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敢情是來相親的!


    一股強烈的恥辱感從腳底直衝向腦門。


    人家說親,都是先報男方情況,再請媒人規規矩矩上門。


    豈有這樣利用家世,欺騙女方過來給未來婆婆相看的例子!


    欺人太甚。


    瞧不起人就別娶,誰逼著你娶了!


    從三夫人還在喋喋不休:“……方家雖然家世差些,不過我嫂子是個寬厚的人……”


    何家賢已經“騰”的站起身來,拉著然然:“我本想從三夫人找我過來是有要事,沒想到是介紹您娘家的情況給我聽。對不起,我不大感興趣呢。”


    “你都沒聽完……怎麽就不感興趣!”從三夫人下意識辯駁,片刻後明白過來何家賢的意思,知道她生了氣。


    卻仍舊是滿不在乎。


    在她看來,她娘家能看上然然,就是方家的體麵,哪裏會想到這流程不妥當?


    “何氏,你聽完才知道,以然然的條件,再也找不到比我娘家更好的了。”本來就看不上的人,哪裏願意承受她的怒火,從三夫人絲毫不留情麵,將話說得直白而又難聽。


    “別吵別吵,傷了和氣就不好了。”魏氏從中間打圓場。


    “我沒說要找比三夫人娘家更好的,隻是家中實在有要事,不好耽誤。”何家賢不願意與從三夫人正麵衝突,拉著然然就走。


    自古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


    這還沒娶呢,就把然然當個物件兒一樣相看,哪裏有什麽尊重可言。


    魏氏雖然沒有太過分,可是光這瞧不起的,一副為了兒子妥協的態度,就足夠讓何家賢堵心。


    “何氏,你今日要是敢走,你就不怕傳出去有損你閨女的名聲?”從三夫人怒道。


    “名聲?難道不是從三夫人的名聲嗎?”何家賢冷聲道:“您既然是為著相親,帖子裏麵就該寫明白,而不是這樣遮遮掩掩,欺瞞我們過來相看我的女兒,這是把我們當什麽了?”


    魏氏還想從中打圓場,何家賢衝她揚眉:“她日即便我女兒低嫁,也絕計不會選擇你這樣的人做婆婆!”


    事關然然,她心裏太氣憤,說話就有些口不擇言。


    魏氏臉色一凜,在燕州城,幾乎還沒有人敢這麽對她說話!


    雖然她不是什麽達官顯貴,但是仗著從家這門姻親,卻也是頗得幾分體麵的。


    她走過來,衝著何家賢:“不識抬舉……你知道什麽叫做給臉不要臉嗎?”


    這樣的話既惡心又侮辱人,何家賢臉漲得通紅,幾乎忍不住就要動手。


    “我娘當然知道!”正在何家賢幾乎按耐不住的時候,然然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何家賢心裏驀地一陣安定。


    然然脆生生的聲音響在應客廳上空:“從三夫人請了我們來,我們來了,就是給你們臉。如今你們是要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們孤身前來的母女嗎?還是說,因為我們方家對從家的信任,從家就可以誆騙我們,胡作非為?此事,若非今日我方然然死在這裏便罷,若是死不了,拚著終生不嫁,也要將此事拿到燕州城裏說說,讓人評判評判!”


    她說話聲音清脆,但是字字鏗鏘,居然有一股魚死網破的氣勢。


    從三夫人退了兩步。


    此事她本就理虧在先,所以在帖子中不敢言明。


    她以為,方家能攀上這樣的親事,就該燒香念佛,感恩戴德才是。


    豈料何家賢居然抓住她不合規矩的事情,大聲嚷嚷了起來,一副要將事情鬧大的局麵。


    她就不怕,她女兒的閨譽被影響?


    不管怎麽說,就算她理虧在先,方家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一個十三歲,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對著兩位長輩咄咄逼人是怎麽回事?


    魏氏已然笑著:“方家小姐說的什麽話,宣揚出去於你有什麽好處?”


