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要連累福王,恐怕是難,不過若是能借機將齊國公府和懷遠侯府打落,就等於切斷了福王的一邊羽翼,這也是極好的結果。


    張工匠很快就被請來。


    他是被抬來的,因為他的腳一高一低走不快,陛下和群臣等不了那麽久。


    雖然已經年近七十,但是他耳聰目明,聲如洪鍾,脊背挺直,還能看出年輕時護衛老越皇時的風采。越皇特許他不必下跪,站著回話即可。


    陛下發問後,他嗓門洪亮的回答:“是有這麽回事,一個多月前,福王找到微臣,說要打造給陛下的賀禮,讓微臣保密,微臣對武器頗有研究,還給他提了不少的建議!”


    馬上就有內侍遞過來圖紙。


    張工匠點點頭:“就是這個,這可不就是微臣改的嗎?怎麽,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嗎?”


    因為越皇下了禁口令,他還不知道宮內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以為是自己的圖紙不合適,招來了禍端。


    林國舅轉了轉眼珠子,問道:“敢問福王殿下,既然已經尋到了張工匠商議,為何不直接讓張工匠指點幫忙一起打造,還要去宮外再尋,莫不是這弓箭殿下要大量打造,不好叫張工匠知道吧?”


    他這個猜測也算是合理。


    林國舅作為太子一脈,這麽些年一直在以弄死衛焱為己任,可是之前都沒有表現的這麽明顯,也很少親自下場。


    此番是機會難得,他也顧不得那麽多,餘平那樣的身份,真正跟福王杠起來,還是有點發虛。


    若這次真的能將福王一舉拉下馬,從此他侄兒的太子之位就算是高枕無憂!


    一想到這,他都胸口發熱。


    福王此時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他看了林國舅一眼:“國舅,張工匠對皇家中心耿耿,如今年事已高,本王豈能因為自己這點子私欲去一再勞煩他老人家,皇爺爺臨走的那年,還叮囑過,張工匠是咱們皇家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善待!難道有人救了國舅的命,國舅還會讓自己的子孫在他年邁之時讓他受苦受累?”


    衛焱鮮少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時候,林國舅被他說的一個字也回不上來。


    的確,從一國的角度來說,張工匠當然隻是個奴才,是個臣子,可從一家的角度來說,張工匠救下老越皇,那就是整個皇家的恩人。


    與他討論,那是敬重他在這方麵的專業知識,可讓他動手來打造,那可就不太合適了!


    張工匠跪倒在地,一臉的感動:“福王殿下體恤,微臣惶恐,其實臣雖然老了,還有一把子力氣,隻要福王殿下用得到,微臣隨時待命!”


    越皇忙道:“張工匠快快請起,朕剛才就說過,你不必多禮!”


    衛九重忙上前,親自將張工匠扶了起來。


    不過他這一番親民的做派,比起衛焱來說,到底還是差了三分。


    這一輪的指控宣告失敗,林國舅不能再出頭,餘平察言觀色,再次出列:“陛下,圖紙的事情許是那工匠弄錯了,但鐵礦的事情還是要查清,這件事跟齊國公府和懷遠侯府脫不了關係!”


    他也是個機靈人,馬上就不再提福王,轉而將火力多準江殊和蘇唐。


    蘇唐跳起來又要罵人,江殊拽了拽他。


    雖然不待見這個女婿,但無奈女兒喜歡,蘇唐忍住一肚子火氣,先瞪了餘平一眼,又瞪了江殊一眼,氣得兩個鼻翼一鼓一鼓的。


    越皇已經有些不耐,知道這大概是個什麽把戲,他擺擺手:“有什麽人證就趕緊帶來,有什麽話就趕緊說!”


    餘平後背有些冷汗,可事情如今走到這一步,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他跪下叩首:“之前江世子辯解說,自己壓根不知道鐵礦的事,這都是夫人私下裏所為,可是這個鐵礦的另一個所有人沈公子,跟微臣說的卻是另外的一番話!陛下您想想,一萬兩不是小數目,難道世子夫人動用這麽大一筆錢,都不需要跟世子商量一二的嗎?而且鐵礦事關重大,世子夫人一介女流,如何能有這般大的膽子和見地……”


    “你放屁!我女兒用的都是我給我錢,她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幹嘛跟江殊商量?還有,我女兒聰明伶俐,不輸男兒,你憑什麽說她沒膽子沒見地?之前波斯來朝,我乖女可是得過陛下嘉獎的,你這意思,是陛下眼神不好?還有,你們到底把我女兒藏到哪裏去了,你們是不是為了栽贓陷害,就把我女兒給藏起來了,你快點把我女兒交出來!”


    “是你自己知道閨女犯事,藏起來了,又要倒打一耙!”


    越皇……


    眾臣……


    眼神不好這話,滿朝也就蘇唐敢說!


    然而他就是這麽個人,越皇要當真跟他計較,倒顯得自己小氣,他不耐煩聽兩人吵架,擺擺手:“去世子夫人請上來!”


    聽到這話,朝堂之上猛地安靜了下。


    蘇唐手舞足蹈的動作頓住:“陛下,微臣乖女在你這裏?”


    而衛九重和衛焱對視一眼,均是駭然。


    消失的蘇洛,竟然在越皇這邊,她跟陛下說了什麽,這事情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若是尋常時候,女子是不可能出現在朝堂之上的,可如今是一起大案,牽連很廣,因此也沒有老頑固跳出來糾結這個。


    蘇洛早就候著了,因此越皇一宣召,她就出現了。


    按理說,她如今是個嫌疑罪婦,可越皇並沒有苛責她,她衣著素淡,臉上甚至還薄施脂粉,整個人的氣色不錯。


    衛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明眸皓齒,即使麵對滿殿的文武大臣,即使身上背負著重大的嫌疑,她也絲毫不覺得害怕。


    蘇洛當然是怕。


    可那日已經在陛下和太後麵前演過了,今日再來一遍,就沒有必要。


    顯得虛偽,還惹人厭煩,還不如挺直腰杆,說不定越皇還要讚自己臨危不亂呢。


    越皇的確覺得蘇洛臨危不亂。


    之前她在自己麵前痛哭流涕,那都是擔心牽連江殊,如今事已至此,哭也沒用,不能在外人麵前露怯,這很好!


    餘平之前沒有見過蘇洛,見她緩步走出時,先是為她的容顏怔了怔,鄴城都傳聞,江殊是天姿國色,女人也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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