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西城醫院”四個字,候孝秀立即就情緒激動了。


    她甩開虞璣的手,轉身氣衝衝地往自己的房間走:“我不去!我這中藥喝得好好的,還去那個什麽狗/屁醫院浪費錢做什麽檢查?!”


    虞璣垂了垂眸,還是笑著跟上去:“媽,您不要一聽到與過去相關的事物就條件反射地拒絕嘛。我是覺得,隻要能對您的身體好,其他的……”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候孝秀緊攥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告訴你璣璣,你趕快給我忘掉這個念頭!不僅不準去西城醫院,最好連以前的那些人也別再給我見了!尤其是那個元書!別讓她來看我們的笑話!”


    “媽,書書她……”


    “好了,別說了。”候孝秀撐著床沿坐下去,平複了下氣息後說,“你去做飯吧,晚上不是還要畫畫嗎?別耽誤時間了。”


    虞璣看著這個曾經是虞夫人時處處謹慎小心、溫婉賢淑得完全沒有自己的立場和脾氣、自從搬出虞家後卻性情大變、極易發怒的母親,也知道再勸下去隻會讓她更加抗拒。


    “那媽你拿手機看看綜藝節目,我去做飯,飯好了再進來叫您。”說完,虞璣笑盈盈地走出房間,還輕輕地將房門給帶上了。


    帶上房門後,虞璣臉上可以偽裝出來的輕鬆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覺得異常地辛苦和累。


    不過,這幾年都撐過來了,以後應該會更加強大才對。


    長長地吐了口氣,虞璣揉了揉自己的臉,走向廚房。


    ……


    狹小得隻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木製衣櫃的臥室裏,候孝秀眼神呆滯地看著被關上的臥室門,渾濁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往下流。


    以前在虞愛民身邊的時候有多軟弱,現在跟虞璣相依為命就有多強勢,好像通過這種方式就可以找回一點萬般委曲求全卻還是丟掉了的尊嚴。


    她心裏也清楚,是自己拖累了這個原本可以嫁進上官家族當少夫人的女兒,可……


    候孝秀抬手抹了把眼淚,眼淚卻更凶地往外湧。


    哭到末了,她端起那碗放在門邊鬥櫃上的中藥,想也沒想,就倒進了一邊的垃圾桶。


    她不想活那麽長了,她隻想再撐一撐,撐到自己的大女兒出獄、讓自己的小女兒有個依靠就行了。


    ……


    鉑郡別墅。


    車子在庭院裏的停車坪上緩緩劃停,元書正準備解開安全帶,就隱約聽到別墅裏麵傳來綿綿的嚎啕大哭。


    微愣了愣,元書望了眼開車的樓鬱霆,就趕緊低頭去解安全帶。


    她自己以為動作已經夠快的了,哪知道等她推開車門下車的時候,樓鬱霆早已經長腿緊邁地走到了門口了。


    元書趕緊跟上去,等她走進別墅的時候,看到綿綿已經被男人抱在懷裏,而旁邊的萱萱,正一臉歉疚地站在一邊。


    看了眼哭的撕心裂肺、滿臉是淚的綿綿,元書心疼不已,忙走過去想要抱過綿綿。


    沉著臉的樓鬱霆一邊用大掌輕拍綿綿的背一邊側過身,躲開後立馬就抱著綿綿上了樓。


    元書的手落了個空,頓了頓後轉身問萱萱:“怎麽回事?”


    萱萱自責不已、臉色蒼白,說話時聲音都有些發抖:“張嫂感冒了,我就趁著帶綿綿的空隙給張嫂熬了點紅棗薑茶,在滾燙的時候用杯子裝了放在餐桌上,我本來準備去廚房拿點東西的,結果東西還沒拿到,就聽到綿綿哇地一聲哭了。我跑出來一看,才發現綿綿把杯子打翻了,一杯滾燙的薑茶全都灑在了綿綿的手背上。”


    光是聽著,元書就覺得疼。尤其是想到綿綿那樣白嫩的小手,被薑茶燙到,心口就隱隱作痛。


    萱萱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滾下來,聲音更抖了:“書書,對不起,我真的太大意了。”


    說著,萱萱還抬手,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元書的眉心輕跳了跳,忙捉住她的手:“別打自己了,趕緊叫醫生吧。”


    萱萱捏著自己的手,眼淚直掉:“在你進來之前,樓先生已經親自叫了。”


    元書點點頭:“你準備點冰塊之類的東西,拿上來,我先上去看看。”


    萱萱忙點點頭,疾步往廚房去。


    元書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在綿綿的房間裏找到了人。


    彼時,樓鬱霆坐在綿綿的小床上,正抱著綿綿,捉著她那隻被燙紅了的小手,輕輕地吹著。


    綿綿癟著嘴,努力地不哭,可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地無聲地往下掉。


    元書看得眼圈發酸,忙走到樓鬱霆麵前蹲下,輕輕捉住綿綿的小手臂:“綿綿,是不是很疼?”


