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尛疑惑道:“那奴婢就更不懂了。您到底是他親姨娘,二爺以前雖然明麵上跟您不親,可背地裏卻還是聽您的話的。”


    “在他心裏,方家第一,我第二。”梅姨娘笑笑:“以前方家一切安好,不需要他操心,自然聽話。現在方家不好了,方家又排到我前頭去了。”


    綠尛聽明白了,隻是有句話不敢說。她很想告訴梅姨娘,其實在二爺心裏,二奶奶才是第二的。


    他們做下人的,隻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


    再加上那幾個孩子,梅姨娘不知道排在哪兒呢。


    可在梅姨娘心裏,二爺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比掌管方家還要重要。否則,梅姨娘何苦傷好了還裝作不好,就是為了留二爺在方家掌管家務呢?


    梅姨娘梳好妝,對著銅鏡看了半天,很是滿意,笑著道:“你平時也不要管她怎麽安排,她要做什麽你由著她,隻需要稟告我就是了。”


    綠尛點頭:“奴婢一直是怎麽做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麵傳來微弱的嚶嚶哭聲,似乎是要往裏麵來。


    忽而又止住了,腳步漸漸離去。


    綠尛疑惑,走到門口開了門,就見院子裏的三等丫鬟阿枝背對著她,站在角落裏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跟勸慰她的阿秀嘟噥:“……不管成與不成,我也要試試看。”


    “姨娘還病著,隻怕本就心情不好,你這樣去不是誠心添堵嗎?”阿秀拿出一兩銀子遞給她:“我隻有這些了,你先帶著你大哥去請大夫。”


    “這哪裏夠……”阿枝很是悲傷:“他是雙腿被牛車軋了。”


    “哎……”阿秀點點她:“你也是活該,當初拉你跟我一起去二奶奶那裏買那個叫保險,你非說家中隻有一個哥哥身強力壯的,不會得病,非要省那每個月的500個錢。”


    說得阿枝更加傷心的嚎啕大哭:“誰知道呢,好端端的就從車上摔了下來,若是買了,如今也有十兩銀子……”


    何家賢賣的保險,這幾個月來已經斷斷續續有好幾個人獲得理賠了。


    阿枝一想到這裏,悔不當初:“不求梅姨娘的話,我哪裏還有臉去找二奶奶借銀子呢。二奶奶人那樣好,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卻不知道珍惜,真羨慕那幾個伺候二奶奶的人……不過事到如今,怎麽也要試一試。若是梅姨娘實在不借,就隻能不要這張臉去求二奶奶了,她人好……我也不想讓她壞了規矩為難。”


    說完推開阿秀的手,起身往屋裏來。


    綠尛忙關了門,裝作什麽也沒察覺的樣子。


    梅姨娘問她怎麽了,她來不及說,阿枝就敲門。


    梅姨娘趕緊去床上躺著,綠尛開了門,阿枝噗通進來跪下,把要借銀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梅姨娘一臉寒冰,她交了權後不過是靠月例過日子,何家賢雖然沒有苛待,但是跟以往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也是不能比了。


    更何況不過是個三等丫鬟,平素連在她麵前伺候的資格都沒有。


    隻是她向來和氣,對待下人和煦友愛,這種事情是從不正麵衝突的,隻閉上眼睛裝睡,由著綠尛去說。


    “你哥哥年輕力壯,腿若是有問題,還真是可惜了。”綠尛思忖著,見梅姨娘不吭聲,才大著膽子自己做主:“如此,等梅姨娘睡醒了,我稟明了她,借與你吧。”


    阿枝沒想到這樣容易,嚇了一跳,她本待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沒想到真的能成。


    想起以前梅姨娘雖然和藹,但是規矩森嚴,不能預支工錢就是不能。


    沒想到有借銀子的一天!


    感激的連連磕頭道謝。


    等阿秀一走,綠尛忙跪下請罪:“奴婢擅自做主,壞了規矩。隻是……”她想起前段時間聽別人提起的何家賢放“保險”一事,一直以為不過是生意上的事情,因此沒有過分關注,隻草草跟梅姨娘提了幾句。


    沒想到,因為這個,居然下人們的人心,有了偏向。


    “奴婢委實沒想到她居然會用這個收買人心。阿枝是咱們院子裏的人,這些年姨娘您也沒對不起她,可她居然說什麽,二奶奶人好,不忍心她為難?那就來為難您了?”綠尛將阿枝和阿秀的對話說了。


    梅姨娘冷笑著:“我還當她不動我的人,是沒能耐呢。卻終於是長了本事,知道走偏門,從別處開刀了!”


