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彎彎繞繞的,也早已經不知道哪裏是哪裏,抬腳就跟著何家賢進了梅姨娘的院子。


    一腳將門撞開,那匪徒似乎沒料到裏麵居然有人,阿秀和梅姨娘縮在床上,眼露驚恐的看著進來的匪徒和五花大綁的何家賢。


    不等梅姨娘說話,何家賢大聲叫道:“大姐,快跑,去報官救我們!”


    梅姨娘正要嗬斥她,阿秀卻是被嚇著了,起身從床上衝下來,拔腳就跑,那匪徒轉過身去,一刀朝她後背劈去。


    阿秀哀嚎一聲,倒在血泊中,起不來身。


    匪徒本意也不想殺人,見她不能動,在屋裏找了一條布,將梅姨娘綁住。


    梅姨娘本待說人就是她引來的,當著何家賢的麵,卻怎麽也不敢說,隻任由那匪徒綁了,隻想著待會兒去跟匪徒頭子解釋清楚便好,對於躺在血泊中的阿秀,看也沒看她一眼,抬腳從她身上跨過去。


    何家賢早就被那匪徒發覺耍了他,左右開弓將她扇了好幾個耳光才出了氣。


    又推她兩個人:“快些走!別磨磨蹭蹭的耽擱時間。”


    何家賢恨恨的看了梅姨娘一眼,走在了前頭。


    方寶乾的院子不遠。


    何家賢示意那匪徒將箱子從床底下抬出來,又讓他給自己鬆綁。


    匪徒道:“你把鑰匙給我!”


    “這鎖有門道,你開不了。這可是方家所有的身家性命,自然不是一般的鎖。否則,你們頭頭也不會叫我來了。”


    匪徒將信將疑。


    何家賢道:“其實鑰匙就在我身上。隻是裏麵的東西太多,光是房契鋪子就有二十多本,你一個人搬不動。還是去叫人來抬過去,讓你大哥分吧分吧。”


    “有多少?”匪徒難以置信。


    “你不知道方家是燕州城首富麽?”何家賢笑笑:“裏麵的東西若是都算起來,二十萬兩是有的。”


    “多少?”那匪徒說話都哆嗦了。


    “二十萬兩!”何家賢重複一遍。


    又道:“不知道是你們六個人分,還是又更多的兄弟?若是一個人的話,隻怕三輩子都吃穿不愁。六個人的話,就是一輩子了。若是還有其他的弟兄,幾十年也就揮霍完了。”


    那匪徒動了心思,耳畔聽見何家賢跟梅姨娘壓低聲音耳語:“大姐,寶乾的院子挨著二門,你待會兒一出去,我拖住他,你就先跑,一閃身後麵就是長街,跑三裏路就到了城門……”


    匪徒怒喝:“不許說話!”


    何家賢閉嘴。


    可剛才的話,早已經飄進匪徒的耳朵。


    三輩子!他坐在箱子上麵,陷入沉思。


    何家賢又趁機跟梅姨娘說道:“大姐,待會兒記得奮不顧身的跑。活的一個是一個。我看那個頭頭目露凶光,隻怕不會留活口了。隻是不知道是殺光我們,還是殺光所有的人……反正保一條命是一條命……”


    梅姨娘聽得翻個白眼,閉嘴不言,不搭理她。


    她怎麽不知道何家賢的意思,是要這匪徒帶著錢私吞。


    反正她的目的是要何家賢不好過,方家不好過,管最後誰得了錢,出氣就好。


    那群匪徒,除了為首的有些膽量,其餘的人都是小混混,沒有害命的膽子。


    方寶乾手中的產業,從她當當家人開始,就籌謀起來。


    眼看著他一天一天大了,離十六歲不遠了,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不想產業交到他手中。


    到那時候,她的兒子,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除了明搶,何家賢是不會把鑰匙拿出來的。更遑論這個箱子,她也是從來不知道,居然藏在方寶乾的床底下。


    床底下挖了一個坑,有兩塊青石板是活動的。


    好一個何家賢,瞞得她好苦。


    那麵匪徒已經考慮好了,命何家賢把鑰匙交出來。


    何家賢朝方寶乾桌上一個抽屜努努嘴:“鑰匙在盒子裏,你開不了。”


    匪徒拿了鑰匙,果然能插進去,但是的確左右扭動,怎麽都開不了。


    “你來!”耽擱的時間太久了,難免大哥不派人來尋他。匪徒如此想著,給何家賢鬆了綁,刀架在梅姨娘脖子上:“你若是敢耍花樣,我就殺了你大姐!”


