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看著世歡,在世歡的手背上輕拍了拍:“看戲?你還想看戲?你這丫頭,真是越發地沒心沒肺了!若是我們老席家出了什麽岔子,你以為你的四叔能保住你?”


    世歡立刻接話:“奶奶,就算是席家和姓樓的鬧翻了,關我什麽事嘛,反正我也不是席家的骨血,更不是四叔親生的嘛。這話,是您說過的啊。您忘了,當初四叔要讓我姓席,是您非得讓我跟著咱們酈城姓酈,取名酈世歡的嘛。”


    頓了頓,世歡又往席老太太身上一靠,把聲音拿捏得像個十八歲的世家小姐該有的那副嬌滴滴的樣子,撒嬌:“好啦,奶奶,別說我了嘛,咱們趕緊進去吧,您不是專程趕過來看那個元書試婚紗的麽?待會兒要是錯過了重頭戲,可就太沒意思啦。”


    席老太太嗬嗬一笑:“好好好,咱們這就進去!讓我們世歡看戲!”


    “媽,您還這麽慣著這個死丫頭!你瞧瞧她都說的什麽話?咱們老四,遲早被她給害死!”席文瀾咬了咬牙,瞪著酈世歡,“不管姓席還是姓酈,你總歸是我們席家養大的吧?醢”


    酈世歡依舊笑嘻嘻的,純真靈澈地眨了眨眼睛:“我怎麽記得,我是我四叔養大的啊?文瀾姑姑,你是不是貴人多忘事,給記混了?”


    席文瀾被氣得臉一白:“酈世歡,你……媽,你快管管這個死丫頭吧!”


    席老太太也是個在商界摸爬滾打過的人物,非但不會覺得這個年紀這麽小就這麽重心思的世歡有什麽危險,相較於席文瀾這個女兒,她倒更欣賞世歡這種有腦子的小姑娘緹。


    所以席老太太皺眉看了眼席文瀾:“好了好了,一個快50歲的人了,鬥嘴鬥不過一個18歲的小姑娘,盡知道叫媽!你\媽老了,管不動咯。”


    正說話間,司機將車停在山莊的主建築的大門前,席文瀾磨了磨牙,推開車門就氣衝衝地下了車。


    司機忙專業而迅速地下車,拉開後座車門,伸手要去扶席老太太。


    席老太太自己動作利落地下了車,對著司機使了個眼色。


    司機立即會意,趕緊繞到酈世歡的一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世歡小姐,我扶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啊。”酈世歡咧開櫻桃小嘴笑得明媚而青春洋溢,同時將自己的兩隻手伸了出去。


    男司機看了眼她那白中透粉的纖纖十指,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這才埋著頭抓住她的手,將她帶下了車。


    恰好這時,樓鬱霆的車子也緊跟著開了進來。


    席老太太盛棠和席家三小姐席文瀾同時從這個滿肚子壞心眼的酈世歡身上抽走視線,看向推開車門下車的樓鬱霆。


    席老太太依舊親熱地上前,朝樓鬱霆伸出手:“小樓啊,快進去快進去,我先找個人幫你把臉上的傷看一看!”


    樓鬱霆沒說話,隻秉承著教養給以微微頷首的回應,然後便跟著席老太太進了房子內裏。


    ……


    元書被工作人員帶到專門辟出來給她試婚紗用的房間時,席幕臣並不在。


    這房間有一個小型的宴會廳那麽大,裏麵裝修奢華,有一個角落裏,用白色紗幔圍成了兩個麵積不小的試衣間。剩餘的寬大空間裏,零散錯落地擺放著一些落地、金屬質地的衣架。衣架上,分散著掛著十幾套風格迥異地婚紗和質地精良的男士西服、禮服。


    那些婚紗被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燈光籠罩,光華耀生,璀璨奢美。


    元書覺得自己大抵是在戲裏演過兩次這種場景了,所以內心毫無波瀾,視線隻在那些婚紗上匆匆略過後,便轉身走到牆邊擺放著的皮質沙發上坐下。


    在一名女性工作人員滿臉豔羨地給她送上飲料的時候,元書問她:“席幕臣呢?他沒有進來過麽?”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隨即曖昧地笑:“元小姐,你要是著急的話,要不給席公子打個電話?”


