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毫不掩飾的翻了個大眼白給他。


    洗衣服有什麽好偷看的。


    柳綿綿素來知道他是個不守規矩的,半夜裏都能潛入她的房間,偷看姑娘洗澡又算得了什麽。


    她無奈的搖搖頭:“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阿虎,你快去吧!”


    阿虎點了點頭,忍著笑大踏步走了。


    偏偏明兒不識趣,抱著柳星河的大腿搖晃個不停:“小叔叔,你為什麽要偷看姑娘洗衣服啊?”


    “姑娘洗衣服咱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啊!”


    “你下次要看的話,你找我帶你,我知道姑娘嬸嬸們都在哪裏洗衣服!”


    柳星河一頭的黑線,垮下臉道:“你吃飽了,是不是該去睡覺了?”


    “現在還很早呢!”


    “我說到了睡覺時間了,快去睡覺!要不然我就沒收你的錢袋子!”


    錢袋子可是明兒的要緊物,他可憐巴巴的看著柳綿綿,見她沒有衛自己出頭的意思,一步三挪的回了房間。


    雖說頂著姑姑的名頭,柳綿綿心裏也清楚,明兒畢竟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


    平日裏寵寵,但也不能太過越俎代庖去管教。


    在高門大戶裏待久了,在這分寸一事上就要格外注意。


    十三四歲,正是好為人師之時,她也曾教導過堂哥的一些女兒。


    那時候頗為有成就感。


    然而後來有一次,她偷偷聽到堂嫂們之間抱怨,說她一個姑娘家家,多管閑事,自己都沒人教,居然還想著教導她們的孩子。


    她會跟那些侄女們講道理,純粹是出於好心。


    但是這份好心,旁人卻不一定接受,反而覺得是在打她們的臉。


    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親姑姑也就算了,你不過是一個堂姑姑,誰要你管這麽多呢?


    自那之後,柳綿綿便管的少了。


    非是別人真誠的問她意見,她是不會再開口多加置喙的。


    到了逢年過節或者是晚輩們生日,給她們準備些合適的禮物,又或者是她們受罰了,說幾句話安慰一番。


    如此,雙方的關係倒是更為融洽。


    隻是,融洽是表麵的,柳綿綿心裏知道,哪怕是帶著血緣的一家人,她也無法跟這些親人的心靠在一起。


    偌大的柳家,隻有祖父一個人,能讓她倚靠!


    堂侄女尚且嫌棄,何況這沒有血緣的。


    明兒回了房,時間還早,柳綿綿決定去院子外透口氣。


    鄉下的夜,各家各戶的燈光格外黯淡,天際一彎明月,無聲的看著大地上的萬物。


    空氣微涼,沁人心鼻。


    柳綿綿深吸一口,然後就聞到了一陣香味。


    是米飯的香味。


    她用力吸了吸,這味道更濃鬱了。


    柳枝和綠柳也跟著她的動作吸氣,兩人均是好笑又覺得有點同情:“看來莊子裏的大家都餓狠了,這會都在煮米飯吃呢!”


    明月下,隱約可以看到家家戶戶的屋頂,都升起了青煙。


    柳星河本在把玩手裏的竹笛,此刻也停下動作,凝住心神細細的聞,然後他皺眉道:“不太對勁啊!”


    柳枝問:“他們餓了許久,得了大米後就煮飯吃一頓飽飯,如何不對勁?”


    柳星河用力吸了吸:“你們聞這是米飯還是米粥?”


    這哪裏聞的出來啊!


    柳星河睜開眼,篤定道:“是米飯!”


    他早年在戰場上,有段時間糧草供應不上,戰士們也隻能喝米粥。


    後來輾轉流離一年,有錢的時候大魚大肉,沒錢的時候聯係喝了一個月的稀飯。


    所以他對於米飯和米粥的香味,能清晰的分辨。


    柳綿綿不解:“就算是米飯,也沒什麽吧!”


    “當然有!”柳星河反駁道,“你沒有挨過餓,所以不知道挨餓人的心裏,雖然你今日許下大話,說回城之後還會救濟,但你何時回去,何時送救濟來,你卻沒有說個明白!”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得了為數不多的米,一定會精打細算,盡量讓這些米支撐多一點時間,熬一鍋濃濃的米粥已經是奢侈,怎會煮米飯!”


    他神情凝肅:“你們就站在這,不要亂走,我去去就來!”


    他身形一閃,到了莊頭家附近的兩處人家晃了晃。


    很快他又回來,語氣更為篤定:“我剛偷偷瞧過了,這兩戶人家,包括莊頭家都在煮米飯。”


    柳枝斟酌著:“或許是他們看小姐人好,相信小姐一定還會接著給他們救濟呢!”


    張寡婦此刻拉著女兒一路跑著,踉踉蹌蹌的回了家。


    連日來她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腳步浮虛,但卻拚著一口氣,一點也不敢歇息。


    到家之後,她馬上命令:“快,生火煮飯!”


    大花早就饞的不行,很快就把火升起來。


    張寡婦把大米呼啦一下倒到鍋子裏,倒了大半鍋。


    大花抓住她的手腕:“娘,你不能倒了,再倒這鍋子煮不熟了,這大米,咱們不留著慢慢吃嗎?”


    張寡婦沒有回答,從水缸裏舀了水,倒到鍋子裏,然後吩咐大花:“去煮飯吧,咱們今天吃頓飽飯!”


    大花惦記著白米飯,也不再問這許多,跑到灶台下開始燒火。


    張寡婦拎著剩下的米,站在米缸前猶豫良久。


    拉開米袋子準備倒進去,剛倒了幾粒,她的神情又驟然堅定,拎著米袋子折到水缸邊,將剩下的米全部倒進了水缸裏!


    大花一伸脖子就看到這情況,整個人都懵了。


    她衝過來,想要伸手去接大米。


    然而她人瘦小,幾根手指也短短小小的,就抓到幾粒大米。


    她極為不解的看向張寡婦:“娘,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大米,你為什麽要泡在水裏?”


    “咱們灶上煮的這一鍋飯,夠咱們吃上兩天的,現在天氣熱了,你把大米這樣泡水裏,會餿掉的!”


    張寡婦轉過臉,哀戚的摸了摸她的頭,道:“娘這麽做,自然有這麽做的道理!”


    她剛說完,就聽到院門吱嘎一聲被推開的聲音。


    她立時臉色大變,狠狠推了大花一把:“快,藏到柴房裏去,不管外麵什麽聲音,你都不要出來,快!”


    大花也明白來的人是誰,一溜煙的就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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