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要緊,就讓她緩一緩,等過完年再去說。


    方寶乾手中那麽大筆銀子,梅家豈有不動心的。


    誰料,還沒等她去問,何家賢被下人抬著,進了她的院門。


    “我如今腳不能沾地,什麽事情都做不了,隻能有勞梅姨娘操心。”何家賢笑眯眯的:“四弟的婚事定在四月,現在就要布置院子,下聘禮了。”


    梅姨娘吃了一驚:“四少爺的婚事?何時定的親,我怎麽不知道?”


    “姨娘竟不知道?梅家沒有跟姨娘說嗎?”何家賢一拍腦袋,像是真的忘記了:“瞧我這記性,中秋節就跟梅家提親了,我相中了梅小姐。以為梅家會跟您說的,所以就沒多此一舉呢。”


    梅姨娘生平第一次在何家賢麵前氣得臉色鐵青,難堪至極。她略微一想,便知道了大概,冷笑著道:“我派人送去梅家的信,是被你攔截了?”


    何家賢笑眯眯的:“姨娘說的什麽?我竟然不知道。什麽信?我隻是見梅小姐不回來,姨娘也並沒有問我,以為她告訴了您,她要在家中待嫁呢。”


    梅姨娘怒不可遏,指著何家賢正要發火,卻不知道怎麽地改了主意,冷哼一聲:“我竟不知道,你還有如此手段。往常倒是我小瞧你了!”


    何家賢故作詫異,一臉無辜的說道:“不管怎麽說,如今二爺是很期待四弟的婚禮,希望姨娘辦得妥帖體麵。還有……”她壓低聲音:“沈姨娘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梅小姐,告訴了她,隻怕四弟的婚事就完了。”


    梅姨娘斜眼看著她,根本就不說話。


    一頓團年飯因為這件事情吃的不甚歡喜。何家賢倒是熱情的招待幾個孩子們,給梅姨娘夾菜。


    梅姨娘偏不領情,這些年高高在上,隻有她算計別人的,沒有別人算計她的。隱忍了好幾天,這口氣也咽不下。


    何家賢卻似乎看不出她心情不好一般,對方其凱說道:“四弟,快感謝梅姨娘。如今你的婚事都是她在張羅,繁雜瑣碎,累的不行。”


    方其凱便端著一杯薄酒敬過去:“梅姨娘,多謝您的操持。”


    “怎麽能這樣敷衍。”何家賢皺起眉頭:“你別忘了,若不是梅姨娘邀請梅小姐來家中小住,你也不會獲得如此良緣。說起來,這大媒都是梅姨娘為你得來的呢。”


    此話一提點,方其凱像是恍然大悟,滿臉的感激之色,深深行了個禮,端著酒水一飲而盡:“梅姨娘,真的多謝你!”


    梅姨娘隻氣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銀牙,強忍著將酒喝下去。


    方其凱這才坐下。


    何家賢示意雪梨扶她起來,也舉著一杯薄酒:“這段時間我腿斷了,許多事務管不了,也多虧梅姨娘替我管家。我先幹為敬。”


    雪梨驚呼:“二奶奶您傷還沒好,不能飲酒。”


    何家賢道:“梅姨娘為方家辛苦操勞,還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若不是我這個當家主母受傷,梅姨娘一把年紀了,怎麽能受此辛苦,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說的方其瑞頻頻點頭。


    梅姨娘聽著她左一句“是為我操持這個家”,右一句:“我才是當家主母”,內心早就氣得七竅生煙。


    這些年的涵養,早已經無法隱忍了。


    之前陳氏在時,總想著將她一舉一下,根本不屑於這樣今天上點眼藥,明天使個窩心腳。她也處處小心,頗得老爺信任,因此陳氏根本拿她沒辦法。


    可不知道何家賢什麽時候居然學會了慪人,就像一把鈍鈍的刀,殺不死人折磨死人啊。


    “梅姨娘不喝,是不是覺得您曾經是大小姐,看不起我這個貧民小戶出身的丫頭呀。”何家賢臉皮厚,笑著問。


    梅姨娘一愣,就將酒喝了。


    “還有一事呢。”何家賢裝作剛剛想起來,說道:“過完年總的要給我家送禮,還有那個我娘的墳頭,春嬌的墳頭,珊瑚的墳頭,都得要燒紙錢。您是知道的,如今我爹纏綿病榻,我又腿腳不方便,實在去不了。珊瑚和春嬌也就罷了,不是什麽好身份。但是我娘那邊……”何家賢腆著臉:“隻怕要勞煩梅姨娘親自走一趟了!”