    “……不著急,我等他就好了。”元書垂眸,端起飲料喝了口。


    隻是,元書的飲料還沒完全咽下去呢,門口就傳來腳步聲。


    房間裏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紛紛跟來人打招呼:“席公子。”


    聽到這聲“席公子”,元書的心驟然提起:席幕臣來了。


    她端著飲料杯的五指隱隱收緊,最後又將其放在桌上,彎唇帶了點笑後才站起身來看向席幕臣,恰好對上席幕臣深凝著她的目光。


    元書呼吸微滯,然後主動走上前去:“你臉上的傷還沒處理,我陪你去。”


    元書永遠都是這樣,不會在明明看你受傷了的情況下還問你“沒事兒吧?”、或者明明看你沒有處理傷口還問你“為什麽沒處理”。


    她隻會說決定,拉著你實施。簡單利落。也顯得不近人情,像是公事公辦。


    這一次,席幕臣沒動,仍舊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元書。


    元書這才疑惑地笑問他:“怎麽了,席幕臣?”


    席幕臣長久地看著元書臉上因為流過淚而留下的痕跡,最終卻搖了搖頭,展臂將元書圈進自己懷裏:“書書,要是難過,要是覺得累,可以在我麵前說,也可以在我懷裏哭一次,知道嗎?”


    而不是在我麵前是永遠平靜如水、無擾無憂的模樣,卻在樓鬱霆出現的每一次,都被牽起他席幕臣所見不到的真實情緒。


    聽到這話,元書微微一怔,一兩秒過後她從席幕臣懷中抬起頭來,笑著看著他。低聲說:“席幕臣,還有外人在呢,你說話能不能別老是這麽…肉麻。”


    此時,房間內的席幕臣、元書,以及各個工作人員都沒注意到,席老太太帶著幾個人,已經出現在了房間門口。


    而站在席老太太身後的樓鬱霆,看到自己的元書被席幕臣懷裏,一雙桃花眸登時充血到暗紅一片,垂在身側的十指捏得骨頭都快要碎掉。


    席老太太隻當做不知道,安靜地站在門的中央。


    而席幕臣深凝了元書的眼睛,隨後轉眸笑問身邊的工作人員,開玩笑般地問了句:“你們也覺得我肉麻?”


    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紛紛點頭,其中一個膽大的說:“席公子,你跟元小姐要再這樣,我們的就快要被狗糧給撐死了,待會兒還怎麽服務你們試婚紗試禮服呀!”


    其他幾個一聽這話,都一哄而笑,紛紛附和。


    席幕臣也笑,在元書背上輕拍了拍:“好了,為了看到我的書書穿上婚紗的樣子,我還是忍一忍,等到你成為我的新娘,洞房花燭之夜,我再單獨肉麻你一個。”


    洞房花燭夜。


    肉麻你一個。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的少女心都炸了,一個個按著胸口、一臉羞紅。


    饒是元書的心已經平靜了這麽久,在此情此景之下,也禁不住紅了臉,有些慌亂地推開席幕臣,想要強作鎮定地去一邊的落地衣架上選婚紗來試,結果視線一晃,看到門口站著的席老太太,以及她身後,高出席老太太一整個頭的…正雙目通紅、似乎隱忍到極致地看著她的樓鬱霆。


    立刻就察覺到什麽的席幕臣也驀地轉過身來,看著門口的方向。


    席老太太這時立刻嗬嗬一笑,精神抖擻地往裏走:“哎喲喂我的臣孫兒、我的書丫頭,你們怎麽墨跡了這麽半天了,這還一套都沒試呢?”


    元書立刻從樓鬱霆臉上抽走視線,主動迎向席老太太,溫溫軟軟地開口:“奶奶,您怎麽也來了?”


    席老太太捉住元書的手:“我盛棠活到這麽大歲數了,也沒別的盼頭了,這輩子也就盼著我的臣孫兒和我的書丫頭終成眷屬,再生個和我綿綿寶貝一樣聰明可愛的曾孫兒,我也就可以安心入土啦!所以,這不,聽說你要和我臣孫兒試婚紗禮服,我這起了一個大早,催著趕著的讓人把我送了過來!”


    元書正想說話,席老太太將元書的手捉緊,看著元書的眼睛,意味深長地歎了聲:“書丫頭啊,你可要滿足我這個身子已經半截入土的老太婆的心願,好好地把我臣孫兒給你訂的每一套婚紗都試出來給奶奶看看!”


    樓鬱霆的突然出現,和席老太太這一番話,讓元書不過在兩三秒間就猜到了因因果果。


    席老太太,一定是已經知道了…她元書和樓鬱霆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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