    “於我自然沒有什麽好處?”方然然無視娘親示意她閉嘴的眼神,挺直了胸膛麵無懼色:“我年紀小,拖到十六歲成親沒有什麽。三年時間過去,隻怕早就被人遺忘了。再說了,即便被人說了,也不過是一句少女不懂事,也含糊過去了。”


    何家賢明白過來然然想表達什麽意思,輕輕捏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說話。畢竟,到底是女兒家,閨譽有損不是什麽好事。


    她自己接著然然的話:“……可是令郎就不一樣了。剛才您說,令郎已經十八歲了。既然是才高八鬥,想必眼界也高。”何家賢慢慢說道:“十八歲也是大齡了,拖不得。若是今日之事傳揚出去,隻怕我們方家是自傷五百,不過能損您一千,也是劃算的!”


    “你……”饒是魏氏本來是在打圓場,此刻也氣得不清:“如此便是沒有什麽好說了,您家這樣厲害的閨女,咱們家高攀不起!”


    居然是一拍兩散的意思。


    正合何家賢的意。頭也不回拉著然然就走。


    剛拐出月亮門,領她們走的婆子低聲行禮:“大夫人!”


    何家賢也正要行禮,就聽女兒低低聲音哭起來了。


    從家大夫人眉頭一皺,發問:“這不是方家小姐嗎?怎麽見著我就哭了?”


    臉色很不好看。


    跟從三夫人一樣,大夫人對方家也沒有什麽好臉色。不過是嫡親的兒子娶了方玉珠,所以總得顧忌著親戚關係,多少給了些薄麵。


    何家賢從然然開始哭起來,就猜到她要做什麽。


    很是配合的道:“然然年紀小,經不得事,覺得委屈,便哭了出來。”


    說完自然行了一禮,就要告退。


    事情發生在從府,從大夫人是當家人,來者都是客,受了委屈怎麽能不管不問,傳出去像個什麽樣子?


    果然,不出何家賢所料,從大夫人並未放她們走,而是細細問起來所為何事。


    何家賢既然跟然然心意相通,決定不吃這個悶虧,要多少找回些場子,便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隻將雙方置氣的話,隱去不提。


    從大夫人聽得勃然大怒,立刻命丫鬟去叫從三夫人。


    何家賢不想管她們的家事,忙道:“然然受此驚嚇,哭得厲害,隻怕不願意看見從三夫人,我想帶她先回去壓壓驚。”


    從大夫人自然也不願意家醜外揚,語帶雙關的說道:“既如此,我這裏有一隻上好的人參,帶回去給方小姐壓驚。驚壓好了,記得回稟一聲,省得我擔心。”


    這就是叮囑何家賢不要把事情說出去的意思。


    何家賢也不想跟從家鬧得太僵,畢竟方玉珠還在裏麵生活,受到牽連就不好,點頭答應。


    母女二人一出門,對視一眼,就賊兮兮的笑起來。


    阿貴看著這兩位主子,莫名其妙受情緒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


    第二天,從家便傳出消息,說從三夫人想念兄嫂,近段時間回娘家住了。


    何家賢心情大好,將此事告知了然然。


    然然促狹一笑:“定然是她處處維護娘家,大夫人便讓她去娘家住個痛快。”又將今日打聽的事情一並告訴了何家賢。


    何家賢聽後震驚半響,才道:“原是如此。”


    從三夫人娘家的親外甥,魏氏的親兒子,年方十八才高八鬥的那位,居然左腿有一點點跛,平素不大出門,刻苦苦讀。


    門戶偏高,可自身偏低,因此年過十八都沒找到合適的,他又一心覺得“才女”才能配上他“才子”的名聲,不願意講究,一直耽擱到現在。


    然然“才女”名聲一傳出,有心人就把這事告訴了魏氏。魏氏一合計,便起了相看方然然的心思。


    隻是在自己家中多有不便,就將眼光放到了從家。


    從三夫人跟何家賢打過幾次交道,知道此人是個硬骨頭,大概不會因為門第就委屈女兒。娘家大嫂的囑托,不得不辦,這才假借從家聚會之名,將何家賢母女騙了過來。


    她打的如意算盤是,等魏氏相看滿意了,再去跟何家賢提。


    誰知道魏氏看了很滿意,一時沉不住氣,現場就把話說死了。


    如此當場就鬧僵了,居然還去從大夫人那裏告了她一狀。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何家賢對然然點大拇指:“你應對的比為娘還要好。”


