看著虞晚音:“姐,我覺得相比起書書,你其實更應該多問問媽的病情。你從進門開始,就沒有問過一……”


    “你剛才不是已經告訴我了,你朋友已經在幫忙想辦法了?還說媽會醒過來?”虞晚音語氣怪怪地掐斷虞璣的話,隨後自己卻又懊惱地皺了皺眉。


    默了默後,她站起身離開:“我有點事情要先去處理,等會兒再過來。”


    “姐!”虞璣追了幾步,看著虞晚音頭也不回的背影,她背靠著門板,站了許久。


    最後,虞璣輕吐了口氣,回病房拿了手機,撥了元書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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