    什麽?叫她堂堂閣老孫女,梅家的千金大小姐,去給一個毫無誥命的村婦上墳?


    梅姨娘氣得咬牙切齒,臉色由紅轉白,看向方其瑞:“二爺,這不合規矩吧……”


    “二爺。”何家賢嘟噥:“既然梅姨娘不情願,那隻有我親自去了。”她既然是鐵了心要把梅姨娘折磨死,就絕計不會退後:“那明日我去我娘那邊,姨娘和二爺去父親母親那邊……”


    “也不知道父親母親去了這些年,在下麵有沒有好過些。”何家賢似乎無意識呢喃。


    聽見何家賢提到方老爺,方其瑞臉色一動,朝著梅姨娘看過去,不知道是想到什麽,突然開口道:“阿賢腿腳不方便,兩邊來回趕路,隻怕身體吃不消。何家那邊,咱們家也沒有能代替阿賢的人了,隻能勞煩姨娘了。畢竟您是當家人。嶽丈如今在病中,隻怕會胡思亂想,覺得咱們不敬重。隻有您親自去比較好,如此也不至於輕慢了何家。”


    梅姨娘甚至不知道方其瑞為何突然就幫著何家賢,逼她答應這不合理的要求。


    隻是話已經說到這裏,她再不答應,豈不是明擺著承認她不想當家,不想有能代替何家賢的身份?隻能答應下來。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隻有何家賢知道,綠尛臨死前,吐露了梅姨娘害死方老爺的真相。


    她故意讓和氣跟方其瑞說了,卻並沒有逼他表態。


    現代社會,文明程度那麽高,人人都識字,沒有幾個文盲,可每年犯窩藏罪的人,還是那麽多。


    梅姨娘是方其瑞生母,且不說和氣說的這個事實,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是真的,一個人下意識心裏,還是不太願意承認,生他的人是如此歹毒。


    何家賢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一直避免與梅姨娘正麵衝突。


    直到梅姨娘想要她的命。


    她沒有犯罪的勇氣,也沒有一擊即中的計謀,更沒有能夠讓梅姨娘中圈套的智慧,隻能慢慢來。


    而今日被逼無法,她故意提到方老爺,發覺方其瑞果然站在她這邊,這讓何家賢心裏有了底——方其瑞雖然沒有明著對付梅姨娘,可心裏的天平,卻是有所傾斜的。


    這就夠了。


    她早就發覺,自從和氣跟方其瑞說了真相,方其瑞就有意遠著梅姨娘了。


    這也是梅姨娘為何不敢拒絕方其瑞的原因——她本就想盡辦法在拉攏與兒子的距離。


    往親家老爺家裏送禮不算什麽,隻是要給親家太太上墳,這就是大忌諱的事情了。


    何家賢怕梅姨娘聲東擊西,隻派幾個丫鬟草草了事,特意吩咐生財跟著。


    梅姨娘見著就來氣,卻聽見方其瑞說“既然二奶奶吩咐,方財就跟著去吧,好好祭拜我嶽母。”說的是方財,話卻分明是給梅姨娘聽的。


    何家賢暗喜不提。


    何家雖然不是什麽名門望族,在燕州城也還算是知名的門戶,梅姨娘代替腳受傷的何家賢,給徐氏上墳的事情,很快得到許多人的詬病。


    大部分人是說,方家已經毫無規矩可言。


    帶頭壞了規矩的人,是梅姨娘。


    畢竟現在是她做主。除非她自願,沒人能逼她低頭。


    至於此舉的原因是什麽,無人關心。


    就有人說:“本就是一個姨娘,能有什麽規矩。”


    她的顯赫出身,卻似乎被人遺忘了。


    先前還有人時不時與她來往,在她給徐氏上墳之後,再無人來。


    雪梨站在角落,看著梅姨娘上墳回來,麵無人色。過了一會兒,阿秀收拾了一堆破碎的瓷碗瓷杯子出來,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綠尛臨死前的那番話,讓她對梅姨娘的狠毒,有了新的認知。


    這樣心如蛇蠍的毒婦,連她雪梨,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可都不願意跟梅姨娘待在一個屋簷下。


