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心結,自然希望能早日實現。”何家賢勸道:“你跟她說明心意,難道她還能逼迫於你?”


    “她……她……”方其瑞雖然很不想說,隻是對著何家賢笑容的麵龐,實在忍不住說了出來:“她明著說,我生意做得再好,家財萬貫,也不過是下賤低俗之人,上不得台麵!叫我趁早死心,好好走仕途……”


    “我豈能不知仕途好走,可那為官者難道不是勞心勞力?我偏愛經商的算計和謀劃……”方其瑞怒道:“她居然罵我一身銅臭。”


    何家賢知道梅姨娘說的是現實,可是也太“唯官獨尊”了些,那些沒有做官的,難道都餓死了不成?


    方其瑞突然握著何家賢的手:“阿賢,你說,我若是破釜沉舟,你會不會……”


    “不會!相公做什麽,我都喜歡。哪怕一貧如洗,哪怕風餐露宿。隻要一家人齊齊整整,健康平安,就好。”何家賢笑著指一指:“你這兩年掌管家裏的生意以來,掙了多少銀子?可我又花了多少?家裏的擺設還是一樣,我的吃穿還是一樣,然然和坤哥兒的用度還是一樣。所以,我不會怪你。”


    她認真的看著方其瑞的眼睛:“我一直說過,做自己想做的喜歡的事情,才是幸福。人生路上走一遭,若是不能順心如意,成日裏戰戰兢兢夜不安寢,再好的前程,有什麽用呢?吃得好睡得著,比什麽都重要。”


    方其瑞大受感動,緊緊握著她的手,忍不住就呼吸急促起來。


    何家賢輕聲道:“你忍著些,還有一年就過了孝期了。”


    “是了。我不能拖你下水。”方其瑞喃喃道。若是孝期有孕,隻怕日後為官,光一個“孝”就能除了他。


    可是這樣一來,梅姨娘難免遷怒何家賢,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便是又混了一年,到了秋闈之時,梅姨娘便四處走動起來,給京城的故人們寫信,為方其瑞打聽主考官,打聽考試的題目……


    方其瑞聽後握緊拳頭,並不言語,由著梅姨娘張羅。


    按時間到了京城,下了場,梅姨娘還翹首以待他能考上呢,不求好名次,隻願能上榜。


    就有送文書的官差到了。


    梅姨娘大喜過望,命婆子抓了一把銀錢給了那官差,那官差詫異的瞧了梅姨娘一眼,自言自語道:“莫不是個有病的吧。”


    隻是誰還嫌銀子多呢。捏了捏是真的,放在荷包裏收走了。


    梅姨娘忙打開文書,半響後倒吸一口冷氣,氣得拿著文書的手不住的抖。


    方其瑞去佛堂跪了三天。


    文書上說,方其瑞在考場對巡視的考官出言不遜,被革了舉人功名。


    方其瑞跟何家賢講時,是這麽說的。那主考官巡視過來,見他一字未寫,問他為何。他徑直道:“老匹夫,關你什麽事?”


    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是故意的。


    何儒年得知消息,在家裏足足罵了三個時辰的孽障,又將何家賢叫回去,狠狠責罵了她“督促不嚴。”


    徐氏在一旁勸著說道:“她哪裏有本事管住姑爺。”


    因著這個緣由,新進中了舉人的黃缺帶著何家慧往家裏送節禮的時候,何儒年沒有拒絕,何家慧喜出望外,連帶著何家賢也為她們夫妻二人高興。


    何家慧自嫁給黃缺後,一心一意過日子,也不與娘家往來,倒是黃缺念念不忘恩師,每逢過年過節定要拜訪,自然是被拒絕的多,得以進門的少。


    如今得了認可,怎麽能不高興。又道:“怕孩子沒外祖,一直不敢生。如今得了嶽父嶽母大人的首肯,我跟家慧的婚事這才是真正的成了。”