    離過年不過三天的時候,梅姨娘痊愈了。


    她並沒有然讓何家賢交權,何家賢也不願意交權了。


    現在,方寶乾,方其雲和方其凱的命運全都與她休戚相關,她不想也不願意這些孩子們再受委屈。


    還有最最無辜的何家,被梅姨娘陰謀牽扯進來的何長謹。


    冤死的吉祥。


    梅姨娘不說,她也就樂得裝聾作啞,遇到事情均是自己處置。


    到了團年這一天,早早的安排了座位,不向往年那樣梅姨娘坐主位,而是安排她坐在方其瑞何她的下首。


    綠尛再也看不下去了,指著何家賢安排的椅子說道:“二爺也就算了,你把自己排在姨娘前麵是什麽意思?”


    何家賢笑著看向綠尛:“尊卑有序。綠尛姑娘在方家伺候了這些年,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懂?”綠尛指著何家賢:“二奶奶忘了二爺是誰生的了?”


    “我還真是不記得了。”何家賢笑笑:“綠尛姑娘說說,二爺是誰生的?”


    “自然是梅姨娘……”綠尛趾高氣揚:“雖然現在是二奶奶管家,可也要明白主次!”


    “是綠尛姑娘不明白主次吧。”何家賢笑著對雪梨招手:“掌嘴!”


    雪梨早就對飛揚跋扈的綠尛心生不滿,聽了令徑直走到綠尛麵前,揚起手就是一嘴巴扇過去,打得心情巨爽,得意笑著道:“我伺候人這麽些年,還沒聽說過姨娘能坐在奶奶前麵的。”


    綠尛難以置信,捂著臉就要還手,何家賢一撇頭,冷笑著道:“怎麽,你還想打我?”


    幾個伶俐的婆子早就上前來,將綠尛按住,聽何家賢道:“綠尛不守規矩,方家用不了這樣的人,叫了婆子來,發賣出來!”


    綠尛見她如此心狠手辣,隻聽得渾身脊背發涼,委實不敢相信。


    片刻後咬牙切齒:“你敢!”


    “我沒什麽不敢!”何家賢輕蔑的笑笑,梅姨娘做的那些缺德事,綠尛在中間功不可沒。


    徐氏生前過的那樣淒苦,死的時候又是何等窩囊,她們主仆倒是風光快活,紙醉金迷的。


    牙婆很快找來,綠尛這才知道何家賢動了真格,渾身抖如篩糠,隻不住的道:“叫梅姨娘來救我,梅姨娘救我!”


    梅姨娘真的來了。


    是阿枝去叫的。


    她前幾天受了綠尛恩惠,到底有些良心,害怕她真的被發賣出去,急忙去院子裏稟報。


    何家賢不卑不亢,將事情說了,隻咬死了綠尛口無遮攔,“父親母親的排位都還在祠堂,哪裏就這樣胡說八道!”堅持要把發賣出去。


    梅姨娘無可辯駁,焉知何家賢不是專門打她的臉,雖咽不下這口氣,卻見大部分下人都站在她身側,更兼隻怕方其瑞知道了,也定然是偏幫何家賢一方,當下笑了笑:“綠尛不懂事,罰罰就罷了。她伺候我這些年,一時沒她還真不會習慣的。”


    “這種沒規矩的丫頭怎麽能留在姨娘身邊。”何家賢對梅姨娘從內心裏憎恨,麵上卻強忍住不顯露,認真道:“若是有心人說是姨娘縱容的,姨娘豈不是跟著背黑鍋!”


    梅姨娘難得忍氣吞聲,又勸何家賢網開一麵:“……免得其他伺候的人寒了心!”


    “……正是要給她們一個警惕,誰也不能驕縱生事!一視同仁!”何家賢不鬆口。


    僵持間方其瑞回來,聽明白原委,從中間和稀泥:“我看打十大板吧。”


    “還要罰她一年的月例。”何家賢補充。


    方其瑞寵溺的笑笑,知道何家賢不甘心。以前綠尛就沒少頂撞她,如此任性的妻子,他見識的很少。


    此刻方知道她也是小肚雞腸,眯起眼睛:“吃飯吧。大過年的,別壞了心情。”


    何家賢便讓雪梨去監督行刑,又小聲叮囑了她幾句。


    待她們坐定之後,就把綠尛拖到後院去打。雪梨暗地裏對那幾個婆子道:“看著點,別打壞了。到底綠尛姑娘在方家這麽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婆子詫異:“可是二奶奶的意思?”