    綿綿眨了眨眼睛,眼淚珠子跟著圓嘟嘟的臉蛋兒往下滾。


    她將自己的小肥手往元書麵前湊了湊,抽抽嗒嗒地說:“麻麻,吹吹…”


    元書看著綿綿手背上那塊通紅的皮膚,咬了咬唇,低頭給綿綿吹了吹。


    吹完了,綿綿又把小手舉到樓鬱霆麵前,是要樓鬱霆也給吹一吹。


    樓鬱霆眸眼泛紅,臉部肌肉的線條繃得很緊。元書能明顯感覺到他壓抑隱忍著的怒氣。


    但看了眼淚眼巴巴地綿綿,樓鬱霆還是低下頭,握著綿綿的小手,給她吹了吹。


    等樓鬱霆吹完了,綿綿自己把小手舉到嘴邊,用力地吹了下,還噴了幾滴口水出來。


    看著自家女兒稚氣的模樣,元書忍不住彎了彎唇。


    樓鬱霆卻突然問:“綿綿,手是怎麽受傷的,告訴爸爸。”


    聽到“爸爸”兩個字,元書的心裏咯噔一下,遂凝眸去看綿綿的反應:這已經不是樓鬱霆第一次在綿綿麵前自稱爸爸了,按照綿綿的鬼靈精勁兒,她不會不懂的。


    綿綿仰起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樓鬱霆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元書,最後低下頭去,自己給自己的小手背吹氣。


    元書趕緊道:“剛才我已經問過萱萱了,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綿綿打翻了薑茶,所以才燙到了。”


    “嗯,這是萱萱的說辭。”樓鬱霆將視線從元書臉上轉移到綿綿臉上,聲線一下子就柔和下去,“綿綿,現在你來告訴爸爸媽媽,手是怎麽受傷的。”


    雖然知道像樓鬱霆這種人,已經習慣了絕對客觀和根據絕對的證據才下決斷和定論、不會偏聽偏信,但是現在問綿綿這個,顯然不太現實。


    元書有點無奈:“她還不到3歲,她怎麽說得清楚嘛。”


    樓鬱霆不接元書的話,仍舊垂頭看著綿綿,耐心地等著。


    綿綿眨了眨眼睛,濃密睫毛上的淚珠像露水一樣往下滾落,她抬起自己的小手給元書看,含混不清地組織出語言。


    ……


    廚房。


    張嫂見萱萱紅著眼睛進來,忙上去前握住她的手:“萱萱,小千金沒事吧?”


    萱萱將自己的手從張嫂掌心抽出來,看了張嫂一眼:“您要是忙完了,就悄悄回去吧,免得等會兒樓先生下來,發現你明明在家卻沒有出現,要起疑心的。”


    張嫂擔憂的望了廚房外一眼,忙上前去幫著萱萱拿冰塊:“小千金金貴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萱萱你也看到了,我確實不是故意要把薑湯潑在小千金手上的,我也是太…”


    “張嫂,要不是我擋了一下,綿綿的手現在就該被燙的起泡了。我也是看您一把年紀了,怕您被訓了或者開除了麵子上過不去才撒謊騙書書的。但您現在還在這兒推脫責任為自己辯解,讓我覺得自己做的挺不值得的。”萱萱看了眼自己那被燙得已經腫起來、快要起泡的手背,沒再理會張嫂,拿了冰塊就出了廚房。


    張嫂沮喪地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趕緊取了圍裙,偷偷地走了。


    ……


    萱萱拿著冰塊和紗布等物上樓的時候,樓鬱霆叫來的謝邗已經簡單地在為綿綿處理了。


    看見萱萱進來,綿綿還吸了吸鼻子,悶悶地叫了聲:“萱萱阿姨。”


    萱萱趕緊走過去,將冰塊放在一邊後,目不轉睛地看著謝邗替綿綿擦藥膏。


    元書看了眼眉眼冷沉得厲害的樓鬱霆後站起身,拿了用紗布裝好的冰塊,往門外走:“萱萱,你出來下。”


    萱萱朝綿綿鼓勵地笑了笑,這才轉身出去。


    “書書,怎麽了?”萱萱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被燙傷的那隻手往身後藏了藏。


    元書走過去,直接傾身將她那隻手的手腕給扣住,看了眼她手上的紅腫後,沉默地盯著萱萱。


    萱萱有點尷尬地笑:“下午燒開水的時候…”


    “忍著點。”元書打斷她的話,小心翼翼地將冰包落在她手上。


    萱萱別開視線,有點想哭:“書書,你不用管我的,綿綿她還那麽小,她…”


    “綿綿是很小,可她身邊有醫生也有樓鬱霆了。可你不同,在這個家裏,你隻有我。”元書認真地給萱萱冰敷,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


    萱萱眼圈一酸,落了淚:“書書,真的對不起,燙傷了綿綿寶貝。”


    元書默了默才說:“燙傷了沒關係,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可是萱萱,我身邊值得信任的人已經很少了,我不希望你為了袒護其他人,還來騙我,明白我的意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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