    梅姨娘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招數,頓時欲哭無淚。


    何家賢怎麽會顧及她的性命。


    隻能低聲對那匪徒道:“是我叫你們來的……我認識你們大哥……”


    匪徒哪裏肯聽,哪裏肯信,將刀往脖子那邊一靠,梅姨娘頓時覺得皮膚上冰涼涼的,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衝著何家賢:“你快些呀,別磨磨蹭蹭的。”


    何家賢哪裏會聽她的話,故意慢悠悠試了幾下,打不開,見梅姨娘急得臉色都白了,匪徒也一臉不耐煩,這才從腰間掏出真正的鑰匙,換了之後,開了鎖。


    匪徒壓著梅姨娘過來,低頭朝箱子裏看去。


    就在此刻,何家賢操起方寶乾床頭的燭台,用力朝匪徒頭上砸過去。


    匪徒一下子吃痛,拔過刀推開梅姨娘就去砍何家賢。何家賢一麵往外麵跑,一麵對梅姨娘大喊:“大姐,燒了那些地契!”


    匪徒心裏一驚,急忙回頭看梅姨娘,梅姨娘也一驚,直起身來看匪徒。


    她手被綁著,自然沒辦法燒地契。


    匪徒這才知道何家賢聲東擊西,上了她的當,此刻院子外麵黑乎乎的,她出了門,便不知道躲在哪裏去了。


    梅姨娘也看出匪徒想獨吞的企圖,見何家賢跑了,有些焦急:“你別聽她廢話,就是我跟你們大哥一起合作的。你趕緊拿著這箱子去找你們大哥……”


    若是大哥最後白忙一場,真的全叫這個匪徒私吞,那她還有好果子吃?


    那匪徒聽見是她,半信半疑,隻一刀背打在她後脖子處打暈了,自己從箱子裏麵將那一疊契約拿出來,又生怕萬一契約不能兌現,翻箱倒櫃的找銀子,不料方寶乾是靠領月例銀子過活的,自然是沒找到什麽。


    用包袱將契約束縛住,匪徒按照何家賢說的,出了門一拐,果然看見有個角門開著,便閃身出去。


    何家賢把手裝作被綁住的樣子,一步一步回到汀蘭院,對土匪頭頭道:“你們那個兄弟,一個人把房契地契,金銀財寶全都拿走了!”


    土匪頭頭一驚,看看現場不過隻有五個人,剛才派的那兩人也回來了。有些不信。


    何家賢道:“我知道是梅姨娘勾結你們來的,謀的就是方家的財產,方才他和梅姨娘兩個人一合計,覺得七個人分不如兩個人分,抬著箱子就走了。梅姨娘給他引路,走的就是府裏的小門。”


    土匪頭子頭一瞥,便讓一個人過去看看,又用刀逼著何家賢蹲下:“你別耍花樣!”


    “我能耍什麽花樣,銀子我是不指望保住了,隻求你們能饒我們性命,這才趕緊回來報信的。我怕你得不到銀子,惱羞成怒啊!”何家賢將利害關係都說明:“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老大,真是的。有個老女人躺在地上,被打暈了,我問她話,她說老五一個人把財產都帶走了。”派去探信的人回來稟告。


    土匪頭子將刀往地上空砍一下:“媽的,快追!”又留了兩個人:“看好了,別讓他們報官!”


    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汀蘭院,就往院子外麵跑去。


    何家賢見那二人年紀小,想來是最不受用的,也不吭聲,隻蹲在地上,將假裝綁住的繩子鬆了,悄悄給方其凱解繩子,方其凱又激動又害怕,還帶了幾分勇氣。


    梅小姐見他在動,低聲問了一句什麽,那看守的土匪突然厲喝,寒光一現,刀指著她:“說什麽,閉嘴!”


    梅小姐膽子小,頓時隻覺得腹部一痛,便有一股熱流從下身出來,臉色慘白。


    最靠近的丫鬟知道她有身孕,一直妥帖照顧,突然見她變了臉色,忙問道:“四奶奶,你怎麽啦?”


    梅小姐低聲道:“我肚子痛……”


    這話聽得在場所有人都心裏一驚,那丫鬟趁著月色,見她大腿裙擺處顏色變深,大驚失色:“四奶奶小產了!”


    方其凱整個人氣血上湧,不等何家賢將繩索完全解開,自己背著手站起身兜頭就往那匪徒肚子上撞過去:“我跟你拚了!”