    雪梨冷哼一聲,很是不屑道:“拿著雞毛當令箭!”言辭裏的輕視,卻不像是裝的。


    綠尛遠遠的聽見零星,沒有吭聲,咬著牙挨了十板子,拖到住處去養傷。


    梅姨娘答應過方其瑞不過問府裏的事情,可綠尛是她身邊的人,到底飯桌上沒忍住,吃著紅燜肘子,突然開口道:“我記得綠尛做這個肘子,是最拿手的。當年我懷著你的時候,胃口不好,可就是愛吃這些大油大葷的東西,綠尛才十歲,自己劈柴用小鍋給我燉……”


    “原來綠尛到府裏已經這麽久了?”何家賢打斷她,笑著說道:“那不該不懂規矩呀……”


    梅姨娘從未想過有一天何家賢會這樣牙尖嘴利,或者說,她一直都是厲害的,隻是沒有露出獠牙而已。


    她開始悶聲不響的吃飯。


    過完正月十五,何家賢問雪梨:“管庫房的崔媽媽的媳婦是不是快生了?”


    “還有一個多月呢。”雪梨笑笑。


    “讓她回去照顧些吧。生孩子可大可小,萬一有個不測,女人就進了鬼門關。”何家賢笑著:“月例照發。以後誰家裏有人生孩子,都這麽做。”


    “那崔媽媽可要高興壞了,她本來就擔心呢。”雪梨也很是開心:“隻是庫房,安排誰去管呢?奴婢這幾年也學會了算賬……”


    何家賢笑著打斷雪梨道:“這個等二爺晚上回來,問問他。”


    雪梨有些失落。


    不過是走個過場。何家賢把想讓綠尛管庫房的打算說了。


    方其瑞有些猶豫:“一個下人而已,她這幾年有些無法無天了。”


    “她無法無天,是因為有人撐腰。”何家賢將在心裏滾了幾遍的話說出來:“她是個忠心的,也很能幹。真的要是做了壞事再來管,很是可惜。我想將她與梅姨娘分隔開來,如此猛虎少了利齒,也成不了什麽事。莫不如借著這個由頭,讓她管庫房。這是個好差事,省得有人口舌,說咱們針對梅姨娘。”


    梅姨娘苛待方其雲他們,多是綠尛下得令,那些小丫頭們都很怕她,也聽她的話。


    方其瑞聽了倒是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內宅的事情你定好了。”說著一把打橫將何家賢抱起來:“我太忙了……”嘴角便是不懷好意的笑。


    何家賢也捂著嘴笑:“我也忙啊……”


    可是還要忙裏偷閑,創造下一代呀。


    正將何家賢壓在床上上下其手,方其坤跑進來:“……爹爹,娘親……姐姐自己偷著吃綠豆糕,不給我……”他眨眨眼睛:“咦?”


    觀察了一陣子,突然之間衝過去,小拳頭朝方其瑞背上屁股上亂招呼,氣呼呼的義正言辭:“壞爹爹,不許欺負娘親……”


    “什麽?爹爹欺負娘親?”然然本來是逗弟弟玩的,端著一盤子綠豆糕跟著追過來,聽見此話,杏目圓瞪:“弟弟,打爹爹,叫他欺負娘親,使勁啊,你沒吃飯啊……”


    方其瑞哭笑不得,起身將方寶坤製住,正要說話,然然早已經氣鼓鼓的道:“爹爹不僅欺負娘親,還欺負寶坤,哼,我跟你拚了!”


    說著一兜頭就朝方其瑞撞過來!


    方其瑞被然然撞到在床上,悶哼不已:“看來一家四口,我是最沒有地位的那個……”


    他歪著身子,將然然和寶坤摟在懷裏,麵對著麵與躺在床上的何家賢說話:“不過然然這些大了還如此天真可愛,並非一樁好事!她終究是要嫁人的。”


    何家賢知道方其瑞是說然然沒有像別的女孩子那樣,早早知曉人情世故,點頭道:“那我回頭找個嬤嬤,好好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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