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腳下飛快,拉著連哭都忘了的賈銀子,一溜煙的奔到了江家新宅。大白天的,平時頗好紮堆閑話的江崔氏,今日竟意外的大門緊閉,從裏麵上著門閂。


    聽到院裏的說話聲,江萍知道有人在家。她擦幹賈銀子臉上的淚痕,又抬手理了理頭發衣裳,換上一副親善臉色,敲響了大門。


    紛雜的說話聲瞬間就安靜下來,良久,才聽到一聲:“誰呀?來了。”


    江連升打開大門,招呼了一聲:“姑姑?您怎麽來了,還帶了小銀子,快進屋。”


    分明一家子人都在,開個門卻耽誤這麽長時間,江萍和氣的問了一句:“連升,家裏忙活什麽呢?”


    江連升移開視線:“沒什麽……沒什麽。”


    空氣中的彌漫著一股焦糊的氣味,江萍吸了吸鼻子,望著熏得黑乎乎的,還在冒煙的灶房,幾步走到江崔氏跟前:“大嫂,這是咋回事?家裏著火了?”


    “行了,你姑姑不是外人,不用瞞了。”


    江崔氏解下油乎乎的圍裙,擦了擦手,泄氣似的歎了一聲,領著江萍踏進灶房。


    看著灶上那一鍋黏糊油膩的,花花白白漿糊似的,還在發出腥糊氣味的不明物體,江萍不禁目瞪口呆:“大嫂,這是……”


    江崔氏氣哼哼的,將凍瘡膏方子的由來,以及這些日子她一家磨羊角,蒸羊骨的辛苦粗略講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我看,一定是那傻大姐兒稀裏糊塗的,把方子給拿錯了。”


    江萍也跟著歎息一陣,說道:“不瞞大嫂,我剛從二丫頭那邊過來。還讓那個傻大姐……”


    江萍撫了撫隱隱作痛的腮幫子,輕輕搖了搖頭:“大嫂,你說……她是不是不傻了?方才她伶牙俐齒的,弄了我一個大紅臉,那神情那舉動,可半點都不像傻的。”


    江連升也後知後覺的,恍然想起了什麽:“娘,你說這個江紅柳,她什麽時候識的字?誰教的她?她哪兒看得懂什麽方子?那江紫芙……”


    江崔氏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想起最近這些日子的樁樁件件,也砸吧出不對味兒來:“照你這麽說……她是故意拿了錯了方子,就是要害得我勞命傷財?想不到這個江紫芙,心思這麽歹毒……”


    江崔氏氣得七竅生煙,想起自己置辦原料的花費,以及江蓮花磨得起泡的雙手,忍不住就拍了桌子:“竟敢戲弄我,這兩百多文錢的賬,我定要她十倍!百倍的償還!”


    江萍從未吃過今日這麽大的虧,巴不得有人早日幫她出了這口惡氣:“我一個外嫁的閨女,被她姐妹兩個欺負也就算了。大嫂,該出麵的時候,你可得硬氣起來,可不能便宜了她們!”


    江蓮花見她娘火氣又上來了,趕忙上前來,又是倒水,又是勸解:“娘,我看,算了吧。那方子是咱自己大意,非要按著上麵的做。紫芙她不傻了又能怎樣?待過了年,天暖和起來,她的凍瘡膏還有誰會去買?咱家有田有地的,日子還能比誰差了不成?”


    “蓮花,你也別忙了,坐下歇會兒吧。該拾掇的,讓你嫂子去拾掇。”


    當著江萍的麵兒,江崔氏畢竟還是有些分寸的,就著江蓮花的話頭,順坡下了驢,轉而嘮起了家常:“孩兒她姑,你這次過來……”


    江萍這才想了起來,從懷裏摸出塊方方正正的布料:“這是我前兒個托人,專門從鎮上給咱娘捎的鞋麵。本想著做好了再送來的,可惜夫家那邊事情太多,一時抽不出空來。唉!我這笨手笨腳的,又趕不上大嫂手巧,真是要勞煩大嫂了。”


    江崔氏收了鞋麵,假惺惺的說道:“看你說的,這家裏缺了誰的,還能缺了老太太的?咱娘的那份兒,我早準備上了。不過既然你一片孝心,那我就收下了。”


    “那大嫂忙著,我去看看咱娘。”


    江萍拉著賈銀子,起身去了東堂屋。


    人走後,江崔氏朝自己的小孫子努了努嘴,眼珠子往東一掃。江小虎立刻會意,也跟著鑽進了太奶奶屋裏。倘若江萍帶了什麽吃食,他也好跟著沾點光。


    江崔氏隨手將那塊布料翻了翻,吩咐兒媳秦桂花:“織得倒是挺密實,這料子不錯。前陣子你不是給連升納了雙鞋底兒麽,把這個用上吧。”


    江蓮花小聲阻止道:“娘,這個給哥哥穿了,那奶奶……”


    江崔氏漫不經心的說道:“家裏不是還剩著塊布頭麽,顏色差不多,就用那個吧。”


    江蓮花道:“可那是夏天的料子,薄得……”


    江崔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奶奶她一個老人家,什麽活兒都不幹,又不費鞋。對了,桂花,你奶奶的鞋底,就用連升磨爛了的那雙,剪個邊,上下附上一層新布就行了。”


    交代下去之後,江崔氏長出了一口悶氣,歪歪的靠在椅背上。


    看著那一鍋被倒出去的油糊,江連升心有不甘:“娘,這次就這麽算了?”


    江崔氏冷哼一聲,兩眼眯成一條窄縫,透出陰毒的寒光:“她家還債的期限快到了吧?你說……她掙了多少錢了?夠不夠還黃老爺的債?倘若這個錢……沒了……”


    江連升縮了縮膀子,將聲音壓得低了又低:“娘,你是說……咱去她家裏把錢偷出來?”


    “咱去?”


    江崔氏翻了個白眼:“江紅柳那丫頭鬼著呢。這些天,她家裏定是不會離人。再說萬一被抓住,我們在村裏還怎麽見人?”


    “那娘您打算……”


    江崔氏招了招手,示意江連升附耳過來,說道:“我們隻需要把消息散播出去,不愁沒人惦記她家……”


    自打江紫芙失去音訊,江紅柳姐弟倆這幾天吃不下睡不著,自然也沒心思做別的。所有該做的事,全都在家裏積壓著。


    如今,有了陳子謙不惜力氣的做一些粗活兒,不消兩日,長寧縣王掌櫃訂的八百盒麵脂就如期做了出來。交貨那天,徐掌櫃親自跟著馬車過來,清點了貨物,付了分成,又讓夥計長福卸下來一堆原料。


    江紅柳望著那兩筐淺黃淡粉的小瓷罐,睜大了眼睛:“徐掌櫃,這是……”


    徐掌櫃道:“哦,這是用來盛山茶花和桂花麵脂的,夫人特意找人燒製的,前幾天就做了出來。聽說紫芙姑娘摔傷了,怕姑娘累著,所以就拖著沒送來。”


    “山茶?桂花?”江紅柳埋怨道:“又不跟我商量。”


    卸車裝車的功夫,徐掌櫃拿出來兩大盒點心,塞給紅柳:“紫芙姑娘怎麽樣了?”


    江紅柳收回思緒:“謝謝掌櫃和夫人掛念。我姐她沒事,多休息兩天就能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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