    說的徐氏不住的抹眼淚,一直說孩子們懂事。


    何儒年到底也是承認了黃缺這個女婿,隻是教育他們要低調行事,那些流言蜚語稍有不慎,就能要了家慧的聲譽,連累孩子和娘家。


    兩個人答應了。


    何儒年又意誌堅決的去方家辭了職缺,不再教四老爺家的方其宣和沈姨娘的兒子方其凱,在家潛心給何長謹啟蒙。


    一來二去,日子便清貧起來,倒是方其瑞借著請罪的由頭,三五不時送些銀子過去,勉強貼補著,徐氏又不敢跟何儒年說,隻能艱難度日。


    春嬌便又起了心,想把珊瑚趕走。


    如此鬧了幾次,何儒年苦不堪言,為了求個清淨,托人帶話叫把珊瑚帶回去。


    何家賢以為是珊瑚又不安生,正待要問,春嬌卻是病了,需要人照顧,把珊瑚接回去的事情不了了之。


    眼看著要過年關,梅姨娘與方其瑞二人仍舊是不理不睬,方家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下人們已經開始默默的站隊。


    連周氏都開始坐不住,想要出院子打聽消息,被方其宗嗬斥:“鬼鬼祟祟的做什麽?二弟的人品我信得過,他絕不會吞了寶乾的東西。”


    周氏一聽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暫且按耐住。


    方其瑞卻又快馬加鞭的將方家的鋪子都盤了出去,生意也都轉手了。


    梅姨娘大喜,以為他要服軟,笑著道:“你還年輕,從頭來過也未嚐可知沒有前途,都來得及。”


    豈料,翌日一早,卻是失蹤了快一年的方其業出現在方氏錢莊,等待接手轉交。


    方其宗也被人推在輪椅上出現在方家錢莊,與方其業一同接手賬簿。一同監管的,還有方玉荷。


    這一切簽字畫押,請了中間人做證完成後,梅姨娘在後宅才得到消息,怒道:“方其瑞,你可是我生的!”


    可是塵埃落定。


    方其瑞一下子成了袖手閑人。


    三夫人和五夫人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等梅姨娘過來,問道:“可需要我們給兩位老爺去信?”


    兩位夫人見梅姨娘沉思不說話,又道:“若是老大媳婦真的要主持中饋,咱們隻要不答應就行了,拖著她,等老爺們回來再做定奪。”


    梅姨娘歎氣道:“你們兩家已經是分了家了,若是家裏大事還能說得上話,這種中饋的家務事,跟你們不沾邊,你們又能說什麽?”


    三夫人不言語。


    五夫人道:“我看未必就是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也可以。到底是您嫡親的兒媳婦。”


    梅姨娘歎口氣:“與其指望她,莫不如指望我自己。她跟我從來就不是一條心。”


    說的三夫人和五夫人麵麵相覷,半響三夫人才狠心道:“為今之計,隻能想辦法把大奶奶弄走。這樣後宅就沒了主事的人,難道讓男子們主事不成?”


    梅姨娘和五夫人大吃一驚,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苦笑道:“莫看我。與其讓老大媳婦處處拿捏我們幾個長輩,還不如……”她做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表情。


    梅姨娘頹然:“她到底是乾哥兒的生母,我們再瞧瞧吧。若老大是個明白的,就該知道我當家比他媳婦當家好上一百倍,隻要他不瞎,如今方府在燕州城的地位,可是與以往截然不同,他定然能看見的……”


    五夫人雙手合十道:“那就阿彌陀佛了,正好不用費事。”


    她的兒媳婦懷著身孕,五夫人不願意去做有損陰德之事。


    事實證明隻是虛驚一場,接管了生意,方其宗言辭懇切的跟梅姨娘說道:“您把家裏料理的井井有條,燕州城沒人不誇的。三叔和五叔的致仕,家裏孩子們的功課,都是您的功勞。”請梅姨娘務必接著管家。


    梅姨娘雖知道方其宗是個能顧全大局的,卻沒想到他是如此瞧不起周氏,倒是頗為意外,推辭了兩三下,接受了。


    如此方家又換了一個局麵。


    方其瑞如今既不願意讀書,也沒有了生意接管,便是坐在家裏帶兩個孩子,偶爾指點一下方玉荷和方其宗。


    方其業還是要靠五石散過日子,好的時候便好,不好的時候撒起潑來,方其宗就命人將他關在房子裏不許出來。


    好在方其瑞將大部分需要費心費力的產業都轉了出去,如今剩下都是臨街的鋪子和鄉下的莊子,隻需要收租就可以了。另外給方玉荷留了一間綢緞莊,需要打點一點,她也足以應付。


    方家逐漸在燕州城的商圈淡出人們的視線,開始走科考的路子。


    隻是除了方其瑞之前有舉人老爺的功名,後被革了去,其餘的子弟也都隻到秀才,就止步不前,梅姨娘在這上麵頗為費了一番心思,隻是孩子們還小,隻能待來日方長。


    至於方其瑞那裏,梅姨娘是罵也罵過了,理也講過了,方其瑞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是那個主考官氣量狹小。