    他這樣一喊,兩個大門口值守的護院,被綁進來的,也起身用身體去撞那劫匪。


    那劫匪猛然被三個人一撞,暈頭暈腦,何家賢趁機上去,搶了他的大刀,一下子就朝他身上劈過去。


    那劫匪下意識用手一擋,胳膊就被劃出一個深深的傷痕,血染紅了衣裳。


    另外一個劫匪見勢不妙,舉起大刀就朝何家賢砍過來。


    方其凱因愛妻愛子遭到不測,激發了前所未有的男人血性,舉起手就迎向那劫匪的刀口,本來鬆散的繩子碰到刀刃,倒是一下子解開,他用肉身擋了一刀,抬腳就朝劫匪心窩踢過去。


    何家賢趁機用刀將兩個護院的繩索割開,那兩個護院身高氣壯,跟兩個劫匪鬥在一起。


    等又放開幾個小廝時,那兩個劫匪就不再是對手,幾個回合就被打趴在地上。


    何家賢命人用繩子將他們捆了個嚴嚴實實,一齊拖到汀蘭院內屋。


    此刻既不敢去報官,怕路上碰到回來的劫匪殺人滅口。


    又不敢聚集在屋子裏,萬一劫匪沒找到地契鋪契,最後放火燒屋,到時候人證物證全無,一屋子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思來想去,卻是搶了那劫匪的大刀,又讓眾人去汀蘭院的小廚房,拿了剪刀,菜刀,鍋鏟,甚至燒火棍。


    “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隻有殺出去一條路!”何家賢將利害關係都說了:“咱們人多,他們雖然有武藝,但是不一定能打得過。若是打不過,機靈點的立刻去報官!”


    眾人也齊聲表示同意。


    何家賢留了一個穩重的有經驗的婆子照顧梅小姐,命方其凱也留下,方寶玉也托付於他,命他守好屋子,不要發出聲音。


    又把兩個劫匪結結實實分開鎖進兩個不同的客房,這才率著十多個人,浩浩蕩蕩殺出門去。


    算起來,那邊四個劫匪,身強力壯有武藝,他們統共不過十多個人,雖然數量多,但是一半都是女人孩子,方其雲基本上算不上勞動力,唯獨方寶乾還有些力氣。


    真正能打的,也就是兩個護院,兩個小廝,再有一個方寶乾了。


    劫匪有刀,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仗。


    何家賢心裏直哆嗦,想到才三個月不到的方寶玉,心裏充滿不舍。又將方寶乾拉在手中,心裏隻祈求那個匪徒沒有跑太遠,被土匪頭子逮到,然後他們分贓。


    可是,這樣一來,方家的產業又保不住了,委實對不起方寶乾。


    何家賢心裏惴惴不安。


    外麵已經傳來喧鬧的腳步聲,何家賢心裏一驚,命令大家原地不動,喝道:“這是一場硬仗,隻能活,不能死!男人衝在前麵,女人想辦法去報官!”


    眾人一致答是!


    腳步聲在月色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是一聲清脆的叫聲:“娘!”


    何家賢聽出是然然的聲音,渾身抖如篩糠,猶如墜進冰窖。


    她怎麽忘記了然然,若是她回來時恰好碰到劫匪,此刻是不是被綁做人質了?


    下一秒,卻是然然撲進了她的懷裏:“娘,你沒事吧?弟弟有沒有事?”


    何家賢聽著,猶如天籟。


    然然身後閃出一列官兵,壓著幾個垂頭喪氣的劫匪!


    何家賢這才鬆了緊繃的弦,手裏的大刀“哐當”一聲跌落在地上。


    眾人也都紛紛鬆了口氣,互相檢查有沒有受傷。


    隻聽不遠處的汀蘭院裏,傳來嬰兒的啼哭。


    何家賢心裏一緊,急忙快步跑過去。


    其餘人也趕過去。


    汀蘭院內屋的門戶洞開,裏麵黑乎乎的不知道被誰吹滅了燈。


    官兵手上有火把,靠近了,卻是不知道何時,兩名劫匪已經逃了出來,衝進了屋子,打傷了方其凱,抱著方寶玉。


    何家賢淒厲的喊了一聲:“不要!你們要什麽,我都給你,別傷著孩子。”


    “放了我大哥還有幾個兄弟!”瘦些的劫匪叫喊著,將手架在孩子的脖子上,作出掐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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