    過完年,方其凱的院子就該布置了。


    何家賢並不吝嗇,讓方其凱看上庫房什麽好東西,徑直挑去。


    梅姨娘心都在滴血,卻不好阻攔。


    到了二月,何家賢拄著拐杖看了一眼新房,笑眯眯的走進梅姨娘的院子:“新院子布置的真不錯,姨娘辛苦了。”她環顧四周,瞧上擺在梅姨娘床頭櫃上的一對花瓶:“這花瓶真是不錯,擺在四弟的新房裏,定然很好看。”


    她看著梅姨娘:“為了四弟的大婚,我就腆著臉問梅姨娘要了,如何?”


    梅姨娘沒料到她會提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要求。對於梅姨娘來說,從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都是要顧著體麵,不大方也要裝大方,就怕被人詬病小氣,心胸狹窄。所以後來她對何家賢的那些手段,從來沒有什麽隱私,全都是在明處的為難。


    麵對何家賢這樣恬不知恥的進攻,梅姨娘發覺,自己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見梅姨娘猶豫,何家賢“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梅姨娘有些舍不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隻是沒想到,閣老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會心疼一對花瓶……”


    她話音未落,梅姨娘像是被踩了痛腳一般叫起來:“一對花瓶而已,誰說我舍不得了。拿去給四少爺添在新房裏頭,也算沾沾喜氣。”


    雪梨手快的立時抱在懷裏。


    梅姨娘頓時一陣肉痛。


    這還是她當家的時候,以幾乎一個院子的價格買回來的古董,據說還是前宋官窯裏麵出品的,那個官窯早已經一百多年不開火了。


    既是珍品,又是孤品。


    何家賢得了花瓶,喜滋滋的走了。


    梅姨娘氣得又摔了一個茶碗。


    阿秀不解的問:“既然姨娘心疼,那別給二奶奶就是了。”


    “誰心疼了!”梅姨娘一個耳光扇過去,阿秀臉上火辣辣的痛:“我是什麽出身,一對破花瓶也值得我心疼?眼皮子淺薄的東西!”


    阿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不敢落下來。


    方其瑞與朋友應酬回來,在大門口下了馬,牽馬的是新來的馬倌,叫阿貴的。


    他狐疑瞧了兩眼,突然疑惑道:“那人不是三老爺府上的小喜子嗎?”


    小劉因為駕車不慎,讓二奶奶摔斷了腿,被賣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他本是馬房管切草料的,如今提了上來。


    和氣聽雪梨說過這個小喜子,頓時暗暗留了心,對方其瑞道:“是不是三老爺有什麽事?不過怎麽不走大門,讓人通報?”


    方其瑞也有些狐疑的看了那邊一眼,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搓著手等在角門處,不多時角門開了,便有一個丫鬟出來,遞了個袋子給他。


    小喜子樂不可支,忙接過笑著往外走。


    經過一條巷道,前麵陡然出現一個陰影,他一愣,抬頭卻見是二爺身邊的和氣,嚇了一跳。


    再看時,阿貴從後麵走了出來,對小喜子微微一笑:“小劉不在了,你來找誰?”


    小喜子抿著嘴不說話。


    和氣上前去就將他手背扭到後麵,阿貴在他身上餿出一個袋子,裏麵居然是白花花的銀子,有二十兩之多。


    “好呀,是不是偷了三老爺的銀子!”阿貴嗬斥一聲。


    小喜子見錢袋子被搜出來,驚慌失措,急忙辯解:“不是的,是梅姨娘給我的。”


    “梅姨娘為何要給你銀子?”和氣扭一下胳膊讓他吃痛,小喜子又忙不迭的說了:“梅姨娘……梅姨娘見我可憐,所以……。”


    這番鬼話是個人都不會信,和氣詐他:“既然不說實話,那隻能去問問三夫人了,前幾日三夫人不是還問咱們家借了馬車了,後來馬車就壞了,正好找她賠!二奶奶腿摔斷,到現在都還沒好呢,正好給她出口惡氣!”


    說著狠狠一掄拳頭嚇唬他:“看三夫人能饒得了你。”


    阿貴就說:“反正小劉也不知道被賣到哪裏去了,下一個看來就輪到你了。”


    小喜子嚇了個半死,忙道:“不去見三夫人,二奶奶摔斷的腿跟三夫人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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