    綠尛勸梅姨娘:“許是二爺真的不是故意的呢,奴婢打小就沒見過能舍得將功名送出去的。何況不止是秀才,是個舉人老爺。多少人考了一輩子也未必考得上!”


    看看梅姨娘皺著眉頭,仍舊是怒火中燒的模樣,想了想又道:“……別說作出這種行徑的人很傻,就是二奶奶,隻怕也不會輕易與二爺善罷甘休的呀……”


    梅姨娘聽到她提何家賢,怒道:“我瞧著何家賢定然是知情的。”


    綠尛“啊”了一聲,疑惑道:“奴婢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媳婦……”


    “何止是你沒見過,我活了這麽些年,不也一樣沒見過?”梅姨娘沉聲道:“這個何家賢,當初瞧著還是個賢妻,如今發覺,她倒是清心寡欲什麽都不放在眼裏,功名利祿,官職銀子,二爺現在一無所有,她照樣波瀾不驚,若是說她不知情,我定然是不信的。”


    綠尛就道:“若真的是二爺的主意,她也沒什麽能耐反對。”


    “沒能耐反對也該提前過來跟我說一聲!”梅姨娘明顯是遷怒:“她既然眼裏沒我這個婆婆,我自然也不會對她再如此寬容,該立規矩的時候到了!”


    綠尛在一旁小心謹慎勸道:“您以前不是說過,二奶奶不太懂這些……從前還幫著二奶奶,盡量讓奴婢提點她,讓她別在夫人麵前立規矩的……”


    “那是因為陳氏本來就是商賈女出身,自己也不懂什麽規矩,全是跟那些不成體統的半吊子人家學的,何家賢立與不立,在陳氏眼裏根本沒有大的區別。所以我才說陳氏那些手段上不得台麵,拿何家賢根本沒辦法。那會兒老爺也護著何家賢,何家賢隻要稍微硬氣些,她就撞了鐵板。”梅姨娘眯起眼睛:“我這裏可不同,你且瞧著吧。”


    綠尛深信不疑。


    當家人是高門大戶出身,是宮裏的嬤嬤教養的,真正的官宦世家。那舉止禮儀,人情世故,通達精煉,非尋常官宦人家可比。


    方其瑞聽說梅姨娘要教何家賢管家,倒是沒多說話,反而叮囑她道:“我知你的性子,除卻自由,什麽都可以不要。可如今你已經不是一個人,凡是要多為然然和寶坤想想。想她們日後的前途。梅姨娘雖然於權勢上急功近利了些,可這些年對你我都還不錯。這次要教你管家,大抵也是因為我沒了功名,她也終於死心的緣故,你多學著寫,日後方家還要靠你主持中饋的。”


    何家賢其實也漸漸明白過來,在古代生活,就必須遵循後宅的規則,先前是梅姨娘沒要求,她也就聽之任之沒去管這些,如今人家存了心要教育她,她作為媳婦和晚輩,也隻能乖乖受著。


    況且隻是學習管家,她之前管過,也沒有出什麽大錯,隻要一切按照以前的舊例來就行。再不懂的,再去從家問問。


    想到從家,何家賢又是一陣黯然。自從然然與那從少玉的婚事沒有了,她實在抬不起臉再去從家,隻怕再也不會去了的。


    倒是從四奶奶,不知道有沒有惦記她。


    想著便走到梅姨娘那裏,梅姨娘笑意盈盈,拉過她的手:“我就說是個乖巧的,果然一叫就來了。我們家不是那些規矩多的人家,專門折磨媳婦為樂的,加上老爺夫人的喪事,根本沒有空去教你。如今眼瞅著我年紀大了,到底身體有些吃不消,你該學著管事,獨擋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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