    然然嬌笑著:“先生說,不卑不亢,不怒不傷。虧可以吃,但是,暗虧悶虧,不能吃。”


    何家賢越發慶幸齊娘子這位師傅請的對。


    說曹操曹操到。


    齊娘子在外麵求見,說婆婆病了,要請一段時間的假回去侍疾。


    這等人倫家事,沒有不允的道理。何家賢封了五十兩銀子,又特地拿了一些好的藥材,給齊娘子一並帶回去。


    想來是老人家病得嚴重,齊娘子此番並沒有推脫,爽快的收下了。


    過了一段時間,何家賢母女在方家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傳了出來。


    雖然從大夫人下了禁口令,但是從家人多眼雜,口風不緊的丫鬟比比皆是。


    不是什麽大事,泄露了就泄露了。


    從三夫人至此落了一個“卑鄙”的名聲,魏氏母子也好一段時間被人輕視,連帶著兒子的婚事也徹底耽擱了下來。


    然然也被口水淹得不輕,隻不過兩種聲音皆有。


    一個說她頑劣,對長輩不尊重的。


    一個說她有主見,守規矩自愛的,不因為對方門戶高就委屈求全等。


    何家賢均不置可否。


    然然還小,她也是真心想在身邊再留幾年的。


    方寶乾越來越大,方其瑞已經有意帶著他四處走動了,隻是方寶乾對此不太感興趣,動不動就往周家跑。


    何家賢開始還覺得這孩子失去了父母,與外祖母家親熱一點好,也算是彌補了雙親不在的遺憾。


    可時間一長,才尋摸出不對勁兒來。


    跟方寶乾的小廝一打聽,才知道周家有個知書達理,生的貌美如花的表姐,隻大方寶乾一個月。


    因為年齡相當,又尚未及笄,時常跟方寶乾混在一處玩。


    可以說,方寶乾去周家,十次有九次是為了她。


    不是答應了給她帶胭脂,就是答應了給她帶手帕,甚至和方其瑞在外麵吃飯時,也忍不住買了糖人命人送過去給她。


    方寶乾雖然才十二歲多,對男女之事尚是懵懂之態。可架不住女方年歲相當,卻早熟早慧,存了別樣的心思。


    何家賢有心要相看一番,若真是個良配,娶回來沒啥。周家門第雖然比方家差許多,但是方寶乾無父無母,又手握重產,若是有個同行的嶽家幫襯,日後也好經營打理產業。


    如此一想,便下了帖子,請了那周家小姐周慧茹過來作客,然然和甄香作陪。


    聽說貌美是一回事,等真帶到麵前,何家賢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雖然尚不滿十三歲,可周慧茹顯然發育的極好,身材已經略微有了曲線,胸脯微挺,腰身纖細不足一握。臉上白淨,柳眉鳳眼,鼻子小巧挺括,櫻唇小而豐潤,就連她看了,都要不禁暗探,如今未長成已經是這般勾得人移不開視線的模樣,日後再大一點,該要迷倒多少人?


    她先前一直覺得然然長得漂亮,暗自慶幸隨了方其瑞的長相,如今跟周慧茹比起來,很差一些了。


    更遑論旁邊還有一個長得很是一般的甄香。


    甄香也像她爹,但是她沒有然然幸運,爹爹雖然一樣疼愛,可惜長得不帥。


    甄香眼裏閃過一抹嫉恨的光。


    這個女孩子如此耀眼,然然尚能比肩而立,自己卻是高下立現,被映襯的黯然無光了。


    她先前對然然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說是嫉恨吧,又沒那麽嚴重,就是看著她出風頭不爽。


    可對於周慧茹,就是全然的嫉恨了,一點兒也無需隱藏。


    這樣的一副容貌,甄香恨不能用自己所有的東西去換。


    周慧茹家教方麵卻差一點,許是小門小戶,難免帶著一股子小家子氣。


    何家賢見她貌雖美,誇讚了幾句,她想來是從小被誇習慣了的,不假推辭的就收了。


    可是坐姿禮數方麵,包括問話時的矜持過度,答話時的顧左右而言他,就乏善可陳,顯然肚子裏沒貨。


    何家賢笑笑,這樣的女子,做個庶出的媳婦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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